窗外有狂風颳過,吹得窗戶“噠噠”作響。瀉進窗紙的月光朦朧了一方地。
牟梓汐黑衣束身,蒙面而立,明亮的眸子不帶任何一絲感情。
季元昊同樣一身黑衣站在她的身側,兩人的目光一觸碰都心有領會的點點頭。
無聲息的廂房裡就這樣沒有了人影。
沙城的夜很冷,風裡帶着細沙,沉靜得如一座死城。
官府縣衙的後門此刻悄無聲息的開了,兩條黑影一閃而逝便隱入了黑暗中。
不過一會兒,又有一條黑影出現,動作卻顯然沒有起先的兩人精煉。
黑暗中的兩人都在心裡暗暗輕笑,一派的悠閒。
來人躡手躡腳躥入了後院左側第二間房裡,輕輕掩好了門。
像沙城這樣的小城,一堂文試的試卷是不會派人特意看守的,所以趁機也讓人撿了便宜。當然這裡面還有縣令的默認。
後院無人,那黑衣人膽子也大了不少,他點亮了火摺子,翻動試卷的身影投影在窗紙上,好不忙碌。
窗紙上的身影一頓,手裡拿着幾張宣紙,灰黑的影子看不到表情可是想也想得到,那定是高興的。
下一瞬,屋內的光線變強了。
牟梓汐輕笑道:“想不到他夠狠呀,把我辛辛苦苦寫的東西給燒了。”
“要不,我讓他把自己也給燒了?”季元昊不帶語氣的說道。
牟梓汐一驚道:“還是不要了,要的就是出其不意,你這樣,不是就不驚悚了嘛。”
不一會兒,屋內就恢復了剛剛的亮度,男子收拾得穩穩當當就吹熄了火摺子,推門走了出來,眼裡的賊光他倆看得清清楚楚。
後院內唯一的一顆大樹此時發出“沙沙”的響聲,下一瞬便有兩人落在了後院之中,兩人都是一襲黑衣,狂風作祟他們也紋絲不動。
他們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彷彿融入了這風裡般,潛入了那間房內。
他們並沒有像那人一般點亮火摺子,而是運用眼力快速的掃視了四周一圈。
牟梓汐眼明手快的從懷裡抽出一疊宣紙精巧的就插入了衆多試卷之內。
她拍拍手笑道:“好了,回去等消息吧。”
季元昊本想把那族長公子的試卷拿出來燒掉,牟梓汐阻止道:“我是靠實力說話,你別想着幫我。”
季元昊作罷拉着牟梓汐的手再次隱入了黑暗之中。
次日的沙城被黃沙掩蓋了快四分之一了,牟梓汐坐在窗前看着大街上稀稀拉拉行走的人微微嘆息。
“你說,這大漠一個邊關之城就有這麼多麻煩,那皇帝該怎麼管理得過來呀。”
“這不你來拯救他了呀。”
季元昊坐在桌前又道:“我已經派人在漠都的郊外安排好了宅子,我知道我不可能陪在你身邊進漠都去。有事就來郊外找我。”
牟梓汐啃着手裡乾癟的果子悠悠點頭。
五日的時間一huang眼就過去了,漠都的皇城裡,帝王大馬金刀的坐在龍椅之上,金黑的龍袍襯得皇帝威嚴無比。
他手拿卷軸認真仔細的看着,不放過任何一個字。
兩日前便聽說沙城來了位中原人,還參加了他們大漠的文試。今日正批閱到沙城的試卷,顧青的名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眼裡。
心臟突然驟停,後又恢復如常。
他逐字逐句的看完了整篇文章,合上了試卷緩緩閉目。
他曾去過沙城多次,爲的就是搞清楚沙城爲何這個時節總會颳大風沙,他不信鬼神這一說,卻也始終找不到答案。
他心裡也明白族長們對他的容忍已經到了ji限了,他必須得做出決定了。
看了顧青的回答,他賞識她能找出問題,只是不知道他讓她執行下去謎沙族的族長是否會同意。
既然她想要來大漠求個一官半職,而他也不收無用之人,那何不就讓她試試,考驗考驗她吧,過了這關她便可以進漠都,賜她個官職何樂而不爲呢。
他這麼一想,也就下定了決心,立馬選出了文試中的前三名,宣佈了下去,並通知在沙城的顧青實施她在試卷裡提到的辦法。
還在沙城客棧裡睡覺的牟梓汐一大早就被窗外的鑼鼓聲敲醒。
她撓撓頭髮坐在了牀上,窗戶大開,街上吆喝聲正從她的客棧旁經過。
“大喜,大喜,沙城的顧青中了狀元。”
此時廂房的門也被人敲個不停,“姑娘,你中狀元了,快出去接旨呀。”
牟梓汐眨了眨睡眼朦朧的眼睛隨意道:“哦,等我一會兒。”
等她打理整齊出現在人們視線裡時,客棧早已被擠得水泄不通了。
季元昊還是那麼雲淡風輕的吃着茶,而屋檐下有人拿着明黃的卷軸傲然而立。
牟梓汐展露笑顏道:“在下顧青。”
“顧公子好,接旨吧。”來人並沒有中原宮裡公公的尖聲尖細,聲音沉穩內斂。
顧青打量着眼前人,緩緩的跪在了地上:“草民顧青接旨。”
來人宣讀完了聖旨補充道:“顧公子,皇上讓我協助公子處理沙城的事。”
顧青客氣道:“敢問公子大名?”
“在下扎西澈。”
“扎西公子你 好,那我們便討論討論對策吧。”
扎西澈一點頭,便隨着牟梓汐走向了二樓。
牟梓汐餘光看了看季元昊,季元昊微微頷首。
百姓們見這中原人旨也接了,還得了個工部侍郎的差事,不由心嘆。
“哎,你說這年年文試,怎麼謎沙族就沒有人能進京呢。”
“就是呀,聽說族長的兒子很了得,怎麼……怎麼也還是沒有被皇上選上呀。”
“哎呀,別在這說了,沒看見族長公子在嗎。”
衆人閉上了議論的嘴,悻悻地看着站在客棧外的族長公子。
此時的族長公子雙手緊握拳頭,臉色鐵青。
身旁那爲賊迷鼠眼的男人悻悻地開口道:“公子……公子呀,我真的派人去把那中原人的試卷給毀了,哪……哪想得到,他的試卷又出現了呢。”
族長公子冷哼一聲,摔袖大步離開了,徒留那男人擡手擦汗。
客棧的二樓如今寂靜得只能聞言廂房內傳出的沏茶聲。
扎西澈客氣的坐在桌前道:“我見樓下那位公子氣度不凡,是和顧公子一起來大漠的朋友嗎?”
牟梓汐放下茶壺糊塗道:“扎西公子說的誰呀,我怎麼沒看見了,十日前我獨自一人來到大漠,這沙城裡也就只有我一位中原人,怎麼這會兒,就多了一人呢?”
扎西
一聲輕咳道:“倒是在下誤會了。”
“沒事。”顧青把清茶遞在扎西澈的面前又道:“扎西公子嚐嚐,這可是我從中原帶來的龍井。”
扎西客氣的接過謝道:“公子準備如何實施方案呢?如今族長反對的聲音很大,如果這計劃失敗了,我想公子的侍郎一職也就泡湯了。”
牟梓汐偏頭認真的想了想,道:“扎西公子能來着沙城助我,想必那些樹苗也在路上了吧。”
“公子真是聰明,只是在下有一點很是疑惑。”
“公子請講。”
“顧公子只說要了樹苗,可是樹太小,如何能擋住這狂風沙雨呢?”
牟梓汐舒眉一笑道:“扎西公子說得不錯,這些樹苗確實抵擋不了風沙,但那也只是時間問題,等樹苗長成的大樹,你覺得還不能擋嗎?”
扎西澈一笑道:“可是公子,你如今不拿出一些成果來,這謎沙族的族人們可是不會信的。”
“這是當然。”牟梓汐笑着泯了一口茶,“這也就要扎西公子幫忙了。”
“哦?如何幫?”
牟梓汐起身推開窗門,看了看沙城道:“據我這幾天對沙城的觀察,其實沙城可以不用遭受如此創傷的,只是族長有私心罷了。”
“我想朝廷每年都有發放樹苗給沙城吧,只是縣令與族長沒有把它們用於抵擋風沙,而是裝飾了自家的院子。”
扎西隨後起身往窗外望去,顧青說得不錯,在這漫天黃沙的時候,族長與縣令的宅子卻沒有什麼黃沙,綠意都還在。
“既然他們種這些樹這麼多年,也該拿出來拯救這沙城的百姓了,只是這拔樹栽樹的活我可幹不了,只得仰仗了扎西兄了。”
一句“扎西兄”就拉近了兩人的關係。
扎西澈抱拳道:“請顧兄放心。”
就在牟梓汐與扎西澈商量對策時,族長的家裡氣氛顯得十分忐忑。
“我要說你什麼好,怎麼就出了個顧青,你呀,就是不爭氣。”族長捶胸頓足指着自己兒子的頭大罵道。
族長公子微駝着背,頭低得低低地,一副委屈的樣子,也不說話。
有人捋了捋山羊鬍子道:“沙牳呀,你就別說你家公子了,我看是那中原人yin險。世人都知道中原人花花腸子多,公子這麼單純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呢。這如今朝廷直接下來人了,我們得見機行事呀。”
族長思索了半分嘆息道:“哎,王縣令,你也是朝廷的人,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王縣令捋着鬍鬚搖搖頭道:“這些人都說朝廷派下來的,我可得罪不起呀。再說了,這扎西澈是你世侄,你總有辦法吧。”
“你說着謎沙族的風俗是要徹底消失了嗎,這可是對謎沙族的侮辱。”族長咬牙說道。
王縣令拍拍族長的肩道:“沙兄呀,我可不敢得罪朝廷,你自己看着辦吧。”這樣一說,他便提腳一溜煙兒的跑了。
族長冷哼道:“吃裡扒外的老東西,給他的好處這麼多,如今說翻臉就翻臉。還有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呀。”
族長公子低聲道:“父親,不如讓我去見見那顧青,說不定我還能套出些什麼消息。”
“你,你行嗎?”
“父親放心。”
族長不耐煩的揮揮手,他也跟着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