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該開心的,她有親人。她不是無父無母,不知來歷的孤女。這個世上,竟然有她的親人,她最渴望的親情,也許能得到彌補。
她心中對親情的羨慕和期待,也許能得到真實的體會。
可是,爲什麼她高興不起來?
她不是孤兒,師父現在才告訴她。明明師父早就知道,卻現在才告訴她。要說沒有別的意思,白癡也不會相信!
她一直把師父當成世間最親,對她最好的人,可是,師父眼中的算計,話中的深意,讓她不寒而慄。
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測,但是,師父的眼神,師父的表情,卻已經在說明,的確就是這樣。那裡面赤-裸-裸的利用,感覺那麼明顯。
她尤自不死心,仍是抱着最後希望,問道:“師父,你一早就想到過,我爹會有今日的地位,而天雷堡,應該是你要爭取的一個大勢力吧?”
東方慕卿毫不掩飾地道:“你說的不錯,天雷堡在三十年前,就已經是江湖上恐怖的存在,勢力極其強大,能有這樣一個大勢力的支持,師父的霸業,必將事半功倍。”
“所以十八年前,師父救我的時候,就想過了要我成年後去天雷堡麼?”
東方慕卿笑道:“錦兒,你一向聰明,師父有什麼事也不會瞞着你。師父當初的確是抱着這樣的想法,不過這些年,師父可是真心疼愛你的。這點,想必你是清楚的吧?師父一直把你當成女兒看待的!”
蘇夏錦聽到他的親口承認,心更沉了一分,心中震動地想,父親因爲母親的去世而心性大變,所以終生未娶,也沒有別的孩子。
如果事情不是這麼發展的,父親後來又有了別的孩子,那師父會不會爲了給自己除去障礙,而去悄悄地狙殺那些人?只爲了給她一個她是天雷堡堡主唯一的血脈,唯一的女兒的身份?
不,不會,師父不會這麼做的。
可是,那些試練者呢?
自己和那些試練者又有什麼區別,不過都是師父用來達到霸業而帶到醫島上的人,在師父的眼裡,不過是自己的可利用價值更高一些嗎?
看着蘇夏錦臉色變幻,東方慕卿道:“錦兒,你會幫師父的,對吧?”
蘇夏錦明明已經知道東方慕卿接下來的打算,仍是低聲問道:“師父準備讓我怎麼幫?”
東方慕卿眼中深沉一片,隱隱見到光彩閃現,那是一抹覺得勝利在眼前的喜悅和事情順心的開心,他仍然恢復之前的慈愛表情,道:“錦兒,你已經長大了,現在,是你與你父親相認的時候了。”
蘇夏錦垂下眼瞼,第一次,她覺得師父這慈愛表情讓她覺得無比的害怕。以前的那份親切和依賴,孺慕和尊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害怕,害怕到她不敢直視師父的目光。
她只是機械般地道:“師父要把我送回天雷堡?”
東方慕卿理所當然地道:“你是天雷堡堡主的嫡女,怎麼能一直流落在外?現在也是你恢復身份的時候了,父女天倫,這是人間美事,師父怎麼能如此殘忍,不讓你父女早點相見呢?”
父女天倫?
她真想問一聲,若師父只是單純是要成全她父女天倫的善意,爲什麼會現在才提出來?她的父親一手掌控了天雷堡,成爲江湖上的可怕勢力,也不是這一年兩年。他若有心,爲什麼不早些年告訴她真相,送她回去?
她心中升起一絲抗拒來,給東方慕卿潑冷水道:“師父,只怕你的希望會落空了。十八年,這麼漫長的時間,你怎麼能確定我爹會認我?以他這樣的身份地位,難道不會覺得我是冒名頂替的嗎?”
東方慕卿像聽到一個笑話似的笑了起來,道:“錦兒,你多慮了。你身上還帶着你孃的信物呢!”
蘇夏錦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孃親的信物,不禁懷疑地看着東方慕卿。
東方慕卿微笑道:“你貼身戴着的那塊溫玉,是你娘臨死的時候交給我的,她說過,那是你爹送給她的。相信你爹必然也能一眼認出來。”
蘇夏錦沒有說話,她從小身上就帶着一塊溫玉,那塊玉師父給她戴上的時候,說她的體質偏寒,要用那塊溫玉溫養。
她突地產生一種好笑的念頭,道:“信物既然是物,就不能易主麼?”
東方慕卿道:“有沒有這信物都不相緊,錦兒,你長得很像你娘,相信你爹只要見到你,就不會懷疑。那信物不過是爲了多添一層信任而已。”
蘇夏錦不想去天雷堡,哪怕她也想見到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但是,想到師父的野心,她心裡就無比的抗拒,她搖着頭,道:“師父,我除了會治病救人,什麼也不會,我就算去了天雷堡,又怎麼樣呢?我根本學不會那些駕馭人的本事,也不會那些權謀!”
東方慕卿道:“這點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回去之後,你只安心做你的大小姐就好了。至於你的安全,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派兩個人近身保護你的。”
蘇夏錦只覺得心中一顫,派兩個人近身保護?是保護,還是監視?又或者,是控制?
她原本以爲師父只是要她利用她這層身份,到天雷堡中站穩腳跟,一步步取得控制大權,讓天雷堡可以成爲幫助他的助力,現在才知道,師父不會要這麼慢的方式。
他根本就沒想過讓她來得天天雷堡的大權,而是派人跟着她過去。她是大小姐,跟她過去的人是她的護衛,自然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那兩個人必然不是一般的人。他們會迅速地在天雷堡裡達到自己的目的,甚至可能是殺死父親,控制整個天雷堡。讓天雷堡直接成爲師父的勢力。
想到這裡,蘇夏錦不寒而慄。
她下意識地就要說不,可是,她卻沒有說出口。這個消息的確讓她方寸大亂,她推測到的事情更是讓她心如寒冰。她怎麼能帶着別人去戕害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