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嚇了一跳,她知道樓上客人說的是事實。
雪露是她尋芳樓裡最漂亮的姑娘,可是,光論長相,她也比不過那位,何況,那位還有那份清華脫俗的氣質,清雅出衆的神態,清遠淡漠的貴氣。又豈是雪露這麼一個青樓女子能比的?
但是,客人這麼毫不客氣地說出來,她的雪露姑娘可是心高氣傲的,一向很任性,即使是對着她,也向來不給什麼面子,若是氣着她了,她來個拒不見客,可麻煩了。
出乎意料的是,雪露脣邊竟露出一個淡淡的自嘲的笑容,對老鴇道:“是我說錯話了,我是青樓出身的人,又怎麼能和那樣的姑娘相比?”
樓上的客人也只是出聲說了這句話,人並沒有露面。
雪露對老鴇看了一眼,道:“媽媽,準備一些酒菜吧,客人該餓了。”
老鴇心中正想着怎麼安撫一下雪露,沒想到她竟然主動提出要爲樓上客人送酒菜,連忙點頭道:“我這就去安排。”
雪露不再說什麼,輕輕撩起裙襬,走上樓去。
老鴇鬆了口氣,忙一邊令下人準備酒菜送上樓去,又令人打掃沖洗大堂的血跡。
那兩根斷指雖已經被姓王姓秦那兩人的隨從撿走,但那淋漓的血跡似乎還在訴說着先前恐怖的那一幕,老鴇看着樓上,一時不知道這客人於尋芳樓來說,是不是禍。
顧汐語離了尋芳樓,倒是一路平穩,既沒有遭遇阻攔,也沒有遇到什麼怪事。
不管尋芳樓裡那位是出於什麼目的,但對方在暗,她在明,看來,明天得把淚兒調回來了。
是這段日子太過平靜,舅舅們又把她的生活安排得很好,她才把王成和獨孤淚派出去管理舅舅送她的商鋪。
因爲她沒打算一直藉着威遠侯府的餘蔭生活,她必須要有自己的事業和自己的產業,舅舅送她的商鋪正好作爲基礎。
等她有足夠的財力物力,她便會把孃親接出董府,讓她過正常的平靜的日子。
但現在危機感突然涌現,顧汐語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操之過急了。
威遠侯嫡女這個身份有時候是保護傘,有時候卻是惹禍源啊。
正沉吟間,一股藥香突然隨風送來。
那藥香進入鼻中,顧汐語一怔,看似普通的藥香,可是,她卻是從小在中藥堆中泡大的,知道這藥香之中至少混合了六十多味藥。
其中不乏名貴藥材,人蔘至少已經八百年了,竟然還有上等的鹿茸,還有冰雪草?
甚至有幾味藥融在一起會產生毒性,而有幾味藥在一起又會讓人顛狂的。
那麼多味藥的氣味融合在一起,那個熬藥的人若不是高手,便是在製造殺人的毒?
想到聽說玄青羽,能將五百七十一種藥熬練在一起製成生死人肉白骨的絕世良藥,顧汐語的心震動了一下。
難道真的有民間高人?
去看看麼?
如果是民間高人,她也許能從對方熬製藥物的過程中大受啓發,可如果對方只是在煉毒,她卻可能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去還是不去?
顧汐語咬咬牙,去!
哪怕對方是在煉毒,但是不論煉毒還是煉藥,其實都是有共通之處的,煉毒是爲了殺人,把所有藥中的不好的一面提煉出來對人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煉藥卻是把所有藥物中好的一面提煉出來,滋潤人的身體,補足人體的不適。
就算是煉毒,也是值得一看的。
想到這裡,顧汐語再沒有猶豫,立刻便朝藥香來處走。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而藥香是順風送來,卻有可能在很遠的地方。可正爲孃親的病一籌莫展的顧汐語,這時候已經不再在意路程的遠近了。
只要能找到那個煉藥的人,哪怕只得到一點提示,也是受益匪淺的。
顧汐語的腳步越來越快,而她所走的路,卻也越來越偏僻了。穿過小巷子,越往前走,越是人跡稀少。
她不是沒有猶豫的,但是,她不想放過這個機會,畢竟,遇到這樣的情形,靠的是運氣,若是怕危險,等到明天再來,也許這個機會就失去了。
而這個機會,也許就是能救孃親的機會。爲了孃親,爲了那份來之不易的親情,她願意冒險。
藥香越來越濃郁,顧汐語心中升起一股希望來,因爲,她感覺到那藥香之中又加入了一些藥,她聞到的氣息分辨,應該已經有七十種藥材了。
能把七十種藥材融合,提煉自己想要的藥效,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庸手。
隨着越走越偏,她也來到了南郊的一片宅子。南郊是吉州貧民宅區,顧汐語曾經帶着淚兒來這裡施過藥。但是,藥香雖在眼前,卻仍還有些距離。
顧汐語幾乎是一路小跑着,結果,她穿過了貧民宅區,才發現貧民宅區後面還有一大塊空地,在那片空地盡頭,有一個莊院。
此時,莊院裡透出些燈光來,但是,並不是很明亮。因爲莊院的院牆太過高了,越走近,反倒越看不見。
當顧汐語走到莊院前時,出乎意料的,那莊院的院門竟然並沒有關,而是虛掩着。藥香,便是從那莊院之中傳出來的。
莊院沒有名字,此時夜色又已經沉了下來,夜色之中的莊院門如同一張張開的大口。
顧汐語敲着門環,揚聲道:“請問有人嗎?”
隨着她的聲音,不過片刻,便有個下人模樣的人出現在門口,那下人三十多歲,臉色瘦削,眼神卻很冷漠,透出一片不友好來,他上下打量顧汐語一眼,粗聲粗氣地道:“什麼事?”
顧汐語道:“我路過此時,有點口渴,想討碗水喝!”
那下人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道:“這裡沒水!”
顧汐語一怔,那人還真不夠客氣的,哪裡有這麼一個莊院連碗水也沒有的,不過是不願意給罷了。她陪着笑道:“請行個方便!”
那下人沒好氣地道:“說了沒了就是沒有,你煩不煩?走開走開?”說完,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本來是不關的院門,因爲她要討水喝,反倒緊閉,顧汐語真是哭笑不得,這莊院中到底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