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用了個假名字曾阿牛騙了師父,師父眼底冷光一閃,我便知道她是認得張無忌。師父做事自有緣由,我也便不再去多想。
而那村女,我似乎聽見張無忌叫她蛛兒。好好一個女子竟然用毒蜘蛛起名字,真是奇怪。
我們一直走平原,直到天明才歇息下來,開始分乾糧。
貝師姐塞了我幾塊核桃酥,我一臉期待地看着丁師姐,她左右環顧一下,趁人不注意,我口袋裡就多了一包不明物。
師父真是神機妙算。
我拿了幾個冷饅頭遞給周師妹,讓她送給張無忌和蛛兒。
這活本是要我乾的,只是我實在不想看見與魔教有關的人,才麻煩了周師妹。
等周師妹回了我身邊,我們盤腿坐下休息時,她神色一變:“方纔,我認出那人便是當年我在漢水遇見的人。”
我知她不喜張無忌,微微一笑,拆開紙包遞給她一塊蓮花糕:“你們二人真是有緣,可要珍惜呀。”
周師妹接了蓮花糕,戳了我一下:“聞師姐,你可別打趣我了。”
她吃了糕點,眼神一亮:“百花糕?”
我一邊贊她見多識廣,一邊展開紙包:“梨花、海棠、蓮花、茉莉、桂花、梅花、茶花還有好多種……我吃不下,你挑幾個,記得把茉莉味的留下。”
周師妹挑走桂花味的糕點:“誰送你的,我記得你來時可沒帶這些。”
我一笑:“貝師姐。”旁邊的丁師姐。
休息了三個時辰,我與周師妹趁此機會補了眠,又連忙向西趕路,就這麼走了三日,衆人都有些疲倦了。
從平原走到沙漠,又用了兩日。
忽聞馬蹄自西而來,師父做了個手勢,衆弟子立時在沙丘之後隱身伏下。
我藏在沙丘下,向左一看,卻瞧見有兩個弟子用短劍挾制住了張無忌與蛛兒,不由得與周師妹相視一笑,無奈搖頭。
馬蹄聲音越來越急,過了好半天才逼近,似乎是馬上的人瞧見了沙上足跡,瞬間勒馬。
靜玄師姐拂塵一舉,數十名弟子從埋伏處竄出,圍住了馬上的人。
我探首看了一眼,只見共有四匹馬,上面的人都穿着白袍,袍子上繡了一個紅色火焰,想來就是魔教之人了。
激戰一番,魔教的人發覺無力反抗,便放出了數多鴿子,似要求救。
幾個弟子將鴿子抓住,從中取出一個紙卷。師父見狀拂塵一揚,將一個弟子手中的鴿子奪了去,順手給放了。
其中一弟子說道:“師父,這些信都是向天鷹教告急的。只是……師父您爲何要把其中一隻放了?”
師父冷冷道:“讓天鷹教來!羣魔聚會,一舉而殲,豈不痛快!省得咱們東奔西走,四處搜尋。”
衆弟子本還要審問,四個魔教人見狀,立刻嚥下□□而死。
靜虛師姐道:“搜身。”
衆人剛有動作,我連忙道:“衆師姐小心,提防他們身上藏有毒物。”那魔教人袋子裡輕微動着的,決非好物。
果然裡面存了幾條毒蛇,師父輕飄飄給了我一個讚揚的眼神。
師父微微一哼:“咱們從中土來,今日首次和魔教周旋。這四人不過是無名小卒,已然如此陰毒,魔教中首腦人物又是如何?靜虛你年紀不小了,處事這等草率,還不及聞丫頭細心。”
靜虛師姐滿臉通紅,躬身領責。
我知道靜虛師姐必不會怪罪我,但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二更時,忽而聽得鈴聲大響,有一頭駱駝從遠方奔來。衆人本已睡倒,聽了後一齊驚醒。
我握緊了璧羨劍,與周師妹以背相抵,警惕起來。
視線裡……漆黑一片,什麼也瞧不見。
誰叫我着夜盲症實在太嚴重了。
這駝鈴聲本來從西南方向傳來,片刻後便從南向北,響到了西北方。隨即又轉而趨東,鈴聲又從東北方出來。忽東忽西,如同鬼魅。
我大爲驚訝,一時間怔忡,竟不知有人輕功如此高妙!
師父朗聲道:“是何方高手,便請現身相見。這般裝神弄鬼,成何體統!”
自師父出聲後鈴聲再未響起,只是到了第二天晚上二更時,這鈴聲又響了起來,依舊忽遠忽近,忽東忽西。
我從未見過這等陣仗,也不知道還有人可以從精神心理方面向對方下手,自然怒火中燒。
待鈴聲再響時,我幾欲不顧自己無法看清,舉劍劈了那混蛋。
師父按住我的肩膀,聲音冷淡:“聞丫頭,心境未到,便是武功再強也無法達到巔峰。”
我一怔,霎時醍醐灌頂。
曾記得,我往日也曾這般提醒自己,可到底是經驗不足,仍着了那魔頭的道。隨即心若明鏡,再聽那鈴聲也彷彿是往日訓練一般。
師父揮手讓我們去休息,不要再管那鈴聲。這招倒是好使,那鈴聲最後在北方震響數下,就沒了聲音。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我仰慕地轉向師父的方向,雖然看不見師父,但心中崇拜又驕傲。
次日清晨。
我與周師妹收拾衣服與毯子,起身欲行,忽聽有兩名弟子驚呼,只見她們身處竟有一人躺着呼呼大睡。
這人自頭到腳都用一塊污穢的毯子裹着,不露出半點身體,臀部倒是翹得高,鼾聲如雷。
昨夜各人輪番守夜,怎麼會有人混了進來,還如此悄無聲息!師父武功如此之高,便是飛花落葉也無法逃過她的耳目,怎會至今纔有知覺?
是師父真未發覺,還是有意爲之?
我心中微緊,卻見兩個弟子手持長劍走到那人身旁,喝道:“是誰?弄什麼花樣,快些起來!”
一人用劍挑開毯子,只見毯子下赫然是個身披青條子白色長袍的男子,他伏在沙子裡,睡得香甜。
靜虛師姐走上前,說道:“閣下是誰?來此有何事?”那男子卻絲毫不動,惹得靜虛大怒,揮出拂塵就去抽那人臀部。
呼的一聲,靜虛師姐的拂塵被彈得飛上天際,竟有十餘米高,這麼一弄來,靜虛師姐不由得擡頭上看。
我心道不好,如此危急關頭怎能將視線移開去看拂塵?
師父喝道:“留神!”
我知靜虛師姐必然遭劫,手中璧羨劍已然出鞘,在那男子挾制住靜虛師姐前,一招凌厲劍影止住了他的攻勢。
中年男子身子詭異地一扭曲,輕巧地躲閃,甚至還引逗般,快速用手指點了點璧羨劍的劍身。
我一陣氣惱,這人竟敢如此羞辱我!
“聞丫頭!退下!”
我見男子又向我抓來,身法竟如驚雷,只得拼盡全力,以峨嵋九陽功暫時將他震了開,纔回身避在師父身邊。
男子身形一虛,猛地鉗制住靜虛師姐,師父足尖點地,飛身而起,男子卻早已扔下靜虛師姐,飛向遠處:“六大門派圍剿光明頂,只怕沒那麼容易!”
師父用千斤墜之力接了靜虛師姐,面色鐵青。
我扶住靜虛師姐,低聲驚呼:“靜虛師姐……”
她臉如黃蠟,喉嚨處有個傷口,已經氣絕。傷口上血肉模糊,卻是齒痕昭然,竟是被那人咬死了。
衆人大慟,不禁悲聲而哭。
師父呵斥道:“哭什麼,將她埋了!”
衆人立刻止住了哭聲,就地將靜虛師姐掩埋入沙,立了冢。
師父冷道:“此人吸人頸血,殘忍狠毒,定是魔教四王之一的青翼蝠王韋一笑,早聽說他輕功天下無雙,果然名不虛傳,遠勝於我。”
我聽師父讚揚他,雖知是事實,但師父在我心中向來是天下第一,今日一魔頭竟比師父厲害,哪怕只有輕功,我也是心中鬱郁不歡。
何況……靜虛師姐死了。
她平日裡也多有照顧我,小時候還是她爲我做的娃娃衣服,雖是長大後她忙於公事少與我相見,但我與她之間的感情卻也不作假,今日……
魔教,峨嵋定要將你夷爲平地!
師父拽住我的手腕走到偏僻處,先以內力探我有無內傷,見我並無大礙,便放心下來,冷聲訓斥:“若非他無意傷你,如今你早已步了靜虛後塵!下次遇敵,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分實力再說。”
我靜了片刻,低聲道:“師父……何時我才能出師殺了這些魔頭。”
師父嘆息一聲,伸出手摸摸我的腦袋:“不可心急,日後你自有機緣能獲得驚世秘籍,超越師父,爲靜虛報仇。”
是師父在寬慰我吧,機緣這等事物,又怎麼能是盼來的。
我心中壓了諸多心事,竟是一夜未眠,空將茫然的視線投向黑夜。堪堪到了凌晨才淺睡片刻,卻又被一陣馬蹄聲吵醒。
睜開眼後,我見周師妹遞來清水,衆人又不做防備,自然明曉來者是善,也就淡然接過水如數飲下。
是武當派來的弟子,我就說麼,周師妹一邊給我遞水,一邊含情脈脈地瞧着遠處那些人,原來是期待她的心上人來。
來人是武當的殷六俠與一個俊美的青年男子。
周師妹低聲道:“真是他……”
我便知道是宋青書了,遠遠看去倒也是風神絕世,比張無忌風度多了。
他似而感受到我目光,向我看來,我本要點頭回他以爲禮節,可他眼底卻有一道冷光閃過,涼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