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刀霎時劈來,我輕點地面,旋身閃避,一招輕羅小扇便凌厲而出。
可惜內力不能隨意使出,腳下還要裝出虛浮的樣子,所以木劍的劍尖只掃在了番僧腰際,無法發揮本來的威力。
鶴筆翁冷冷說道:“摩訶巴思退!溫臥兒上!”
番僧羞得滿面通紅地退下,我向聲音傳出的地方看了一眼,鶴筆翁負手而立,雙目半睜半閉,似乎對眼前之事漠不關心。
還真有那麼幾分仙風道骨,可惜,仙是凡仙,道是妖道。
上來的武僧揮着長劍衝來,帶着急切的風聲。
我暗歎一聲,木劍揮去阻擋,順便凌空一轉,踹在他腹部。
不能用內力的腳只是把他踹得向後退了兩步,要是我能不顧一切地施展,這裡除了玄冥二老以外無人能攔我!
“溫臥兒退,黑林鉢夫上。”
還來?以爲我內力無窮麼?
對面名字很詭異的那人,用的是根沉重的鐵杖,使用時風聲滿殿,每次都驚險地掃過我的面頰。
我閃避數次,輕快地刺出木劍,精準地扎入他的肩頭。
內力本非我擅長,我的劍術厲害之處就在精妙狠準,如今不能用內力,反而將我絕對的優勢展現出來。
所以我儘量對戰時只使用一招劍術,讓他們學就只能學一招!三戰已過,按規矩他們必須放我離開。
我安靜地立在中央,木劍被棄擲一旁。
鶴筆翁忽而低頭在趙敏身邊耳語幾句,趙敏神色微變,片刻後笑道:“聞姑娘真是厲害,連戰三人也如此遊刃有餘。”
我現在是不是該應景地喘幾下?
她走下臺階曼聲道:“你勝了他們三人,如今我也該放你回去。只是我真不甘心,你分明就用了一招峨嵋的輕羅小扇,卻連勝三人。”
我不動聲色,她想反悔?
趙敏看出了我的顧慮,嫣然一笑:“我自是說到做到,絕不爲難,倒是聞姑娘違規在先。你尚存內力,比過這三人又算得什麼?”
我悠然道:“我並未使用內力,規矩上又沒說比武時要內力盡失。”
果然瞞得過趙敏,卻瞞不了玄冥二老。不知我這面的變故,有無影響到師父的計劃?真是令人犯愁。
趙敏沉吟:“罷了,是我未言在先。只是如此放你回去難平衆意……”
我心下一緊。
她輕聲說道:“若你能在苦師父手下堅持一柱香的時間,我便放你離開,反之便截去手指——你只需全力以赴,挺過一柱香就可離開。”
如果比試間要用內力,對我可是極爲不利,她真以爲我體力無盡?
趙敏重新回到座位上,笑道:“我允許你挑把稱手的兵器,而苦師父只用木劍,比試時絕不會傷了你。”
風水輪流轉了?
我靜下心神挑了柄冷光如水的長劍,站在大殿中間,迎面看向那位姓苦的頭陀——他身材高挑頎長,滿面都是橫七豎八的刀疤,加之紅棕色的碎髮,讓人無法分辨他的容顏。
這模樣一看就不是中土人氏,打起來心裡也沒負擔。
“請多指教。”我方一示意,苦頭陀便持着木劍刺來。他招招刺向我要害,驚得我只顧揮劍阻攔,一時間毫無章法。
數招已過,我微微退開幾步,戒備地看向他。好強,想必玄冥二老的武力值和他也相差無幾吧。
呃,難道說那把木劍纔是比勝的關鍵?誰拿着就能打得對方連連敗退?
我揮掉這種無稽的想法,運起峨嵋九陽功,足尖微一錯開,反手便是三十多劍,卻是一招也碰不到他。
以攻爲守行不通。
除去韋一笑那次挑釁般地引逗,我從未和師父以外的高手對戰。果然是人外有人,往日是我自負,以爲天下師父就是頂天的存在,以爲師父與我相戰已出全力……今日一戰方知,師父讓了我多少。
好在我輕功卓絕,總歸是能避開那頭陀的攻勢,就是艱難了些。
在絕對力量面前,所有的招法詭計都無所遁形,如師父那日使出的佛光普照。
佛光普照……
我一劍舞去,劍鋒帶出劃破空氣的嗡聲,如同鳳鳴。
頭陀眼底劃過一道激賞,手裡的木劍迎面而來,與我的劍身猛然相撞——我頓感手腕一麻,那柄長劍便倏然飛開十幾米遠,狠狠刺入大殿的紅木柱子上。
以硬碰硬也不行,他內力渾厚,我只專攻招數上的巧妙,若非師父,誰能將佛光普照一招用得出神入化?
我驚險地避開他的木劍,一串峨嵋綿掌疊影而去,結果被他劍鋒一揚,全部落空。
一柱香,現下已燃了大半。
[你內力不濟,不必擔憂,日後自有神功秘籍相助。在此之前若遇強敵,可用這招——以無化有。]
師父當年的話猶在耳畔。
[所謂以無化有,便是以少內力、弱力道,勝多內力、強力道。此招一次只得使用一遍,若是用多了對身子傷害極大。畢竟,逆世之法不爲世所容。]
頭陀再度攻來,我單手去截他掌中木劍,方一觸碰木劍,便覺一陣鑽心之痛。
反轉手腕,向下力壓。
我猛一後翻身,木劍掃着我的臉頰便揮了出去。
就是現在!
左手兩指點向頭陀的腹部,右手鉗制住木劍。頭陀身形一頓,另外一隻沒拿劍的手便瞬時卡住我的左手,直接將我一掌打了出去。
我撞在紅木柱子邊上,才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後背如火燒一般劇痛無比,我艱難地擡頭,只見香還未燃盡,剩下一小段仍冒着星點火光。
倒不算是功虧一簣,對手太過強勁,也怨不得我失利。
只是未免會心下不甘。
“聞姑娘果真是厲害,不過你既然輸了……”趙敏感慨着走到我身邊,隨意撫掌:“苦大師,砍了她的左手小指!”
頭陀壓住我的肩膀,奪過我的左手,舉劍便斬。
“鏘——”
一隻金盒砸開了頭陀的劍,碎成兩半。
隨即殿上左右長窗震破,一人飛身而入,只留殘影入目。他回過左臂護住我,同時伸出右掌與頭陀一掌相交,兩人各自退開半步。
來人是張無忌,他攬着我,手指搭上了我的脈搏。
片刻後他鬆了一口氣,將我拉至身後,迎面玄冥二老與苦頭陀一行人。
後背雖然撞了柱子極是疼痛,但不過是些許皮外傷,又非內傷經脈。張無忌醫術精妙,又怎會不懂?關心則亂,對我而言卻不知是福是禍。
我一擡眼,見趙敏一副含羞模樣瞧着張無忌,就深知不好。她若對這小子暗藏情愫,難不保會將我當作假想敵,到時候她也許會做些出格舉動。是傷了我還是害了張無忌,也就難說了。
隨張無忌進入的還有兩人,一人是我曾見過、且與峨嵋有深仇大恨的韋一笑,另一人是一位有着四十歲模樣,風流倜儻的……大叔。
大殿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趙敏開口打破了沉寂,她幽怨地問道:“你就如此厭惡這隻盒子,非要它破損不可麼?”
我都想掩口而笑,虧趙敏鍾靈毓秀,心機城府深不可測,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竟如涉世未深的少女一般,頭腦發熱。
張無忌歉疚地回答:“我匆忙之下隨手在懷裡一探,便摸了這隻盒子出來。實非有意,還望姑娘莫怪。”
趙敏目光一閃,妙目凝望:“這盒子你竟是隨身帶着麼?”
張無忌頷首默許。
趙敏眸光一凝,嘆氣道:“我不知聞姑娘是你的好友,否則也決計不會如此對她,原來你們……”
說着她便轉了頭去,似是泫然之態地盯着半截金盒,眼中自有千言萬語。
她真的誤會了,我與那呆小子能有什麼關係?說得這般曖昧不清,無非就是想從張無忌口中套出來一句諸如——我與她並無關係之類的話。
若非礙於是張無忌救了我,我還真想給他一劍。趙敏可不是好惹的貨色,我平生最討厭的便是心思活絡的對手了。
說什麼喜歡好對手只是爲了面子上好看而已,誰不希望自己的對手蠢笨如豬?我可是最希望對手自毀長城,自己砍瓜切菜將他們一擊而潰。
我與趙敏,若是知己朋友,該有多好。
她若生在中原,長在峨嵋,該有多好。
張無忌並未回答她的話,只是向她微一拱手,開口道:“在下奪人欠了禮數,還望趙姑娘海涵。”說罷,他攜住我的手,轉身欲出。
“慢着!”她幾步走上前來,冷道:“要來便來,要走便走,你當這裡是什麼了?這位聞姑娘花容玉貌,難道你要娶她做魔教的教主夫人?”
我選擇無視墜入愛河的低智女子,和她認真了,我就輸了。
韋一笑正嬉皮笑臉地瞅着我,彷彿當初他放了我,是給我承了多大的人情。蒼天,若劍在際,我真想一劍洞穿他!
“我與聞姑娘乃是君子之交,只不過兒時聞姑娘曾相助於我,在下深表感激。”張無忌迴應道。
趙敏神色乍好,她挑着眉眼問道:“既然如此,這位聞姑娘既非你師姐妹,又不是你未婚妻,那麼我要砍了她的手指,與你沒有絲毫的干係……”
張無忌神色清冷:“若你敢動聞姑娘一下,便是與我明教爲敵。”
趙敏冷笑:“我今日就是不放她,你又待如何?”
這時,韋一笑忽而身形一動,用手在鞋底抹了下,飛身在趙敏身旁晃了晃,又轉身回來,還向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