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笙在袁楚楚靈堂前久久地跪着,對裴南允的到來毫不自知,或者說根本就是視若無睹。
裴衍跟在裴南允身後,規規矩矩地行禮上香,雙手合十禱告狀。裴南允的目光定在跪在地上的裴笙身上,有些意味不明。
袁楚楚的生活圈很小,所以來往的人並不多。更加沒有人知道,現在來祭拜的人還有着一個知名企業家。
裴笙跪得雙腳發顫,隻手撐着地面站了起來,看都不看過往的人一眼直直地走了出去。
裴笙不知道該怎麼去說現在的感覺,其實袁楚楚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她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恍恍惚惚地過着每一天。除了錢不需要操心以外,裴笙早早成熟起來,照顧着自己和母親。
更多的時候,袁楚楚儼然是他的責任。而終於在這個責任卸下來的時候,裴笙並沒有想象中的輕鬆,有股壓抑在心口盤旋着,會在某一刻重重地跌落下來的感覺。
“還好嗎?”隱隱有關懷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裴笙有些迷惘地望過去。
那一端,在光禿禿的枝椏下,一個着黑色西裝的男子悠然地站定在那裡。那人俊宇軒揚,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裴笙點點頭,表示自己很好。
裴衍勾脣:“那就好,裴笙,你聽着,我們之間的戰鬥開始了。”
裴衍的脣一張一合,裴笙只聽到裴衍說話極快,一連串的話停不都停地講完。“你在說什麼?”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裴衍有些不耐煩,出來的時候裴南允說過的話還猶言在耳,裴笙又是這麼個裝傻樣,“我說,恭喜你終於擺脫了私生子身份!”
“我會把阿笙接回來。”來這裡之前,裴南允把裴衍叫到書房。他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樣毫無溫情的冷酷模樣,那樣的言語如同無言的利劍卻傷人。
“您做事還需要商量麼?”裴衍低着頭,恭敬地說道。
裴南允翻閱着桌上的文件:“我是在正式的通知你,阿笙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現在的聖元集團可還在我手裡。繼承權,股份,這些可都是變數!”
裴南允的話裡飽含着威脅,裴衍彷彿沒有聽出來那般依然維持着那份恭敬,藏在衣袖底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
“是,我會好好照顧阿笙。”
對裴衍而言,裴笙是他萬年順暢人生的阻礙。
裴衍一路順風順水地度過了十九年,在聖元集團唯一的繼承人光環籠罩下,討好他的人多不勝數。要風得風要雨而雨,可即使如此,裴衍依舊得不到父愛和母愛。或許在這個圈子裡面,要這樣的東西太過於不現實,所以裴衍認了。
突然某一天,裴衍在書房不小心翻出了一沓照片。那個少年有種蠱惑人心的美,裴衍第一次見到裴笙的照片就這麼想了。
而當裴笙的照片出現在書房的次數過多的時候,裴衍纔開始關注起來。在調查之後才知道,原來裴笙是自己的異母弟弟。
過多的調查後更加發現,那些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父愛,卻隱晦地從裴笙身上看到了。
而不知不覺間,通過那些照片和調查,裴笙的十五歲到十八歲,也一一展現在了裴衍面前。
“我只有母親。”裴笙淡淡地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你什麼,我對你所擁有的一切毫無興趣。”
就好像一記狠重的拳頭砸到了棉花上,裴衍臉色變得不太好看,“總之,這場戰鬥已經開始了,你早就沒有退路了!”
“我從來沒有享受過那個人帶給我的什麼,爲什麼要應下所謂的戰爭?”一陣冷風吹來,裴笙身體晃了晃,下意識地攏緊手臂。
“你享受着的生命,是那個人給的。”裴衍用看待無知少兒的目光看着裴笙:“你現在要學的第一課是妥協,哈,本來還覺得太容易到手的東西就沒有意義了,不想突然間你出現了。裴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裴笙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試圖忽略心底縈繞的不安,如同古井般平靜無波的雙眸堅定地望着裴衍。
裴衍笑,那個笑容裡面有着獵物一定會主動踏入陷阱的自信。與此同時,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輕輕地披在裴笙身上。
“裴笙,我等你。”
裴衍踩在腳下的枯葉發出鬆脆的聲音,單調而循環着漸漸遠去。在寒風蕭瑟中,裴笙抓緊了裴衍的外套,站定在風中久久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