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身後撲過來一團帶火的煙霧,幾乎將葉微微吞沒。鏡頭閃了幾下,人影消失,傳來了攝影師的呼聲:“小葉,太危險,下來!”
葉微微撲倒在地,好一陣子等到煙霧散盡,才露出早已灰塵鋪滿的頭,朝着攝影師王巖傻傻地笑。
她跳下戰壕,看着遠處的戰火,可惜地道:“都拍不到了,真是可惜。”
“你呀,工作起來不要命!”王巖責怪的聲音裡帶着關心和讚賞,葉微微抓抓發,離開鏡頭,她便變得像個小孩。
“工資這麼高,當然要用心工作啦,沒有好報導,臺長不剝了我的皮纔怪。”
“臺長已經夠滿意了,昨天一再打電話來告訴我,別讓你太拼命,要是死了像你這樣優秀的記者臺裡損失可就大了。”
“呸呸呸,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王巖本是一個不愛笑的人,卻還是被她逗笑了。看着這個跟自己孩子差不多的女孩,不由得感嘆:“多漂亮的女孩啊,不在家裡談戀愛結婚生孩子,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你沒看到多少人都往外遷移嗎?每天臨國邊界都要接收數以萬計的難民。”
“所以就更應該到這裡報導一下,喚醒重權國領導的良知,讓他們幫幫這些苦難的人民。”葉微微講得鏗鏘有力。
王巖久久凝視她一張側臉,眼底*了欣賞。“像你這樣的女孩真不多見了。”
葉微微咬着草葉淡雅地笑,雖然臉上鋪滿了灰,但此時的她就如一朵迎着戰火開放的雪蓮花,越發地堅強、美麗。
“我以前不明白老爸爲什麼喜歡來這種地方,當記者也不過是想像他那樣可以讓衆人矚目,我一直以爲他那樣是爲了風光,現在才發現,原來那是一種責任。”
眸光放遠,遠處戰火紛飛,無數的建築傾刻間化爲灰塵,葉微微的心卻飛騰起來,想起了範慕北。他是否也在某個像這麼惡劣的環境裡工作?他現在還好嗎?
“聽說了嗎?”王巖擦着染了灰的鏡頭狀似無意地道,“領事管透露,有一批中國民工可能與當地居民一起被反對力量扣押,按現在雙方組織的這種膠着狀態來看,可能會出危險。”
“這怎麼可以!”葉微微軟下的身體叭地挺直,眼裡充滿了正義感,“不行,我們必須馬上趕過去進行報導,這樣,國內才知道他們的情況,纔好安排對他們的救援。”
她不顧生死地爬上戰壕,被王巖拖了回來。
“飯是鐵人是鋼,不先把自己餵飽哪有力氣工作!”
王巖嘩啦一聲拉開背後的揹包,從裡面拿出兩個已經壓扁的麪包和一瓶水遞給她:“湊合着吃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就只有吃人肉了。”
戰火紛飛,這一帶早就沒有了小賣部,他們這兩天的食物全靠領事館供應,聽說他們也在準備撤離,以後的食物還真成了問題。葉微微大口大口地嚼着麪包,她此刻才發現,這麼普通的食物竟然可以變得如此美味。
兩個人吃完東西,馬不停蹄地奔向自己的車子。
司機在前兩天犧牲,車子也被打破了不少地方,葉微微跳上駕駛位,對王巖道:“王哥,你用眼多,背攝影器材也比我累,你先眯會,到了我叫你。”
王巖也不客氣,躺下去閉上了眼。研究一番地圖的葉微微找準路線調好導航儀,這才聽到他淺淺的鼾聲,抽過毛毯爲他蓋上。
他們這些天都是這樣,沒天沒夜地深入戰區採訪,累了就在車上小歇片刻,根本沒有足夠的睡眠。
到了另一片戰區,這裡正關押着數以千計的平民和外國勞務工,反對力量的意圖很明確,如果有人會幫着A組織,他們就會將該國的人直接殺死。這無異於恐怖襲擊,驚動了各國的領導人。
但是,反對力量的防守也是相當嚴密的,若不是葉微微憑着敏銳的直覺跟着一路運輸車到達這裡,還真找不到這處位於深山林中的關押據點。
看着遠處碉堡一般的建築,他們知道再也不能走過去了。那裡隱藏了無數的槍枝,他們隨時會被打成篩子。
“就在這裡吧。”葉微微和王巖棄了車,爬上了一處隱蔽的山坡。
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她對着鏡頭壓低了聲音報導:“大家可以看到,這就是我們尋找到的反對力量羈押各國民工的關押點,大家可以看到……”隨着鏡頭的移動,她細細地介紹着看到的情況並加入了自己的分析。
他們是第一隊進入到反對力量禁區的記者,甚至比各國的營救隊還要快。葉微微正報導得起勁,下面突然傳來了咿咿哇哇的叫聲,王巖只來得及說一聲:“不好!”
有爆炸物在身邊炸開,葉微微只覺得一陣疼襲過來眼前一片黑暗,直接暈了過去。
頭好痛,許多雜音響在耳邊,就像困了一大桶的青蛙,吵得她的頭更加痛。
有人在耳邊哇哇地叫着,她的身體被人踢了一腳,睜開眼時,看到數個穿着淡色迷彩服的外國男人站在面前,每人手裡握一杆槍。
她被人提了起來,迅速送到了頭領樣的人面前。那個男人哇哇地叫了一通,葉微微一句都不懂。她四處找了找,沒有看到王巖的身影,用中國話問了一句:“我的同事呢?”
她聽不懂當地話,一般都是由王巖翻譯的。
頭領一樣的人哇哇地叫幾聲,有人退出去,一會兒有人帶來了一個英國男人,個子很高大,戴着眼鏡,深色的眼眸裡是疲累和憔悴。葉微微意識到,自己被抓進了反對力量的羈押營。
英國男人聽頭領樣的人說了一陣,轉過臉來用英語道:“他們問你是哪個國家來的,怎麼會進入到這裡來?”
“我是中國來的,我要了解這裡被羈押的人的情況。”
英國男人很快用當地話轉達給了頭領,頭領哇哇地叫得特別大聲,似乎相當憤怒。英國男人沒有再翻譯,已經有人揪起她的領子往外拖。
“你們要幹什麼!”葉微微用英語叫着。頭領站在那裡沒動,用憋腳的英語吼着:“你帶來了不該帶來的人,我要槍斃了你!”
她被拖到了外面,廣場上,還站着不少中國人,他們大多是來這邊工作的民工,一個個曬得極黑,極瘦,顯然在這裡的日子並不好過。還有些是別國的,各種膚色都有。
她被推向人羣,倒在地上。身上帶了大大小小的傷,沒有一處不痛。兩個民工將她扶起來,對着她小聲地道:“有中國的救援隊找到我們了。”
果然,原本端槍對準的兵士們聽到一聲也後退了回去,守在周圍的那些士兵四散開,各自站上了各自的據點,槍孔對準了外面。還有少數的守衛握着槍對着他們,以防有人發*。
喇叭裡,傳來了各國語言版本的提醒,意思是讓大家好好呆着,亂動的話就會被槍斃。
馬上,外面傳來了聲音,用的是當地話,這邊也有迴應,兩方面似乎一直在僵持。
一會兒,有兩個兵士走到她面前,再次將她提起,葉微微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卻見原本關着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被槍頂着的外國秘組成員進來,後面跟了一個人。
葉微微的胸口急劇地被衝撞着,幾乎要吐出血來。背後那個戴着黑麪具一身迷彩服的男人,他的身姿,他的眼神,除了範慕北還會有誰?
她祈禱着不要是他,現在多麼危險,四面都是埋伏,一個不好就會被出好多窟窿。
可男人絲毫沒有懼意,用當地話說出幾句鏗鏘有力的話。葉微微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更加確定是他,嚇得腳幾乎軟下。
“副總長真是聖明,這麼快就查清了這個女人跟我的關係,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是爲了救她而來,如果只用她換,我不同意。”範慕北改成了英語,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下就轉開。
“副總長大概知道,我們之所以能趕來是因爲看到了他們的報導,相信此刻,全世界都在聽他們的報導,很快會有更多的救援隊來營救他們,你們要和全世界對着幹嗎?如果你們放了所有人,大家或許不會有這麼生氣,一切還可以再談。”
範慕北表現的十分鎮定,平靜地應對着頭領的話。他的身體被迷彩服裹得極緊,結實有力的身體輪廓十分明顯。
葉微微咬緊了牙,她真怕頭領發怒開槍。不過,範慕北自信的目光又給了她力量,使得她能憑自己的腳力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