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好……她!不要動!”範慕北喘息着道,饒算他的身體堅如鋼鐵,也承受不了如此頻繁的踩踏。他的臉越憋越紅,脣卻越發地白……
韓朝挫敗地關閉了打火機,將還想去阻止範慕北自虐的葉微微擁緊:“微微,聽話!”
她現在哪裡能聽得進話去,範慕北的身體每被人踐踏一次,她的心就會痛一次,她不要他如此地付出!
葉微微急切地轉動腦子,卻什麼辦法也想不到,她急得只能一聲聲大吼:“範慕北,你這個混蛋,我不要你這份假好心!我不愛你了,你的保護只會讓我覺得噁心!範慕北,你快給我滾,滾,滾!”
“微微!”控制她的韓朝提醒地低吼,狹小的空間裡氧氣量明顯不足,他的氣息開始急促,懷裡的葉微微更是帶了喘聲。
葉微微反揪緊了韓朝的手,此時,只要範慕北願意棄他們而去,好好地活下去,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韓朝,告訴他,我是你的女人,不需要他的保護。告訴他!”
“微微!”
“告訴他!”
室內一時安靜,只有喘息聲不時傳來。韓朝爲難極了,如果以前他會因爲深深愛着葉微微做出任何可以打擊範慕北的事來,可是此時,他已經深深被範慕北的這份深情所震撼,他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挫敗感,這種感覺讓他沒有按照葉微微的要求去做。
“與其說這些沒用的,不如……想辦法聯絡人來救我們……”範慕北低語,聲線平和,看不見的臉上卻充滿的傷痛。葉微微,終究不愛他了嗎?
韓朝突然警醒過來,去掏手機,只是,手機連一丁點兒信號都沒有,葉微微的手機也如是!
天真要絕他了嗎?葉微微悲觀地望着兩部已經不起作用的手機,想。她咬牙,掙扎出了韓朝的懷抱,用力去推範慕北的身體:“讓我們死吧!範慕北,我恨你,恨你,恨你,恨死你!”
就算恨死他,他也要保護這個女人。
範慕北覺得自己是瘋了,明明她已經一再地表示對他沒有感情,他卻還要一心地去愛着她,幫助她。
在面對着這個女人的時候,他無法放手,所以,就算他明明可以一人脫身而去,都沒有走。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表達些什麼,以葉微微的脾氣一定會把他搖下來的,到時候……他們都得死!
他的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但就算死,也不能不管她!
他咬緊了牙,一字一字緩緩而沉重地吐聲:“想、跟我、扯開關係、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你一定要活下去……你活着出去了……我、就籤一張、離婚協議給你……我們、永遠、沒有……瓜葛……”
永遠、沒有瓜葛……
葉微微覺得自己的心被刀颳了數次,就算這窒息的空氣都不能讓她產生如此強烈的劇痛感。而他,只用幾句話就輕易做到了。
離婚協議,這個東西一直伴隨着他們的婚姻,從來沒有終結過?這一次,終究要結束了嗎?
她咬咬牙,範慕北的聲音再度響起:“韓朝,找我的、行動、電話!”他每吐一個字都異常艱難,氣息在漸漸微弱。韓朝終於醒悟過來,急急找到他的行動電話,撥通了營地的電話。
“馬上我們就可以得救了!”韓朝樂觀地叫道,伸臂撐住了範慕北的身體,這樣,他就不會滑下來,還可以減輕他的壓力。
葉微微感動地看着眼前的兩個男人,感覺冰涼的肚子那份痛感慢慢蔓延,痛得噝地吸了一口氣。
“怎麼了?”
兩個男人同時問,她用力一咬,咬碎了脣瓣,忍下了痛苦,強力隱忍着不適儘可能平靜地出聲:“你……最好說話算話!”
沈浩很快帶着手下趕到,他一面派人維持次序,一面尋找範慕北的影子,很快找到了強撐在坑頂爲葉微微做遮擋的他。他被擡下來的時候還剩下一口氣,整個臉已經蒼白到不能去看!
韓朝的雙臂麻木,艱難地去扶葉微微。葉微微卻用力推開他,撲到範慕北面前。
她想問他好不好,想查看他的傷情,甚至想緊緊地擁抱他,最後卻只狠狠地吐出一句:“範慕北,說話算話!”
範慕北虛弱地閉了閉眼,攤開了手掌。她知道,他想握住她,想像以前一樣,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她也想!然而,他們再不能了,他們中間已要橫了一個夏菡雪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劇痛襲來,葉微微縮緊了一張臉,範慕北還是發現了她的不妥,輕弱地問:“怎麼了?”
“說話要算……話!”她痛得直喘氣,還要倔強地說。這不是在提醒他,而是在提醒自己。一次次決定要遠離他,卻一次次無力離開,她要自己記住!一股熱流從體內涌出,她虛弱地伏在了他的身上,臉貼上了他冰冷的掌。
“血!微微,你流血了!”
韓朝驚叫,紅黑的血瞬間浸染了葉微微的衣衫。隨行的組織醫生跑過來,簡單地翻了一下她的衣服,叫道:“快!她馬上要生了!”
“微微!”範慕北激動得翻身坐起,他暗淡的目光再一次炯炯起來,“我們去醫院!”
“說話……要算數!”她用力掐緊他的臂,異常地堅持。範慕北痛楚地閉眼,用力地點頭:“好!不過,讓我陪你和孩子走這一程,可以嗎?”
還有什麼不可以?她撫着肚子軟軟地倒在他身上,低聲呢喃:“孩子,你終究還是幸福的,你的爸爸要守着你出生……”
簡陋的臨時搭建的醫院裡,人來人往,滿面焦急。範慕北坐在椅子上,尚未恢復的他被沈浩和手下強力壓在那裡,手上掛着吊針,卻一刻不能安份地盯着拉上了破布簾子的室內。
“我要進去!我要馬上進去看她!”他扯掉了針頭,試圖站起來。韓朝貼着門簾站在那裡,他此時只是出於對葉微微的擔心和關心。回首望着範慕北,他擰了擰拳頭,突然轉身,大步走過來。
在衆人毫無防備之下,他重重地一拳揮了過來:“你這個混蛋!”
“你要幹什麼!”沈浩等人將他推開,韓朝卻還是忍不住脾氣吼道:“你就是個混蛋,混蛋!範慕北,這個世界上,最對不起葉微微的人是你!你就算死了也彌補不了對她的虧欠!”
他上前試圖再揍範慕北一拳,沈浩等人擋的擋,拉的拉,這裡一時混亂起來。護士急匆匆地拉簾從裡面跑出來,大聲叫道:“還吵什麼,病人大出血,需要緊急輸血!”
“我去!”
“我去!”
所有在場的人都露出了胳膊。
護士撇了衆人一眼:“亂叫什麼,血型要相符才能輸血,病人是0型血,你們誰是!”
“我是,我去!”韓朝再次站了出來,一隻手用力地揪緊了他的衣角,以巨大的力氣將他拉到了椅子後。範慕北兩臂一沉,竟然站了起來。
“這次,我去!”
“組織頭領,您不能去!”
沈浩攔下了他。他冷冷地撥開了沈浩的手:“這一次,誰也不要阻止我!就當……我對她最後的一點付出……”
他語調蒼涼,是沈浩所沒有聽到過的調子,他杵在原地,再不攔阻。而韓朝似乎也被他的話所感動,眼睜睜地看着他跨着大步走進了簾內。
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一點點流入牀上人兒的體內,他們的血液至此融爲一體,她的身體裡他的血液再也無法消融。
他緊緊地握着幾乎用盡了力氣的葉微微,輕聲道:“微微,我就在你身邊,用力,把孩子生出來!”
滿身虛汗,幾乎想要放棄的葉微微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汗水落在睫毛上,眼前的範慕北像上了一層別樣的光華,看起來帥氣而又迷人。他的手緊緊地握着她的,她消失的力量一點點回歸。
於是,她再一次卯足了勁……
“哇--”
綿長的嬰兒啼哭聲震盪在室內,有如一曲美妙的音樂,葉微微虛弱地睜眼,看到了孩子皺巴巴的小臉。
“恭喜二位,添了一位千金。”護士抱着孩子來到範慕北面前,葉微微看到他笑得那麼舒心,甚至用力去觸摸孩子小小的臉龐。
這種感覺……很好。
她緩緩閉上眼睛,陷入無盡的昏睡當中。
初晴的溫暖籠罩着簡陋的內室,葉微微是在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中醒來的。她看到一個男人笨手笨腳地將奶瓶塞進了一個小嬰兒的嘴裡,小小的孩子在襁褓裡手忙腳亂地抓着,脣角漸漸綻開。
她,終於做媽媽了。
韓朝終於發現了她醒來,對着她憨厚地笑:“醒了?”
看到她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地方請不到好的保姆,本地這些難民不乾淨,我不放心,所以……你都睡了兩天了。”
他的眼睛紅紅的,少眠的表現,看來,在她昏睡的這些時間裡,他過得相當不好。當然,不好的原因在他的手中,正是自己那個新生的孩子。
歉意的抿了抿嘴,她慢慢地坐起,真誠地道:“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