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小夏還想勸阻,熙妃拍桌拂袖喝止:“本宮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賤婢來管!”
小夏心下駭然,驚得癱跪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站在一旁的小春一聽熙妃的語氣,這才感到事情不妙,爲了救自己的姐妹立馬跪下身子來,將額頭貼在地上:“娘娘息怒!”
熙妃還想說些什麼,小秋和小冬走進了內閣,小秋立刻聞到了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息,凝固的感覺讓她的雙腳如同被灌了鉛一般舉步維艱,可她的臉上還吃保持着淡淡淺笑:“娘娘,小春小夏固然惹得您生氣,您可不能氣壞了身子,這不值得!”
“小秋,你是本宮身邊最八面玲瓏的宮婢,難道你還不知道本宮的脾性嗎?”
潛意思來說這情是求不得了,可小秋卻滿不在乎:“奴婢可不是來給這兩位得罪娘娘的姐姐求情的,您想想,要是您氣壞了身子,這在背後偷偷笑的,可不是我們這些低賤的婢女。”
熙妃一想,這也是事實,她的腦海中立刻浮現了捂嘴竊笑的那兩三個熟悉的面孔,讓她咬牙切齒恨得牙癢癢的敵人!
“起來吧!都跪在這裡,是想讓別人看本宮的笑話嗎?”
熙妃廣袖微微一擡,小春和小夏全都顫抖着雙腳站起,微微抽泣異口同聲:“奴婢多謝娘娘不責之恩。”
“娘娘,這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熙妃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不明深意,卻讓身邊這四位熟知她的人不寒而慄。
“本宮的攆轎可準備好了?”
“攆轎已在門外等候。”小冬快步挪動着布鞋從案几上拿起了一個雕着複雜花紋的暖爐遞到了熙妃面前,“娘娘,外邊天冷,捧個暖爐會暖和些。”
熙妃擺了擺手:“本宮若是捧着這暖爐到景陽宮內,豈不顯得非常沒有誠意。若不是這長春宮離那景陽宮實在太遠,本宮還想步行而至,將誠意做足了,一些事情才能更容易辦些。”
“娘娘說的極是,是奴婢考慮不周!”
小秋扶着熙妃上了門外的攆轎,熙妃端正的坐在攆轎上,身上那股子的威嚴完完全全從骨子裡透露出來。
當她的攆轎經過承乾宮時,遠遠望去,發現了那虛弱的夏雪依倚靠在一個男子的懷中,而那個男子卻不是當今聖上夜景闌。
熙妃別過頭來,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她還當那個狐狸精是個三貞九烈全心全意愛夜景闌之人,沒想到她也是個濺蹄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竟敢堂而皇之的和姦夫約會,而那姦夫竟然還是當今王爺。
熙妃看到的事情,小秋也看到了,她轉頭望着熙妃,悄然問道:“娘娘……這件事情您要不要稟告皇上?”
稟告什麼?大大咧咧的告訴他,他被戴上了綠帽子嗎?要知道她和雪妃的事情可都不清白,要說這後宮女子能清白的又有幾人?在沒有任何確鑿證據之下,這一告,不但不能將雪妃拉下來,還會將自己處於接近懸崖邊的劣勢。熙妃輕微擺了擺手:“這事情我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省得捉不到狐狸反而惹了一身騷。”
熙妃望着雨滴,腦海中忽然劃過了一條銀線,不對啊,雖然距離遠,可是她沒有看錯,夏雪依隆起的肚子還在哪裡?難道是藥力無效。她越想越不對,漸漸蹙起了眉頭,雙拳握緊使得尖長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血絲從傷口流下,在攆轎的扶手上落下了點點梅花。
在她驚慌失措的思緒中,攆轎落下。
“娘娘,景陽宮到了。”
熙妃擡頭望着匾額,由小秋扶着款步姍姍走入景陽宮中,數年不見,她沒想到這景陽宮已經落寞到如此田步,宮廷寂寥這和冷宮已經沒有兩樣了,就連伺候的宮女公公也沒幾個。
那幾個正在偷懶的宮女見到了熙妃的來到,立馬從她的服飾上猜出了她尊貴的身份,跪在地上:“貴人請止步,容奴婢們去通報榮妃娘娘。”
熙妃冷眼瞥向那些宮婢,不語,直直走到兩旁的椅子上坐下。這是人家宮裡的事情,她就是心中的氣沒處撒也不能在別人的地盤撒野壞了自己的名聲。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榮妃才走了出來,望着她兩鬢白髮,熙妃的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那滋味別提多不好受了,榮妃入宮之後以和藹爲名,沒想到卻被奸妃害死了幼子,受害者的她還落得了此番下場。
熙妃騰地站起,挪動着蓮步走向榮妃,伸出了顫抖的雙手:“榮妃姐姐,這幾年您受苦了。”
榮妃今日的狀況還算是好的,她強硬的挺起了胸膛擦過熙妃的身子走到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下:“熙妃妹妹請坐!妹妹不要見怪,我這景陽宮門庭冷落不似你那長春宮還有幾位妹妹陪伴着你聊聊天,打打葉子戲。”她望了一眼旁邊一
直垂着頭的藍衣少女,“央兒,去給貴客上些好的茶點,我這宮中好久沒有此番熱鬧過了。”
熙妃聽了這話,將心中那股無奈嘆出:“姐姐,您都多年未出這景陽宮了,卻不知外面的景象已是千般變化,妹妹的長春宮除了有我這四位貼心的丫鬟陪伴之外,和姐姐的景陽宮並無二樣?”
榮妃微微挑起眉,似乎有些不信:“哦——這怎麼會?我記得那時熙妃妹妹的恩寵還是十分旺盛的,各個剛入宮的嬪妃都想擠進你那長春宮,只爲了能得到更多見到皇上的契機。”
熙妃搖頭:“姐姐,您是有所不知,當年的奸妃雖然在太后娘娘的壓制下,被三尺白綾賜死。而今卻又多了兩位妖豔的妃子在這宮中蠱惑皇上,您說在這樣的壓迫之下,妹妹我的日子還能好過嗎?”
“我雖然在這景陽宮中半步不出,爲我那苦命的孩兒抄經書,可後宮之事,我也是有所耳聞的,我聽聞皇上昨夜還到你宮中了,你就知足吧!”
“皇上昨夜雖然到我宮中小坐了一會兒,可還是到貴妃那裡去過夜了。”
“貴妃?”榮妃口中細細咀嚼這兩個字,“枉我是太后的本家侄女,卻也只是一個榮妃,不知這貴妃的家世是?”
熙妃捂着嘴角苦笑:“如今的貴妃姐姐就是彼年的昌嬪。”
“昌嬪比你早些入宮,你卻比她早封妃位,而今這昌嬪的地位卻在你我二人之上,看來還真是世事難料。”榮妃的嘴角終於扯起了一抹淡淡的表情,“看來咱們的聖上還是喜歡貴妃妹妹那種身段吧。”
“恰恰相反,貴妃姐姐當初的確比較受皇帝的恩寵,可由於意妃和雪妃的進宮,皇上對我們這些色衰愛弛的女人全都冷淡了,上次還因爲貴妃姐姐的過度關心而露出了厭惡之情,可沒想到……”
“看來這後宮中的沉浮非一般人能夠算得到的。”榮妃拿起剛端上來的茶杯,顯得蒼老的手掀開了蓋子,嫋嫋霧氣升起染溼了她的眼角。
見到此番情形,熙妃深知時機已到,從小秋手中接過錦盒,款步姍姍走到榮妃面前:“這是妹妹爲姐姐準備的禮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榮妃放下了茶杯接過了錦盒,當她打開來看到裡面小小的衣服時嘴角扯起了濃濃笑意:“這樣式做的真好,妹妹費心了。”
“我沒有想到幾年前就做好的衣服,今日才落到姐姐的手中,是妹妹疏忽了。”熙妃撫了撫額頭,“姐姐可不知道,這幾年來妹妹過的可謂是水深火熱的生活,尤其是那雪妃進宮之後,我的日子就一天都沒好過過。如今雪妃由懷有龍子,皇上對她十分寵愛,更將姐姐以前入住的承乾宮賜予了她安胎,還許諾如果誕下皇長子,就將太子的位置傳於他。”
皇長子、太子!這些字眼聽在榮妃的耳中,讓她的千穿百孔的心緊緊抽搐着:“皇長子!自古無情帝王家,皇上還當真忘了本宮的孩子纔是真正的皇長子,可憐我那稚嫩可愛的兒子,就這麼……被……後宮陰險的爭鬥給害了!誰又能真正的可憐本宮,皇上甚至都沒抱過本宮的兒子,本宮的姑母也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的爲本宮着想。”
蒼涼的淚水順着榮妃被歲月腐蝕的臉頰上流下,顆顆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錦盒中的衣服上。
熙妃立馬掏出了繡帕蹲下身子拭去榮妃的那些淚水:“姐姐莫要傷心,既然這後宮內沒人關心我們姐妹倆,我們也只有互相舔舐對方的傷口。”
榮妃擡起手握住了熙妃的柔荑:“妹妹這話說到姐姐我的心坎裡去了,姐姐這宮裡也冷漠,若妹妹不嫌棄,就常來姐姐的宮裡坐坐吧。”
熙妃見到自己的話起了效用,立馬抽泣着點頭:“妹妹一定常來姐姐的宮中小坐,陪姐姐聊天繡花,妹妹記得,姐姐的女紅可是一流的,這後宮女子的手藝都沒法和姐姐相比。”
“妹妹這是在說笑呢。”榮妃顯得有些謙虛,“如今姐姐的眼睛有些不好使了,可比不上那些個手巧靈活的妙齡少女。”
熙妃微微動了動身子,非常巧合的露出了腰間的玉佩一角,榮妃眯起眼睛仔細的辨認了下:“這玉佩的顏色好似你爲妃的那日,我親手贈予的關雎佩。”
熙妃拿起了玉佩:“是啊!那時候姐姐嘴角含笑,祝福着我和皇上恩愛白首。時過近遷,妹妹我還是負了姐姐的心意。”
“聖寵是隆是衰不是你我小女子說了算的,這還得看看這天意。”
“俗話說得好,人定勝天。”熙妃決定再接再厲,一定要撬開榮妃的口,“姐姐,你說如果在這麼下去的話,也不知道這後宮會被那兩個狐狸給攪得何般天翻地覆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妹妹也知道姐姐,呆在景陽宮一步不出早就失寵,和那冷宮妃子沒什麼兩樣,這些事情姐姐就是想
管也沒能力啊!”
看到榮妃凸起的眉間,一臉爲難的樣子,熙妃可沒想那麼多榮妃心中的小九九,只管着自己拉盟友的政策。
“姐姐這副模樣讓我想起了當年。”熙妃站起,微微側身掏出繡帕假裝拭淚,“想當年姐姐風華正茂,更是入宮不到一年就誕下皇子,可……可皇上連看都沒看小皇子一眼,天天窩在那麗狐狸那裡。姐姐有子萬事足,一心一意只管照顧好小皇子,卻沒料到這後宮之事並非您想象的那麼簡單,你犯人家,人家可是卻要來犯你那無辜的孩兒。姐姐你想想你那無辜的孩兒,縱然被害夭折,可你又得回了什麼公道?”
“呵呵!這後宮裡哪有什麼公道所言?”榮妃冷笑着,眼底也露出了微微紅血絲,“我那小皇子沒得冤枉,只是皇上之信那妖婦之言,反倒怪責於我這個最爲傷心之人,我永遠都不會那一日,我是如何求他爲我兒伸冤報仇,可他……堂堂一國之君,竟然不明是非將我一腳踢開!”
“這後宮中走了麗妃,如今卻來了兩個麗妃,若沒有姐姐這種嘗過其中苦頭的妃子把持,這後宮可就要不平靜了。”熙妃頓了頓,臉上露出了異樣神色,“也指不定哪會兒,我們這些妃子都要被趕出宮去,一生孤寂。姐姐也知道我的父親是何許人也?要是我被趕出宮去,爹孃一定與我斷絕關係,到時候手無縛雞之力又無一技之長的我們該如何生活,這飽腹也將會成爲一種奢望。”
“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那時候會有疼愛我的丈夫,承歡膝下的兒子。那日子也許會清貧些,可一定會比如今這樣的日子好的太多了。”榮妃微微擡了擡自己的廣袖,“這華衣美服穿在我這骨架子上,我就只能如同有一句行屍走肉,被它所束縛控制。”
“姐姐,那您的意思,面對如今後宮這樣的情況改如何看呢?”
“不是我怎麼看,而是妹妹想要我怎麼做!”榮妃嘴角彎起笑容,“既然妹妹開口了,那作爲姐姐的我也不好推辭,等些日子雨停了,我就去那些宮裡拜訪着你口中懷有龍裔的雪妃。”
熙妃一聽到這樣的答案,忍住心中的那份竊喜,又假裝看了看外面:“姐姐,這天兒看上去陰陰沉沉的,妹妹先告辭了,改日我們姐妹倆在敞開心窩好好聊聊。”
“妹妹慢走,姐姐腿腳不方便,就不多送了。”
榮妃站在椅子上看到熙妃的背影,立刻鬆下了嘴角的笑:“央兒,扶我回去吧!”
“主子,央兒不懂您爲何會答應熙妃的話,她明明就是將你當成了擋箭牌了,這是在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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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被情勢被逼無奈,要不然她也不會來求我這個快被後宮中人遺忘的妃子。”榮妃扶了扶自己的髮髻,“若不是我姑母乃當今太后,若不是我這宮殿猶如冷宮,離她那長春宮也遠,若不是別人都認爲我乃瘋癲之人,想必她也不會找我合作。你瞧我鬢白色殞,當初的風華如今已經殘敗,我還有這個能力和那些美貌的女子爭鬥嗎?我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本了。”
“那主子您還去見那雪妃,就不怕這又是熙妃打得主意。”
“我入宮比她早,她那些小九九我還看不見吧。”榮妃感嘆,“的確!當初的她也曾天真無邪,要求的只是自由,後來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是無法自由的,故而要求的是帝王的一點點垂憐,如今看來這一點點垂憐也將被別人奪走,而她的心也在這些無止無休的戰爭中變得讓人看不清猜不透。如今的熙妃妹妹早已不是從前的熙妃妹妹,如今的榮妃也不再是從前被人利用的榮妃,我可只是答應了等雨停了去看看雪妃,卻不只有我一個人去,也答應了要和她長期嘮嗑,說些家常事,做做女紅,這趟子事,能儘量不牽扯進去就不牽扯進去,我們只管隔岸觀火便是。如果連這樣火都能燒到我們身上,那這就是天意,我不得不拿起防禦的水桶撲火了。”
此時正躺在承乾宮錦榻上的夏雪依臉色蒼白,她沒想到自己差點就會失去肚中的孩子,她不經意將柔荑覆蓋到隆起的腹部上,由心感受到孩子的存在,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皇上來了嗎?”
冉兒聽到這樣無助的提問,只能搖頭:“許是皇上政務繁忙。”
“哼!”夏雪依的笑容更加悽苦,“政務繁忙?簡單的四個字就抹殺了我們之間的夫妻情分,尋常百姓家一夜夫妻百夜恩,而今到了帝王家,這夫妻之情也就不算什麼了。”她雖然在宮中休養,可免不了從一些口雜的宮婢說聽到,昨日夜景闌在何處過夜?他很少在一個妃子的宮中過夜,而今不但是過夜了,還沒去上朝。芙蓉帳裡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這句話放在我們賢明的皇上身上還真當是別捏呢?”
“你這話聽着怎麼那麼酸呢?莫不是你愛上了夜景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