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依的嘴角勾出笑容:“臣妾在此處多謝皇叔了。”
一縷陽光破窗照進來,雪妃的日子卻沒有像這陽光一樣變得溫暖,卻因爲後宮的風言風語而變得更加灰暗,她的路將會更加難走。
躺在牀上的夜景闌睜開了雙眼,當他看到身旁的熙妃時,忍不住扶額哀嘆,他本想穩住熙妃,可是怎麼又着了別人的道呢?也不知現在雪妃那裡怎麼樣了?
夜景闌下牀時發出細微的動靜讓熙妃睜開了雙眸:“皇上,讓臣妾伺候你更衣吧!”
“不用了。”
他正將長衫往自己身上套去時,一個宦官從外面進來,跪在他身前報喜:“奴才恭喜皇上,雪妃爲皇上誕下了小皇子。”
熙妃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了皇上身邊:“臣妾也在此處恭喜皇上了。”
夜景闌聽到此處,心中難掩喜悅之情:“快給朕更衣,朕要去見見我那剛出生的皇兒!”
熙妃給那宦官使了個眼色,宦官立馬變得支支吾吾了起來:“皇上,這……上朝的時候到了。”
“國事有修園在,朕很是放心。”夜景闌眯起了狹長的眼神,“你這話裡好像有別的意思,難道朕去看看愛妃和皇兒也不行嗎?”
宦官趁機跪地,將腦袋埋在地上:“奴才也是聽說的……王爺在雪妃宮中陪伴着雪妃和剛出生的皇兒,故而皇上,今日之朝政一定要有您親自……”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瓶子破碎的聲音給打斷。夜景闌望着腳邊的碎片,原本的喜悅消失殆盡:“替朕更衣!”
熙妃知曉自己已經達到了目的,強忍着心中勝利的喜悅。
這時又有一個宦官掐着時間從外面跑進來,慌慌張張的神色讓夜景闌的心一晃:“何時如此慌張!”
“貴妃娘娘昏厥在御花園中!”
一股腦兒說出了心中的話,宦官也因爲體力不支而暈厥過去,看着這沒用的宦官,夜景闌有一種看錯人的感覺。
雖然這其中出了那麼一丟丟的小狀況,既然戲演到這裡了,就要繼續往下演下去,夜景闌的眼中露出了慌張的神色,給自己穿好了外袍立馬往外跑去。
熙妃一個眼神給了還站在原地的王宦官,王宦官立馬拿起了明黃色的靴子追了出去。
在承乾宮裡的雪妃很快得到了個對她不好的消息,貴妃有喜了,而皇上也衣衫不整地跑到了棠梨宮中,這連靴子都沒穿好。
這棠梨宮離承乾宮也不是很遠,沒想到皇上寧願不來她這宮中,也要去看看那新寵,在這個時刻,夏雪依在心中還是給了自己一個希望,她騙自己等會兒夜景闌一定會來承乾宮的。而這一定就是十天,夏雪依掰着自己的雙手,如同兩個巴掌打在她的臉上,生疼生疼的。
入宮也那麼久了,她自然知道這皇家的規矩,新皇子出生七日,就要舉行滴血認親的儀式,儀式過後便是取名記在玉牒上。如今這皇家的規矩也破了,想必皇上已經忘記了他們娘倆了吧。
“冉兒,扶本宮去慈壽宮中爲太后問安!”
“主子,你現在還在坐月子,如此時刻下牀有些不妥。”
“你告訴我,什麼是妥,什麼是不妥。”夏雪依將剩下的希望寄託在太后的身上,“我那宰相爹一定會認爲我這做法是對的。”
這宰相都搬出來了,冉兒也不能用其他理由去阻止夏雪依,只能無奈的將小皇子抱到搖籃中,然後將夏雪依扶起,簡單的更衣梳洗。
在外面端着水進來的喬嬤嬤見到從牀上爬起的夏雪依立馬板起了臉:“小主此番做是不顧及自個兒和皇子的身子了。”
“你這老嬤嬤好生放肆!”夏雪依此時也不知道自己才氣什麼,“本宮做什麼事情還用得着你教訓嗎?”
給夏雪依穿好翹頭履之後,冉兒將皇子抱到了懷中,他們也不理會喬嬤嬤的阻攔,執意出了房間。
軟轎搖晃着來到了慈壽宮,站在宮外的宮女見到了來人是夏雪依立馬進門稟告了太后。得到了太后的認可之後,她才快步走了出來:“雪妃娘娘,太后有請!”
夏雪依步入宮殿中,看到了站在椅子上雍容華貴的太后,正想跪下行禮,卻被坐上的人給阻止了:“雪妃的身子不方便,問安禮就免了吧。”
“臣妾多謝太后。”夏雪依抱着孩兒走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望着自己的孫兒,心中自然是高興,她逗弄着這個小孩子:“哀家的皇孫取名了嗎?”
夏雪依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黯然:“皇上政務繁忙,這名字還沒取呢?”
太后一聽這話的感覺,立刻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她搖頭噙笑:“皇兒真是糊塗,這政務再怎麼繁忙,也不能忽略了起名之事,哀家改日得去說說皇兒了。”
這時候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人爲安排,夜景闌抱着貴妃走了進來。
太后看到這番情景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樂意了:“皇上這番樣子豈不會給他人笑話。”
夜景闌將貴妃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請恕皇兒無理,只是愛妃身子虛弱,如今身懷朕之愛兒,朕也只能將禮數拋之腦後。”
太后聽到這個好消息,臉上的笑容越顯越濃:“皇兒果然努力,看來哀家以後真的能過上含飴弄孫的清閒生活了。”她看了眼旁邊臉色不太好的夏雪依,話鋒一轉,“只是這高興歸高興,可莫要忘了其他重要的事情,我這小皇孫的名字還沒取呢?”
夜景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夏雪依:“原來雪妃也在此處,朕真是老了,連這點事情都記不了。”他再次將視線轉向了太后,“朕聽說皇兒是在晨曦出生,不如叫宜曦吧?母后覺得如何?”
太后點頭:“這個名字好!只是這滴血吉日已經過了,哀家有些對不起祖宗!”
這話說得如此嚴重,一聽就知道太后還在爲夏雪依爭取一些利益,夏雪依的心中還是滿懷感激的。
“這些都是朕的錯。”夜景闌再次看了眼夏雪依,這眼神中明顯有着怒意,“既然已經過了吉時,也不能挽回,朕一定會好好處理此事,給母后一個交代。”
言下之意,是不滴血也無所謂,他是不信任自己了嗎?夏雪依冷冷開口:“皇上也道君無戲言,難道就忘了自己對臣妾的允諾了嗎?”
夜景闌的眼中浮現一絲茫然:“朕對你有什麼允諾嗎……雪妃?”
那裝傻的樣子讓雪妃的心徹底死了,她苦笑着:“是臣妾記錯了。”
太后將襁褓中的嬰孩交給了冉兒:“哀家也是在那些沉浮的歲月中過來的,現在哀家累了,沒有什麼精力纔去管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哀家相信皇兒已是個當父皇的人了,能抉擇一些事情。哀家困了,你們跪安吧!”
太后的話無意在夏雪依的傷口上撒了把鹽,她已經跌入茫茫大海之中,沒有任何浮木來救自己,她只有選擇另一條路才能得到生存的機會。
夏雪依微微俯身:“臣妾告退。”她看了皇上一眼,很冷淡的走了出去,回到承乾宮中,她強忍着在眼眶中打滾的淚水,“本宮累了,除了冉兒外,都退下吧。”
看到宮殿裡只剩下了冉兒,夏雪依的眼眸中閃過了陰霾:“冉兒,趁着空檔去通知我那宰相爹,早些做好禦敵的準備,要不然他處心積慮賣女求榮想要得到的東西就要被其他人給奪走了,最終不過是黃粱一夢,如同泡沫幻影。”
“奴婢遵命。”
夏雪依躺回了牀上,她慢慢闔上了疲憊的眼皮,卻不知在另一個地方,一個男子正在爲她默默流淚。
“皇兄,臣弟不明白,你爲何要故意錯過滴血吉時?”夜修園坐在輪椅上,眼睛直直望着夜景闌。
夜景闌將手指抵在自己的薄脣上:“修園莫急,愛妃正在睡覺呢。”他將視線轉移到坐在他腿上睡着了的貴妃。
夜修園的嘴角抽搐,那一抹苦笑是如此悽婉:“皇上還是不信任微臣。”
“修園此話何處?”夜景闌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朕都能將國家大事交予你預覽,朕怎會不相信你。”
“既然皇上有私事要忙,臣弟也不好叨擾。”夜修園自己滾動的輪椅轉身,而後停了下來,留下了這樣一句話,“皇兄認爲臣弟現在這幅樣子,還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子嗣嗎?”
望着夜修園的背影,皇上將貴妃放在了牀榻上,他走到案几前,從暗格裡拿出了一枚金簪望着,喃喃自語:“朕的選擇到底是錯的還是對的?”一滴淚從他的眼眶中滑落,滴在那耀眼的寶石上面,如同啼血鳳凰。
鳳凰浴火方能重生,他都已經做到這份上了,早已沒了退路,有的不過是錯與對的結局罷了。
夜景闌將金簪放回了暗格中,不知何時才能將這簪子贈予自己的心愛之人。
夜修園還是太嫩了,他完全不懂夜景闌的心思,當他來到宰相府的時候,正聽到從宮內傳來的消息,方纔明白,原來給夏雪依傷害的人正是當初自己一個錯誤的決定。
“宰相之意是什麼?”
“看來我們的計劃得提前進行了,如今貴妃也懷有龍裔,而皇上又懷疑我外孫血緣,這好好的一盤棋皆因一步下錯了的棋子給毀了。”
夜修園重重的放下了茶杯:“宰相之意,是在責怪本王嗎?”
“臣豈敢!”宰相雙手作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只是現在的局勢對我們非常不利,我們得重新下一顆棋子,希望能挽回這場局面嗎?”宰相從袖子裡拿出了一顆黑色的棋子放在了桌子上。
“這次的棋子是誰?”
夏宰相眼底露出了狡詐的神情:“王爺到時候便會明瞭!”
夜修園再次執起酒杯放在嘴邊啜了一口,嫋嫋熱氣薰溼了他的眼。
夏宰相得到了重要的消息,在榮妃計劃時,也順着她的杆爬了上去。
太后心中對這個侄女還是有一絲感情,這份感情源於愧疚,聽到她動情動理的話,感
動的老眼淚橫,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侄女還是那麼的賢惠,處處爲她人着想,於是一場選妃宴很順利的在闌珊庭拉開了序幕。
夏宰相命令禮部尚書送上的美女曾氏因爲一曲悠揚的曲子被封爲了寶林,夏宰相聽到皇上口諭之後,飲下了一杯烈酒。
榮妃準備了助興的餘興節目,她穿着舞衣娉婷而至,十指纖纖將手中合攏的扇子握緊,隨着音樂響起,她舞動着手中的摺扇,轉、甩、開、合、擰、圓、曲,紅袖生風,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的時間,扇面上女子的神色還是落在了夜景闌的醉眼中,他執起了夜光杯將裡面琥珀般的酒慢慢送入喉嚨中。
榮妃蜻蜓點水轉着妙曼的身軀在粉色的花瓣雨中勾勒出淡淡微笑,一曲過後,她走到了夜景闌面前,雙手擡着扇子跪地:“臣妾獻上丹青舞一曲,恭祝吾皇能夠早日覓得知心紅顏。”
“好!”夜景闌開懷大笑,他遞給了身旁陳宦官一個眼神,宦官得到訊息走上前去,將榮妃手中的摺扇取過,遞到了夜景闌手中。
夜景闌慢悠悠打開了摺扇,望着上面的女子如獲珍寶:“榮妃,這扇面上所繪的女子是何人?”
“啓稟皇上,那是臣妾在司舞司尋找到的妙齡佳人,只一眼就讓臣妾感到無比親切。”不急不緩,不卑不亢地回答折服了在場的一些人,卻也讓一些人感到鄙夷與不屑。
“好個美人!你們說朕要封她個什麼好呢?是寶林還是美人呢?”
一聽到這話,有人可坐不住了,夜王爺也一個眼神瞥向了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站起雙手作揖:“微臣以爲,此女不過是個低微的舞姬,得以皇上垂憐,是她的福氣,封個娘子就好。”
“娘子……娘子……”夜景闌闔上了扇子,將它輕放在小几上,“好個娘子,這個封號朕喜歡,瞧她語笑嫣然,就封個莞娘子吧!”
“皇上聖明!”
禮部尚書這話拍到了馬腳上了,可奈不住皇上的笑意掩飾,他微微擡起了廣袖:“榮妃舉薦佳人,賞貢緞八匹,賜紫綬,代掌六宮。”
榮妃再次匍匐地上:“臣妾謝主隆恩。”
“愛妃來,坐在朕身旁,給朕端詳端詳這些美人兒該如何封賞。”夜景闌走下了座位,將榮妃扶起,扶着她的手臂一同走到了正當中的位置上。
“皇上,臣妾認爲這禮部尚書的外甥女長相雖然只能算得上清秀,可《女誡》、《女論語》能夠朗朗上口倒背如流,初開口識字時學的就是這個,此乃我朝女子榜樣,賢良淑德,封爲才人如何?”
“愛妃此言有理,就封爲如才人吧。”
……
一場爲皇上準備的選妃宴成了爲榮妃選擇棋子的宴會,她滿載而歸,她離自己的目標再次進了一步。
“皇上,臣妾無子承歡膝下,不知能否將二皇子給臣妾撫養?”
榮妃爲夜景闌褪去明黃色的外袍,雙手插在他的腰上面,靠着他堅實的的背部,貪婪的聞着那久違的味道。
“愛妃賢淑,朕相信你一定會將二皇子教育爲對社稷有用之人,朕允你了。”夜景闌握住了榮妃的柔荑,“只是這小皇子還小,離不開親孃,不然等皇兒斷奶之後在讓愛妃撫養如何?”
“臣妾都聽皇上的。”榮妃笑語晏晏,靠在夜景闌的身上不再說話,這一份的溫暖她原以爲再也得不到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夜景闌也用實際的行動來做出了這一句話,雖然外面又想起了茫茫細雨,可屋內卻如夏日般火熱。
一夜過後,榮妃的身價倍漲,她穿上了繡着牡丹的緋色翻領大袖衫,扇形的拖尾逶迤地上,廣袖及地,袖管上用金絲繡着展翅鳳凰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半塊鳳玉垂掛在勒出妙曼細腰的紫綬上,另一邊掛着五彩絲織成的香囊。
“央兒,我們去承乾宮裡看望我那未來的兒子吧。”
“主子,奴婢不太明白,你已經得到了恩寵,也有機會誕下皇子,爲何一定要把雪妃的子嗣當成養子呢?到時候您就不怕雪妃搶了你的地位,她可是樂於坐收漁翁之利呢。”
望着央兒擰在一起的眉頭,榮妃撲哧一笑:“坐收漁翁之利,雪妃想得倒是美!自古以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本宮作爲旁邊者可是明朗的很呢,你知道我爲什麼要保舉一個善於媚術之人去媚惑皇上嗎?”
央兒咬着下脣搖頭:“奴婢愚笨不知。”
“莞娘子的神態和雪妃真是十分相似,若皇上心中沒有雪妃又怎麼會顯得那麼開心?他真當能瞞住所有人的眼睛嗎?本宮可是清醒的很,清醒地讓人感到無奈。”
央兒恍然大悟,努力壓抑住心中那股激動:“那您還爲何要將自己陷入一個僵局之中。”
榮妃擡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有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置之死地而後生,別人能用,本宮爲何不能用!”她的嘴角勾起笑容,“央兒,我們出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