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的話師姐通過感應之術早已知道,也許她不知道,就像我們知道那名男子寧肯忍受劇痛也不願讓女子傷心,可是他不知道,雪凰公主蹲在洞口,用牙咬着拳頭,壓抑着感情,看着剛纔發生的一切,無聲的流淚。
清晨,陽光打向大地,光明代替了黑暗,大地又恢復了勃勃生機,新的一天總是在不斷的代替着已逝的昨日,就像那些深藏在內心美好的記憶,再如何珍藏,也屬於往昔。
他被她輕聲喚醒,他笑着看着她:“你的眉眼笑起來真好看,我的一生還沒見過像你如此美麗的女子。”
她紅着臉,低下頭,替他重新系好腰帶,略帶嗔怪道:“我纔不信你們男子的鬼話,若我當真是你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你又何苦在洞外度過一夜。”
他面色一緊,神色激動異常:“我若有一句假話,竟讓我一世不得開口。”她連忙捂上他的嘴,“你們男子可真無趣,打趣的話,竟也當真。”
“你是冰清玉潔的公主,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怎奈身份有別,更何況,男女之間,注意點總歸是好的。”他對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眼神中竟流露出無限的哀怨。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恐怕是他們此生最爲懷念的時光,我和師姐好像已經融入了她的夢,陪着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重溫她生前記憶的美好。
她每天替他打水,替他梳理髮髻,替他上山採藥,採摘水果,陪着他說笑解悶,他**上身,脫去錦靴,捲起褲腿,下河捕魚,她笑他吃飯時的狼吞虎嚥,他譏笑她捉魚時的畏首畏尾,她趁他不注意時想搶下他的面具,他總是及時的閃避,看她摔在地上的狼狽不堪。
這樣的日子喚醒着我內心對愛情最美好的憧憬與嚮往,我有時會癡癡的望着同樣癡癡地望着他們的師姐,幻想着有朝一日的我們會不會亦是如此,我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告訴着自己:“即使她不接受我,不愛我,或者她日後忘了我,從此不再搭理我,對我形同陌路,恨我,惱我,我還是一樣像以前一樣喜歡你。”
黃昏,天有些昏暗,光線暗了,夕陽轉到了山的那邊,大地又恢復了安靜,雪凰倚在他的肩上,兩個人並排躺在草地上,赤腳批發,隨意的很,雪凰伸出手去取他的面具,他翻身將她壓倒在地,壞笑着看着一臉不高興的她。
“你就這麼在意這張面具下的我?”
“那是自然,我可不想我未來的夫婿是一個醜八怪。”
她一把推開他,從地上爬起來,背對着他梳理着自己的髮絲。不知是不是距離的錯覺,恍惚間覺得那位少年的手抖動了一下,始終沒有取下面具,他上前,從後面緊緊的抱住她。
“凰兒,若有一天,你遺失了我,找不到我,即使見面也認不出我,你會用心再一次的找到我嗎?”
“那你呢,若有一天,我離開你,不能與你相見,你又如何?”雪凰轉過身,雙手捧着他的臉,輕聲的呢喃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活一日,我必安穩一日,如若你離開,我必身死相隨。遇見你,我才明白自己存活的意義,你若離開,我便死亡。”他拉過她的手,一個字一個字的在她的手心裡寫着。
“會的,我會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到你,即使你相貌普通,沒有顯赫的身世,什麼都沒有,我也會找到你,此生不悔。”
男子歪着頭想了一會,下巴抵着她的頭,閉着眼,輕輕的搖晃着。
“凰兒,我以蒼天明月爲聘,天下萬物爲禮,我心爲誓,生命爲約,娶你可好?”
“那我以君若離開,妾身必赴黃泉應答可好。”
他俯頭溫柔的朝她的額上一吻,彼此的髮絲纏繞在一起,遮蓋了戀人的面孔。
“師姐,你說眼前的這位男子是雪皇雪淵嗎?如果不是那爲什麼他還沒出現?”我咬了一口蘋果,看着她。
“不知道,應該快出現了吧,她的夢快完了。”師姐拿出龍涎珠,放在眼前晃了晃。
清晨,我被師姐叫醒,小心翼翼的躲在樹上,她示意讓我注意那山頂。
雪凰公主和那名男子並排站在懸崖邊,風吹得他們的衣襟翻飛,對面整齊的佇立着一排的蠻國士兵,各個手中的弓弩筆直的對着他們。我不禁嘖嘖嘆道,昨天還一副愛的死去活來,海誓山盟,如今卻真的一語中的,真真的死生離別。
那一隊士兵突然分成兩排,從中間走出一人,白衣緊身,遠遠的看不清相貌,他俯身對着二人行了一禮,溫柔的說道;
“在下蠻國世子瑋,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想帶走雪之國的雪凰公主,不想傷及性命,請恕我的失禮之處。”
男子看了她一眼,滿眼鄙夷的望着對面的瑋世子,突然手臂激射出一把冰弓,一道玄冰朝對面快速的刺去,瑋世子見狀,身子後傾,一團團的火從他的身體涌出,團團將他護住,那遇火升騰的水汽茲茲的發出聲響,似一首哀怨的樂曲。
男子大喝一聲,轉身將身邊的雪凰拋出,對面的士兵見狀,紛紛抽刀上前,他回首對她微笑,用力的擊打着地面,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在護她周全,果不其然,整塊巖面從頂部墜落而下,蠻國士兵哭喊的聲音,混合着石塊破碎的聲音,都漸漸的墜落,他墜落時平躺着看着被自己拋到了對面的山頂的她,不由得笑了笑。
我和師姐以爲到此就完了,悲劇都會結局,但沒想到,這位雪凰公主也是位奇女子,竟飛身下躍,從他們的眼神中,我彷彿聽到了他們來自心底的對話。
“你活着,我便活着,你若離開,我便死亡,”
“君若赴黃泉,妾又豈敢獨活,你若踏黃泉,妾身必相隨。”
看着他們彼此交織的眼神,我的心裡頓時覺得七上八下的,對於那位男子而言,我可以像他一樣,爲自己喜愛的女子不惜此命,可師姐能否像雪凰公主一樣,與我共赴黃泉?我不知道,或許我的心,他也不想知道。
後來她的夢漸漸的模糊,我們在最後的夢盡頭,看見了他依偎在那名男子的懷中,他摘下臉上的面具,溫柔的吹着湯,小心的送於她的嘴邊,溺愛的哄到:“玄國世子雪淵,親自餵你喝藥,還不喝嗎?”
她一臉委屈的噘着嘴,不情願的喝着。
看到這裡,我和師姐會心的一笑,雖然知道他們的以後是個悲劇,但此時他們是幸福的,是安逸的,這就足夠了。
從雪凰公主的夢中回來,心中有喜有悲,驀然間覺得師姐眉間的淚痕又加重了些,仔細看時,忍不住讓人流淚,她亦不言語,一個人趴在牀頭,看着龍涎珠,靜靜的發呆。
人間的夜晚,繁華熱鬧,絲毫與山上的冷清不同,寬闊的馬路上,各種的座騎,馬車來來往往,各色的人羣熙熙攘攘,在吃過早飯後,我偷偷地避開師姐,想在這繁華的城池中尋一些特別的東西,送給她,當個定情的信物也不錯。
兜兜轉轉了好大一會時間,終於在一間古董店中尋到了一件碧綠色的玉簪子,滿心的高興在看到標價的瞬間頓時化爲虛有,軟磨硬泡了好大一會,店主還是很客氣的請我出去了。但我是一個絕對不會放棄的人,反覆試了三次之後,看見店主牽了條狗,擺出一副,再來你試試的表情後,毅然決然的離開,順便在離開的時候,買了兩個包子,很瀟灑的對賣包子的小販說了句,“不用找了。”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着簪子和包子也的區別,最後還是覺得包子更加的實惠,於是一蹦一跳的揣着包子奔向師姐。
說不上的高興還是難過,沒想到師姐會出現在這裡,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和雪軒在一起,我看見他溫柔的將一把碧綠的簪子插入師姐的發間,而師姐像預想的那樣,很矜持的讓了三讓,在最後的瞬間,果斷的緊緊攥在手裡,只是我看到了我該看到的一切,而她卻始終沒看到我。
自己一個人默默地走回去,在門口一個人坐着發呆,瞬間一種委屈漸漸的涌上心頭,看着倒影在地面水坑裡的自己,惡狠狠的大聲叫了一聲;“汪。”
“幹嘛一個人在這裡發呆,跟我出去走走,這人間的城市很繁華。”師姐笑吟吟的走過來,
“這麼晚了,我出去遛鳥哇。”擡頭掃了她一眼,轉身進去。卻在進去的瞬間聽見雪軒清亮的嗓音“傾淚姑娘不是想吃糕點嗎?小爵給你帶了些來。”
本來想一走了之的,卻在看到雪軒的瞬間,猛的又轉過身來。
“你不是進去了嗎?怎麼現在又出來了。”
“我想溜溜鳥,不可以嗎?”
師姐“。。。。。。。。”
雪軒“。。。。。。。”
師姐無奈的看了我一眼,咳了幾聲對着雪軒道“你是後悔了嗎?想用這幾盒的糕點來換回你先前送給我的簪子,我是不會給你換的,因爲我覺得那個比你這幾盒的糕點貴。”
雪軒聽後明顯是受驚了不少,笑着說了一句“送給姑娘的東西汽油要回的道理,”就告辭了,這點倒讓我很鬱悶,定情信物比我送的都快。
“你要吃點嗎。”
“不餓。”我坐下來,背對着她,可是肚子卻在這時不爭氣的響了。
“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我已經習慣晚上不吃東西了,尤其是什麼糕點什麼的。”
“你的這個習慣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間開始的。”
“剛剛纔決定的,怎麼了,你有意見嗎?”
過了許久,師姐哦了一聲,順手將手中的糕點和簪子送給了路邊乞討的乞丐,默默地坐在我的身邊,“離風,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只想讓你知道,別人送的東西再珍貴,也不如你給我買的包子好,我喜歡的不是你買的包子多麼的好吃,而是在於你能從小買到現在。”
看着師姐轉身離開的背影,我很不爭氣的溼了眼眶,自己在門口坐了好久,在快要天亮的時刻,將踹在懷裡,尚有餘溫的包子放在了師姐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