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轉星移,轉眼已過去了五日,湖水依舊定在那裡,那來來回回的白鷺,飛了落,落了飛,一切還是如此,一天天的重複着往昔,也許平淡的生活未必不是最好的幸福,每天都如他們現在那樣,我覺得很好。
雪凰赤腳在湖邊淌着水,一身素衣,但掩不住的風華絕代,傾城傾國,夕陽在她的身後,慢慢的沉入湖中,將湖染的一片橘紅,她就在那一片橘紅中站着,對着他笑,他歪着頭側臥在湖邊看着她,嘴角挑起的弧度在夕陽的映射下,一時間顯得野性十足,空氣中泛起了薄薄的白霧,貼着湖面遊動,他一躍跳進湖中,游到她的身邊,將她一把抱起,薄霧貼着湖面遊動,蘆葦在霧中和諧的打着節拍,遠處的白鷺此時靜悄悄的蕩在湖面上,魚兒打着尾巴,躍出湖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湖面上蕩起一層層的漣漪,靜靜的漂着他們白色的衣服。
夕陽埋進了湖裡,大地又恢復了寧靜,月亮出來了,她靠在他的懷裡,旁邊的篝火燃氣了青煙,將魚的香味擴散到了空中,她伸出手指勾成圓狀放到自己的眼前,喃喃道“今晚的月亮怎麼這麼扁呢?”他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擡着頭看着天上的星空,漫天的星星,是否有那麼一兩顆屬於他和他的凰兒,永遠的守在一起,一生都那樣,彼此都離得那麼近,不管世間如何變化,他們都是屬於彼此的永恆,“星星,你可知道此刻我雪軒的心情?”他輕搖着躺在他懷中熟睡的雪凰,無力的說着。
看到這一段,師姐捂着我的眼,一邊對我說着少兒不宜,一邊嘴裡不時的唸叨着身材不錯的字句,我用力的掰開她的手,說道:“獨看看不如衆看看,衆看看不如兩看看,一起看嗎。”
看到他們彼此纏綿的畫面,頓時臉刷的紅了,倒是一直站在旁邊默默無語的雪淵摸着雪軒的頭,輕聲的讚許道“身體不錯嘛,從來還沒見過你如此狂野過呢!”師姐和我彼此看了一眼,吐着舌頭異口同聲的讚許道:“身體不錯呦!”
雪軒本來紅的臉,經我們這麼一鬧,紅的更厲害了,他索性背過身去,不看我們,只是時不時的回過頭來羞澀的瞥我們一眼,看着他此時的表情,雖然他已死亡,但我覺得,他現在很快樂,至少比他生前快樂。
他們的畫面不斷的呈現在我們的面前,看着他們一副副溫馨的畫面,她或依在他的懷中,或背靠着背一起數着天上的星星,或彼此手牽着手,一起在湖邊淌着水,或彼此無言,靜靜的看着彼此,或彼此暢談,訴說着各自的心事,看着他們,一股溫暖緩緩的涌上心頭,其實愛情有時很簡單,不需要天長地久,不需要驚天動地,不需要華美的誓言,需要的有時只是兩個人獨有的心靈相犀。
月上中天,映在湖水中,從上弦月到下弦月,星斗緩慢的移動着位置,湖中的魚兒依舊悠閒的擺着尾巴,偶爾調皮的躍出湖面,迸出的水落在湖邊隨風搖擺的蘆葦上,驚起了一羣又一羣的白鷺,伴隨着一聲聲的鳴叫,世子瑋騎着白馬,一身白衣,悠然的打着摺扇,踏水而來,算算時間,他們的期限也該到了。
撩人的月色下,花開的正豔,兩人彼此無言,彼此坐在花叢中,他爲她帶上一個花環,附身在她額頭一吻,雪凰羞澀的推開他,向後平躺,仰望着漫天的星辰,“我說,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了,你該如何?”
“不知道,”他躺到她的身邊,笑着看着她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但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爲我們的雪國活下去,等我再次回來時,希望能看到一個不一樣的雪國,你站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中,手捧着一束束的雪蓮花在鏡湖這裡等着我,你說,可好?”
“好呀,我會等着你,我會一輩子等着你的回來,…”他原本平靜的語調漸漸哽咽,臉噌進她的袖子中,輕聲的說着。
“那就好,我會記得你的等待,終有一天,我會回來,再次以雪國公主的身份回來。”她輕輕的拍着身邊已經熟睡的少年,獨自喃喃道:“睡吧,快睡吧,等明天一過,什麼都沒有了,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她起身甩袖,一尾鮮紅的曵尾花跌落到他的臉頰,曵尾曵尾,又名入眠,嗅着花香,一夜好夢,月圓,花美,本是良辰美景,卻奈何天,戀人終要揮淚離別,這是註定的結局。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她鮮紅的華服上,她褪去了戀人的角色,披上了公主的衣冠,她站在鏡湖的邊上,晨陽的光線在水紋的晃動下,打在對面的山崖上,一晃一晃的,看的人眼疼。
“雪凰公主,請恕我直言,您現在的這位情郎好像不是當今的玄國世子雪淵吧,”世子瑋左手輕起,腳下升起一段水紋,將他的雙腳接住,穩穩的擡離地面,他的姿勢優雅而高貴,彷彿一位智者,在晨光中向迷途的少女啓示。
“哼,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我心中認定他是,他就是,身份,容貌,在我的心裡又有何關係?”她看着水裡的自己,高髻長眉,那張隨水紋晃動傾國傾城的臉,無力的說着。
“那在下就不知道了,既然你對他的身份早已知道,爲何還要宣佈自己的愛人是世子雪淵,若公主賜言,吾願聞其詳。”他附身,腳下的水漸漸平滑,雙腳落在水面上,如一朵漂浮在湖面的花般,淡雅自如。
“我是雪國的公主,擁有着公主的一切,當然我也得付出我公主的職責,我想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吧?”她挑眉,斜眼看了看身邊的瑋世子,他輕輕的捋了捋自己的衣袖,笑着注視着水面,不語。
雪凰公主頓了頓繼續說道“雪國衰弱,非一日可強,非一擊可醒,但雪淵,他擁有曠世的才能,文德武功皆是上品,更可貴的是他爲玄國的世子,卻有一顆愛民的心,雪國只有在他的統治下,才能強大,人民才能安居。見過他們兩兄弟之後,我又豈會不知我真正的愛人是哪個,但對於大軍破境的雪國,她更需要一位能拯救她的英雄,而他非雪淵莫屬,同是,蠻君此次進攻,定要我作爲人質,牽制我們雪國,我何不在離開之前,順應玄之國君的想法,將雪淵送上帝業,將雪國推向強大呢?若是你,我想也會如此吧!”
水面上倒映着他們兩個的身影,風吹過,水裡的影子散了,他們的服飾在風中飄着,許久,世子瑋擡頭,輕聲的說了一句。“我們隨受萬丈榮光,有顯赫的身份,安逸的生活,卻不知,我們連自己愛的權利都沒有,國家是我們爲之犧牲的唯一理由,可我好像當個普通人,和心愛的女子一起,男耕女織,過自己平靜的日子。,哪怕一日也好。”
“走吧,時辰不早了,我不想他看到我離去的背影,”雪凰手拽了一尾蘆葦,隨意的打着水,那口中的聲音,低沉的吟着,沉痛的彷彿哭了一般。瑋世子點點頭,轉身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在湖面上走着,輕點的腳尖,驚動了游魚,俶的跑了。
無聲的鏡湖,突然間有了風聲,越來越大,晴朗的天空漸漸暗了,滾滾的烏雲遮住了陽光,看上去暗紅一片,湖邊飛起了無數的白鷺,鳴叫着,繞着湖一圈一圈的飛翔,搖擺的蘆葦打着水,挑起了一尾尾的魚兒,下雪了,鮮紅色的雪,茫茫的天地間,無數的雪花從天而下,蕩在天地間,跟着她的腳步走着,繞着她轉,落在她的發上,她的肩上,她的眉上,鮮紅的雪片似血一般,化着她的眉。
“你的血是我最好看的妝。”
她獨自喃喃着,他和她的點滴,她知道,他還是醒了,還是記得他的誓言。
曵尾,曵尾,何爲入眠,若你已不再我身邊,我又何曾安穩一生,你的睛,你的眉,你的鼻,你的脣,你的一切,都活在我的心裡,我的夢裡,縱使你離開,何必入眠,我已長生爲你夢着。
世子瑋回頭,原來站立的湖邊,靜靜的站着雪軒,他摘掉了面具,流着淚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無數的冰片從他的身體中飛出,充斥在茫茫的天地間,一臉蒼白的他盡情的讓手臂淌着血,那落下的血滴融入了雪片中,幻化成大片大片的雪花,圍着她,呵護着她,親吻着她。
“你活一日,我便活一日,你若離世,我必隨你踏黃泉。”
“雪通血,雪國傳言,若你真心愛一個人,就用自己的血爲她祈福,爲她飄雪,喂她鮮血,以自己此生的幸福加註她來世的快樂。”
一樣的口型,一樣的表情,不一樣的是兩個人的視角,一個默默的往前走,一個靜靜的佇立着,目送着她的背影,那彼此滑下的淚,也許有一天會在這湖中相遇,融爲一體,彼此體味着此時的心情。
“是他,公主不回頭看看嗎?”世子瑋停下腳步,輕聲的詢問着,不忍心打破着此時唯美的淒涼。
“不了,相見不如懷念,縱使離別,何苦再見,徒增煩惱,惹人眼淚,”她繼續地走着,優雅的步伐漸漸凌亂,眼淚丟了一湖。
“公主放心,有我瑋世子一日,定保你回來之時!”世子瑋看了看湖上的兩人,收了摺扇,表情凝重的朝着遠去的雪凰說去。
“回來,何曾回的來,我以一個公主的禮節,公主的身份,帶走了雪國此時的國殤,我若回來,必以國殤的禮儀回來,我是雪國的公主,我會以我的屍身洗去雪國的殤,高貴的回來。”她扔了蘆葦,擡頭看着漫天的大雪,朝身後用力的揮着手,想雪軒示意道,“吾安,勿掛!”
天地間靜靜的蕩着雪花,紅的刺人眼,呼嘯的風吹過,似一曲低沉的呢喃,在天地間低聲的哭訴,盤旋在天空的鷺鳥,聲聲悲鳴,彷彿被感動了一般,久久不肯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