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守在她的身邊,她的臉上因爲病情出現了一些小紅點,解憂告訴她那是她逝去的親人在親吻她的臉頰,她轉過頭,笑着問我:“是嗎?大哥哥、”
我還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溫柔的躺在她的身邊,拍着她的額頭,輕聲的呢喃着師姐經常哼着的歌謠。
也許,解憂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對木子並沒有太多的關注,就像她說的,她的愛與關懷是屬於這裡每個人的,不會因爲某個人而有所側重,更或者是處於一種大夫的天性,在某些時候,用愛與關懷送走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把更多的希望留給活着的人。
所以,她嘴上不說,但我從她的眼神裡知道,她發自內心的想讓我離木子遠一點,因爲她不知道,如果我快要死的時候,她該如何?
可是,當我看到你穿梭在病人的身邊,爲他們噓寒問暖,擦拭身體的時候,這種想法我的腦海中也曾有過。
但對於木子,這個還沒有享受過生活的孩子來說,讓我做到對別人一樣,我做不到,也許她以後的生活可能十分艱辛,但我不想在她還沒有享受時光的瞬間,就早早的離開世間,更重要的事,她的生命是我用雙手抱起來的,我從未想過她的生命會有一天在我的手中在失去我不忍心,也做不到。
我將我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她的身上,每天都去跟她說會話,但她的身體卻每況日下,每天醒來的時刻越來越晚,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很怕她會一直睡下去,我會抱着她撓她的咯吱窩,她有時會醒過來,笑着對我說:“大哥哥,木子夢見媽媽了,她讓我跟她走,但我不想離開哥哥,儘管我的身體現在很疼,我還是想和哥哥在一起。”
我把頭埋在她的下巴下,無聲的苦了,我知道,無論如何我再多麼的努力,還是會有送走她的一天。
“大哥哥,你以後離我遠一點吧,我現在身上很痛,我不想你也想我一樣,我希望大哥哥你一直快快樂樂的。”
我拍拍她的額頭,示意她睡下去,不要再說話,我會一直守在她的身邊,不曾想過要離去。
後來,我們的對話漸漸的少了,慢慢地我變得跟她一樣,身上慢慢地出現一些她有的症狀,直到此刻,我才體會到她的痛苦,她依舊處於半清醒半昏迷的狀態,清醒的時候,會將手放到我的額頭上,拍拍我,叫一聲大哥哥,露出狡邪的笑容,睡着的時候,我經常將手放到她的鼻尖,探探她的呼吸,觸摸着她溫暖的鼻息,我才慢慢地入眠。
解憂每天都會守在我的身邊,她會細心的檢查我的每一處傷口,但每次總是眉頭深鎖的離去,然後繼續躲在那顆大樹下哭泣,我不在前去安慰,因爲我怕,我怕她會被我感染,會受到我的牽連,我寧願自己孤孤單單的離開這個世間,也不願意拉上任何一個無辜的生命。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漸漸的變得薄弱,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就在着時光中,繼續着生命的苟延殘喘。
“離風,醒醒,不要睡下去。”
我睜開眼,看見師姐伏在我的耳邊,一滴淚水打字我的眼睛裡,我咧着嘴笑了笑,叫了一聲“師姐。”
她愣了一下,嘴脣動了動,哽咽道;“傻瓜,都快死了,還傻笑什麼?”
我不是在傻笑,我只是在慶幸,慶幸在我生命的最後還會遇見你。讓我在有時間仔細的看看你。
“那就好好活着,等我回來。”
就在這樣飄渺的希望中,我捱過了一個又一個的白天和黑夜,每一秒,我都努力將自己的眼睛睜大,我不想自己在師姐回來的上一秒閉上眼,她答應了我,她會回來,我也答應了她,我會活着等她回來,就是這樣而已。
木子已經沒有一絲的力氣在陪我說話了,幾乎每天都在沉睡,我有時看着她的臉,突然間會出現一個奇怪的想法,“我的臉現在是不是特別的恐怖,會不會已經毀容了?”但轉念一想,生命馬上就要終結了,要那麼一張臉幹嘛?
我不知道那次出現在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師姐,也許是解憂,那個和師姐長的一摸一樣的人。亦或者是我的錯覺也好,最起碼我在剩下的日子裡可以靠着這點微弱的希望活下去,人在最無助的時光中,他的意識很脆弱,脆弱到胡思亂想都可以不知不覺的死去,但那段時間有時也很堅強,堅強到爲了一個簡單的意識,一個虛無的希望,而頑強的活下去。
最終,師姐再也沒有出現,這次我看的很清楚,在解憂渾身是血的撲到我的身邊的時候,我閉上了眼睛,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因爲我沒有在她來到我身邊前閉上眼睛,對於她來說,我履行了我的承諾,但爲什麼我的心裡卻像被利刃剜空了一般,很疼很疼。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對待我,我爲了你,獨自一個人走進幽深的森林,忍受害怕和孤獨,還要時刻忍受你離去的噩耗,你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每次累到閉眼,滿腦子就是你微笑着跟我告別的身影,然後就發了瘋似的繼續往前,我不怕叢林中灌木的荊棘,被劃得遍體鱗傷我也毫不可惜,我也不怕深陷狼羣的追逐,哪怕身邊再也沒有一個火把,我也要拼了命的往前走,我不知道這個森林裡是否真的有醫術上記載的治療你的藥,但爲了你,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我怕只怕,在我終於拿到這種藥物的時刻,你卻早已離開了我的世界,到了一個我無法觸及的世界。儘管我可以忍受以上的種種所有,爲了你而受到的精神上和物質上的所有磨難,但當你看着我,喊着另一個女子的時候,我還是有了一種崩潰的感覺。原諒我的自私,最終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完美。
記住我的名字吧,我叫解憂,解君憂思的解憂。”
情和債很像,在沒有深深的愛過一個人,也沒有深深的被人愛過之前,覺得他們就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當你的生命中出現了兩個女子後,一個是你的情,一個是你的債,如論哪一個,都需要你用一生的時間去償還。
情債,情債,或許就是一種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