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騎在馬上,身後是日漸下垂的夕陽,渲染了我的後背,勾起我的嘴角,對着前面和麪攤老闆爭吵的女子笑了笑,叫了一句:“師姐。”
她微微愣了一下,臉上呈現出一幅哭笑不得表情,但我知道那種表情裡,還是高興多一些。
師姐還是一點都沒變,大大咧咧的吃飯,大大咧咧的罵我沒良心,害她一個人在外流浪這麼久,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我聳聳肩,“不是你跟我不辭而別的嗎,怎麼變成我拋棄你了?”
好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問師姐現在想幹嘛。她踢了我一腳,大吼道:“老孃快餓死了,還不趕緊去端幾碗面。”
臨走時還不忘的再三囑咐,湯要少放,面要多點,青菜不挑。
那老闆顯然是對師姐之前的表現很有牴觸,看見我過去的時候,立馬將鍋蓋住,一直堅持先付錢才能消費,這搞得我很被動。
看着師姐風捲殘雲的將面前的面吃乾淨的時候,我皺了皺眉,:“你怎麼搞得跟逃荒一樣。”
師姐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路上遇過一個農家,那家的孩子生了重病,急需用錢,就把錢全留下了。”
聽後,我的腦海裡突然想到了解憂,於是脫口而出。“若我和那個孩子都患了重病,你會救哪一個?”
師姐用力夾起一筷頭面,用力的吹開上面的熱氣,停頓道:“哪個希望大就救哪一個,但我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
“如果必須要死一個呢?”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
“不會只死一個的,若那個孩子死了,我會拉着你一起自刎謝罪,如果你不小心死了,我就下去陪你。”她說完,用力的嚼着嘴裡的麪條,面的熱氣慢慢地升騰,打在眼睛上,熱乎乎的,有點疼。
我終於知道了解憂和師姐最大的不同了,師姐不會因爲我比其他的人重要而捨棄任何人,在她的眼裡,手中的生命同樣重要。
我咧着嘴突然大笑了起來,那看起來,應該很傻。
“白癡,我怎麼會認識你。”師姐小聲罵了一句,繼續吃麪。
“你那頭獅子呢,怎麼不見它。”我別過臉去,儘量不讓師姐看到我的淚痕。
“那個畜生,在跟我斷糧三天後,毅然決然的趁我熟睡的時候自己偷偷地跑了。再讓我看見他,我閹了他。”
我:“。。。。。。,那頭獅子一直不都是母的嗎?”
師姐:“。。。。。是嗎?”
無論如何,總算找到你了,以前失望也好,高興也好,只希望和你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我們還是沒有馬上回到仙龍山,而是像師姐想的,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前搭了一間茅屋,開闢了一塊田地,從山上偷了一些鮮花,象徵性的插在開墾的土地上,當成盛開的樣子,好在還有一條小溪流過,解決了我們每天的食物供給,要不然,估計這裡一天也呆不下去。
雖然這裡的生活很清苦,很無聊,但這段時間卻是我和師姐真正意義上的獨處,我們都沒有說太多的話,以前的吵吵鬧鬧一直還在延續,但爲之改變的卻是那種不用說出,只用眼神交流便能理解的心有靈犀。
我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之前經歷過的他們那麼的喜歡這種安安靜靜的生活,雪軒雪凰的安靜生說,對於他們來說是種奢侈,他們揹負了太多,多的他們只能選擇死亡,蝶姬世子瑋的安靜卻來自於他們的內心,他們比着他倆,幸福多了,最起碼那段陰謀背後的回憶,足以讓蝶姬心甘情願的死去,但對於綠蘿,她的一生都在延續着自己的悲劇,好多人羨慕她的天真和無邪,殊不知正是她的天真,無邪,善良,卻是一隻只來自痛苦,黑暗的枯手,將她一點點的拉近死亡的邊線,她以爲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愛人,沉浸在滿眼的幸福中,當她以爲的愛人親手打破這個她一直沉浸的夢時,她的善良卻選擇原諒背叛了她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了不應幸福的兩個人,而一直深愛着她的男子,在最後的時刻,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邊,一起死去,唏噓不已。
想到這些,突然發現他們的故事基本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偉大的悲劇來臨之前,故事裡的主人公都在過着一種安靜的,幸福的生活,就像我們這樣。
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會步他們的後塵,但那插在田地裡的花,早已敗了。
住下的第三天,那頭該死的獅子,瘦骨嶙峋的找到了我們,滿眼哀怨的看着師姐,我當時真的當心師姐一不小心把他拿來殺了吃了,畢竟我們已經好久都沒有吃過一頓象徵意義上的大餐了,誰知師姐卻相見了親人一樣,一把抱着它,寶貝的叫個不停。
我:“,,,,,,,這叫什麼事?”
因爲有了這貨的加入,我們的食物嚴重的不足,終於決定,收拾行裝,一早起航。
不多不少,剛好十天,這是師姐最後跟我說的一句話,她說“時間到了,你多保重。”
那是我最後一次跟着她快快樂樂的回山,見師父,也是最後一次見她,之後發生的事情,快的讓我目不暇接,現在想起來,都會覺得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只有離殤,沒有快樂的夢,儘管夢都會有醒來的一天,但我的夢也許再也醒不來了,因爲我的夢裡全是師姐,若醒來是一個沒有她的現實,我寧願長生爲她夢着。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的夢還是醒了,醒來的時刻,我卻以爲這還是一個夢,這個夢裡充滿了恐懼,在這個叫做現實的夢境裡,沒有師姐,沒有師傅,有的只是一段模糊的記憶,一段師傅被師姐親手燒死的記憶,一段她離開我,毅然決然離去的背影,一具現在躺在我的身邊,絲毫沒有生氣的屍體。
我說過我會陪着你一輩子,若你有一天離我而去,我定會披上紗衣,日日夜夜守在你的身邊,爲你時刻祈福。
如今這樣的誓言成真了,我一襲鮮紅的紗衣,時時刻刻的守在這滿是紅燭的房間了,日夜守護着你,看着你,可是你怎麼還不醒來。
仙龍山依舊是雲霧繚繞,一切還是沒什麼變化,但我知道,山在,景在,他們依舊不會改變,只是少了曾經的我們,師傅走了,你也走了,只剩下了一個空殼子,日夜的守着這偌大的寂寞,孤獨的等着你的醒來,這些,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