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沒有聽到凌光說話,而是一直在望着娜娜,當他說出拒絕話語後,他發現,最失望的不是凌光,而是自己的妹妹。娜娜自幼崇尚漢人文化,他是再清楚不過的。而凌光,這來自大城市的男孩正好可解她這方面的渴望,加之部落裡與娜娜同年的人頗少,自己又少有時間陪這寶貝妹子,突然間從城裡來個朋友,她當然是高興非常了。
怎麼辦?讓他們多處兩天?哈薩嘆了口氣,扛起獵槍向外走去,邊行邊道:“我今天晚上要跟幾個朋友去狩獵,可能就不回來了,娜娜你代我好好招呼遠方來的朋友。”
“阿哥你同意了?!”娜娜疑惑道。
“你們玩得開心點。”
“嘻嘻!阿哥最好了!”娜娜興奮歡呼。
“哈大哥!”凌光趕忙叫住哈薩。
“怎麼,還有事?”
“大哥別嫌我俗,這錢您還是得收下,這是因該的。”凌光迎上去說道。
哈薩笑了笑,“心意領了。”就這麼扛着獵槍步出大門。
凌光還在愕然間,娜娜由後一陣旋風般衝上來,夾起凌光手臂呼道:“走咯,帶你去轉[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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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涌動,吆喝頻起,凌光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這如此別開生面兼且富有鄉土味道的市集。聽着他們吆喝着的自己聽不懂的買賣話語,看着那一對對花花綠綠、琳琅滿目的各式布料,嗅着那一處處傳來的即食現烤品的香味,真是好不熱鬧。
逛了大半條街,平日裡走兩步就覺腿痠的凌光今天卻是興致勃勃、精神滿滿,不時瞅瞅這個,瞧瞧那個,確是樂在其中。
“凌光,你看我穿這個怎麼樣?”娜娜從身旁一處攤貨上拾起一件樣式別緻、粉色搭邊、墨綠爲底的半腰裙,捧在身上比來比去。
陽光下的嬌美女子,一臉燦爛的笑容,配上那新奇好看的髮髻,罩上這件顏色款式獨特非常的連衣裙,猶如一顆璀璨的明珠般,看的凌光兩眼都快要直立起來。
“誒---凌光!問你話呢,好不好看?”娜娜催問道。
“好看!好看!”凌光由衷地將其讚賞一番,下意識伸手要去口袋掏錢。
“走吧。”娜娜喜滋滋地將他拉起。
“怎麼?不要?”
“當然了。”
“爲什麼?你穿起那麼漂亮。”
“很漂亮嗎?”
“嗯!”凌光死命地點頭。
“漂亮也不一定非要買。”娜娜調皮地笑了笑。
被她扯着漸漸走遠的凌光還時不時地回頭望向那件衣裙,他實在難以想象,若沒有娜娜襯托,那件衣裙將會失色多少!
“對了,怎麼全是吃穿用物,爲什麼沒有賣小禮品的?買些當地的紀念物拿回去留個想念也好呀。”逛着逛着,凌光突然問道。
娜娜聞言神色一黯,幽幽道:“紀念品?賣給誰呀。。。”
“這。。。。。。”凌光不知如何作答。正在這時,不遠處隱約響起了敲鑼聲。
“丁目神醫出遊了!”娜娜雙眼放光地望着遠方鑼聲傳來處,方纔的黯然神色也隨之飛走。
“丁目是什麼?”凌光好奇道。
娜娜不滿地望了他一眼:“丁目就是我們部落的神醫,你不可以直呼他的姓名。”顯然凌光已經忘記昨晚的說話了。
“哦。。。那爲什麼叫丁目神醫就可以?他老人家彆扭不?”
娜娜白他一眼,懶得跟他計較,再一臉興奮道:“快,讓到一旁,神醫馬上就到了,我要站在最近的地方。”
凌光一臉無奈,但看看身旁所有衆人,包括那些爲了讓道而迅速地收拾自己攤物的攤販老闆們,人人皆是一臉崇敬,遂將那面上的無奈表情換做了好奇。
不片刻,一對八人儀仗緩緩駛來,前四名體格精壯、赤着上身的男子打着鑼鼓,後四名俏麗可人,粉衣赤足的女子則吹着竹笛。一位坐於八名男子所擡、由竹藤製成的寬板上的老者夾與隊中,那老者看上去慈眉善目,年介六十,白衣長袍,一派仙風道骨,看去使人油然生敬。
老者手握一片芭蕉葉,不時地將其放入面前一個盛滿白水的容器中,蘸一蘸,再灑向周遭那羣近乎狂熱的部民身上。人羣鼎沸,大家爭相恐後地用自己身體一切可以觸及水珠的部位向前迎去,而擠在最前排的人,興奮地狂叫着,在用口接着那一滴滴的水珠,老者經過處,得到水珠者一臉的滿足,未得者則滿面頹喪。
這眼前令凌光瞠目的一切,不禁使他想起了[三國]時期的一出典故,那招搖過世的妖道左慈也是如此‘蔭及’衆民的,想想後來那被活活氣死的孫堅,真是可悲可嘆。想到這裡,凌光不禁下意識地低聲道:“神棍!”
“你說什麼?”望着緩緩駛近的儀仗隊,興奮地娜娜邊跳邊問凌光。
“哦,沒什麼!我是問那老者會否就是你們的神醫?”
“是呀。”
“他灑的什麼東西?”
“神水。”娜娜心不在焉地答道。
“呼---”長出一口氣,凌光暗道一聲“好險”,只看這羣近乎狂野的部民,他凌光方纔若敢大上那麼兩三分貝的嗓音,相信他下半輩子再也不用指望靠自己的雙腿來行走了。。。
漸漸地,隊伍靠近了凌光身旁,那令人厭惡的吉木歷也赫然出現在了隊伍當中,只看他能親切地伴在老者一側,便可知這位神醫唯一嫡傳弟子在族內的聲望有多隆。
吉木歷此時也瞧見了凌光,二人目光鋪一接觸,凌光便從他眼內讀出了對方對自己的憎惡,那決不下於自己對他的憎惡感覺,看來人與人的交往真的是有相互性的。
吉木歷雙目噴火地望了凌光一眼,在轉向娜娜時,卻又綻出一絲燦爛的微笑,變臉之快,怕是連李邢黃嘉等輩也要瞠乎其後了。。。
“那神醫灑的什麼東西?”凌光小聲問道。
“還能有什麼,一堆滿帶細菌的自來水唄。”小木棍對那神醫也頗爲不屑。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神醫剛好靠到他們近身,一滴滴‘神水’就這麼灑了過來,由於凌光與娜娜站在最前排,神水的洗禮自然是首當其衝了。。。
凌光向後避了避,他可不想讓那些自來水澆到身上,即便只是兩三滴。再看看娜娜,近乎狂熱的她一臉的享受樣,正於此時輕啓檀口,準備接受這‘恩澤’。
下意識地,在那‘神水’將要濺入娜娜香口的一瞬,凌光低呼一聲:“有細菌,別喝。”就那麼隨手將娜娜扯開來去。
“嗚――――”凌光這‘過激’的動作惹得衆皆譁然,部民們一臉詫異地望向凌光,而娜娜也在小驚後立定,略帶不滿地望着他。至於那吉木歷就更不用說了,早就已經雙眼噴火,一幅恨不得生啖凌光的樣兒。
“完了。。。我完了!”凌光心內叫糟,手足無措。
那神醫也於此時打了個手勢,大隊停下了腳步,人羣也停止了嗚聲,只一個動作,他的無尚權威便顯露無疑。
“你,是族外人吧。”神醫高坐竹排之上,帶着一臉的微笑問道。
凌光緩緩擡起頭來,結巴道:“是。。。是呀。”小命能否得保,就看那神醫的心情了。。。
“呵呵。”神醫輕輕一笑,“小兄弟可能不瞭解我們這邊的習俗,這神水普及族羣,只是一個象徵形勢而已,我每月都會抽幾天做這活動,非爲給大傢什麼精神寄託,更非是想靠它來迷惑羣衆妄圖做什麼‘神療’等無稽之說,做這些,只是希望大家在枯燥的生活外能有一些羣族共行的活動,以此來調節生活。小兄弟千萬不要誤會。”
凌光心叫一聲慚愧,看來他是誤會人家了,忙紅着臉賠禮道:“丁目神醫指教的是,凌光在這裡向您老人家賠不是了,望您見諒!”
“呵呵,希望小兄弟在多牡玩得愉快。”再一揮手,於衆人爆發出的那比方纔更加熾烈的歡呼聲中緩緩離去。
如此大度的神醫,怎能不受衆人尊敬?不過,在方纔凌光躲避‘神水’的那一刻,那位德高望重的神醫眼內分明冒出一絲不悅,這一絲表情上的變化,凌光沒看到,娜娜沒有看到,所有人都沒有看到,只有小木棍那敏銳的直覺洞察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