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閣,水清淺又來看望歐陽夫子了。
歐陽振東笑眯眯地揮手,招呼水清淺過來,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弟子,聰慧善良,頗得他的喜歡:“水兒,來。”
“師父,水兒又來討擾您了,您不會嫌棄水兒了吧?”水清淺坐下來,開着玩笑。
“臭丫頭長大了,竟然打趣起師父來啦,呵呵。”歐陽振東哈哈大笑起來,面色紅潤,精神頭不錯。
“哪有,弟子可不敢。”水清淺死不承認,趕緊轉移話題,“師父,這是弟子親手做的綠豆糕,您平日裡最愛吃的,快嚐嚐看。”水清淺打開食盒,興奮地邀請歐陽振東來品嚐。
歐陽振東拿起一塊嚐了一口,品味一番,讚歎道:“嗯,水兒的手藝又進步了,比上次的好吃。”
“師父,您說這話是不是表示上次水兒做的糕點不好吃啊?”水清淺假裝生氣了,撅起小嘴,不依不饒的。
“呃,水兒誤會啦,師父的意思是,水兒做的糕點一直都好吃。”歐陽夫子趕緊改口,他可捨不得水兒受一絲委屈。
“真的?那水兒以後多做些糕點,給師父送過來。”水清淺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又高興了起來,聲音甜得膩死人。
“嗯,我們一言爲定。”歐陽振東想到能夠經常吃到水兒做的糕點了,心裡樂開了花。
師徒兩人閒聊了些家常,又切磋了一番棋藝,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
傍晚時分,水清淺向歐陽振東辭行:“師父,天色不早了,水兒該回家了。” шшш▲ ттkan▲ C O
“水兒先別急着走,師父還有話跟你說。”歐陽振東決定將壓在心裡一天的話說出來,“水兒,眼看你就十五歲了,你可知道及笄之禮?”
“及笄之禮,是女子在十五歲生辰之時舉行的束髮之禮,束髮就表示女子成年,可以談婚論嫁了,怎麼了師父,及笄之禮還有什麼特別的講究嗎?”水清淺不解的問。
“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歐陽振東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看了眼水清淺,思索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就是有一種說法,爲及笄的女子束髮的人,最好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這樣女子就會得到先祖庇佑,一生平安,但是水兒你......”
“師父,我知道,水兒的親人都不在身邊,因此及笄那天無人爲水兒束髮,但是即便如此,水兒也會平平安安的,師父您不必擔心。”水清淺爲師父的關心而感動,但是這件事情實在是無可奈何。
歐陽振東看着面前這位嬌弱的姑娘,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水兒,若是你不嫌棄,就認師父爲爺爺,等你及笄的那天,讓爺爺來爲你束髮,如何?”歐陽振東一直都十分喜歡水兒,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水清淺聽完,愣了好一會兒,隨後反應過來,她含淚跪下向歐陽振東磕頭行禮:“爺爺在上,請受水兒一拜。”水清淺動容,她今後就有爺爺了,及笄之禮上會得到長輩的祝福,一生幸福平安。
“好好好,水兒快起來吧,今天陪爺爺用完晚膳再回家吧。”歐陽振東新收了一個孫女,況且這個孫女還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哪能不高興?他笑得合不攏嘴了,一定要留水兒用膳,順便好好的喝上幾杯。
“好,爺爺,水兒都聽您的。”水清淺認了爺爺,心裡很溫暖,留下來陪歐陽振東用了晚飯。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平淡,水清淺偶爾去爺爺那裡蹭一頓飯,偶爾去大街小巷裡逛逛,或者是呆在家裡繡花,等待着她的成年之禮。暗香浮月兩個丫頭親力親爲,爲水清淺準備及笄之禮的事宜。
轉眼間就到了七夕節,水清淺的及笄禮這天,淼淼涺內聚集了許多人,大多是水城的青年才俊。水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水清淺小姐才貌雙絕,她的及笄禮自是吸引來了一大批的人前來圍觀。
淼淼涺,水清淺跪在大院中央,歐陽振東走到她面前,高聲吟誦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晦澀難懂的祝辭的大致意思是,在今天這個良辰吉日,你長大成人了,從此以後你要摒棄以前的小女孩心性,做一個有婦德的女人,宜室宜家。總之就是那些相夫教子、孝敬公婆等等亂七八糟的三從四德。
“......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伯某甫。”長長的祝辭終於唸完了,水清淺跪在地上早已昏昏欲睡了,突地被這一聲高音震醒,趕忙調整好姿態,跪直身板。
歐陽先生見水清淺跪好了,接着又開口:
“今有上官氏長女上官遺珠,表字清淺,生於星邏二十一年,滄海城人氏,父上官夜,母水玲瓏,及笄禮成——”
觀禮的人,雖然不明白水清淺何時改名換姓了,但也並未深究,誰家還沒有點家族秘史啊,尤其是在大家族內,正常得很。
歐陽振東話落,水清淺以爲自己終於能夠站起來了,只是還沒等她起身,歐陽振東就走到了她的身後,雙手搭在她的小肩膀上,制止了她,小聲的告誡:“再忍忍。”
水清淺無奈,想不到這及笄禮這麼麻煩,只能繼續跪着。
歐陽振東伸手,把她扎着羊角辮的絲帶取下,用梳子將三千髮絲束在一起,最後以一根玉簪固定。
水清淺褪去以前的稚氣青澀,換爲成年女子的髮式,瞬間出落成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惹來周圍一大片的抽氣聲。
前來觀禮的長輩們,打量水清淺一番,她較之以前略顯成熟了。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小女孩,何時出落的如此美麗了?他們頓感歲月不饒人,已經老了!
水城的青年才俊們,他們雖然知道水清淺長得漂亮,但不曾想她是如此的風華絕代,看的他們一陣陣的心癢難耐。有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看向她的眼神更是炙熱無比,躍躍欲試,真不曉得誰這麼有福氣,將來會娶到水清淺做媳婦兒?會不會是自己呢?他們在心裡打着算盤。
伴隨着衆人的想入非非,歐陽振東也做完一系列的繁瑣步驟,他扶起水清淺,開口教導她說:“水兒,從今天起你就長大成人了,凡事不可再像以前那麼任性了。”
“爺爺,水兒定當不忘您的教誨,請爺爺放寬心。”水清淺向歐陽振東保證道。
接下來就是衆人道賀送祝福的環節了,有些臉皮薄的公子,看着水清淺那美麗的笑容,紅了臉。還有些性格爽朗的男子,主動走過來給她送上禮物,順便搭訕幾句話,但都被暗香浮月以各種藉口打發了。
氣氛一片喜慶,忽然聽道有人高喝一聲:“都尉大人到——”
原本沸沸揚揚的淼淼涺頓時變得安靜下來。有人納悶,不知這水清淺有什麼魔力,竟能驚動都尉大人的親駕。有些人卻是知道的,這都尉的小兒子澹臺銘與這位水清淺私交甚篤,沒什麼好奇怪的。
“哈哈哈,大家不必拘禮,本都尉是代我兒來向水小姐獻上賀禮的,並無他意,大家隨意,不用理會老夫。”澹臺浩說完這番官方話,走到水清淺面前,呈上了賀禮:
“水小姐,這是我兒澹臺銘親自爲你挑選的禮物,祝賀你生辰快樂。銘兒還特意讓老夫轉告,他身在雲霧城,事務繁忙,無法來參加水小姐的及笄禮,希望你見諒。”
“都尉大人客氣了,我與澹臺是好朋友,自不會計較這些的,還望都尉大人轉告澹臺銘,就說我很掛念他,希望他在雲霧城一切安好。”水清淺接過賀禮,朝着澹臺浩盈盈一拜,姿態妙不可言。
水清淺曼妙的身姿吸引了衆人的眼球,寂靜中傳來女子的笑聲:“呵呵,水兒,可還曾記得姐姐?”
水清淺轉身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來人居然是柳如楓和陸遠風。
這兩年,水清淺跟柳如楓的姐妹情誼與日俱增,兩人經常書信聯絡。水清淺本以爲自己的及笄禮,柳姐姐是趕不上了,沒成想到會在淼淼涺見到她,怎能不驚訝?
“姐姐,姐夫,你們怎麼來了?不是來信說趕不回來了嗎?”水清淺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我的好妹妹的及笄禮,怎能少了姐姐的份,這不,我跟遠風沒日沒夜的緊趕慢趕,終於叫我們趕上了。”柳如楓解釋道。
“姐姐和姐夫辛苦了,妹妹在此謝過了。”水清淺朝他們夫婦倆鞠躬行禮,致謝。
“水兒不必多禮,快起來的。幾月不見,出落得越□□亮了。”陸遠風看着完全不同的水清淺,直感嘆。兩年前,他得知了水清淺已有婚約,曾一度的萎靡不振,還好身邊有如楓不斷地勸解自己,他最終也打開心結,決定從此以後就以“姐夫”的身份來愛護着她。
“姐夫不要打趣水兒了,水兒會不好意思的。”水清淺故作羞澀地說道。
“哈哈,來水兒看看,這是姐姐跟姐夫送給你的及笄賀禮,希望你喜歡。”
柳如楓呈上賀禮,水清淺雙手接過:“只要是姐姐跟姐夫送的,不論什麼水兒都喜歡。謝謝姐姐,謝謝姐夫。”水清淺說着,就又要朝他們夫婦拜一禮。
“好了,一家人就不講究這些虛禮了,快快起來吧。”陸遠風向前幾步,扶起了水清淺,“水兒不打開看看是什麼禮物嗎?”
“不了,這裡人多,待會兒水兒要自己打開禮物,不叫其他人瞧了去。”水清淺心裡面打着小九九。
“就你有想法!”陸遠風寵溺的看着她,隱藏起心裡的苦澀。
澹臺浩看他們三人聊得開心,眼見這裡沒自己什麼事了,禮物也送到了,便打算告辭了:“水小姐,既然禮物已經送到,老夫就告辭了,水小姐的話老夫會轉告銘兒的。”
“都尉大人慢走,暗香,送送大人。”水清淺朝暗香吩咐着。
送走了澹臺浩,三個人又聊了一會。這時陸遠風開口告辭了:“水兒,最近你柳姐姐身體不適,我們也就告辭了。”
水清淺滿臉的擔憂,急切的詢問:“啊?柳姐姐怎麼了?”
“水兒你別緊張,姐姐有身孕了。”柳如楓拿手帕遮着面頰,羞澀地說。
“什麼?姐姐你有身孕了還到處亂跑!”水清淺的聲音高了起來,趕緊趕人了,“快快快,姐姐你快回家休息吧,別在外奔波了,免得累壞了我的小外甥。”
“行了行了,姐姐這就走,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最近天氣轉涼,小心別生病了啊。”柳如楓邊走邊叮囑水清淺。
水清淺不耐煩的說道:“知道了,姐姐,你先照顧好你自己吧,甭操心我了。”
淼淼涺門外,陸氏夫婦踏上小船,向岸邊的水清淺告別:“水兒,我們走嘍。”
“姐夫,一定要照顧好姐姐。”水清淺最後一次叮囑,朝着遠去的小船大喊。
“放心吧。”陸遠風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小船漸行漸遠,船艙內,柳如楓問着夫君:“夫君,你還喜歡她嗎?”
“夫人,我早已把那種喜歡轉化成了哥哥對妹妹的喜歡。”陸遠風雲淡風輕的說道,臉上一派從容,只是他的內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夫人,謝謝你。”
柳如楓不接話了,心中升起幾分苦澀,夫君,你可知,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謝謝你”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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