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想要轉移話題好止了自己的淚,忙問他關於封月的情況:“上次你們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問封月的情況,我離開差不多快一年了,還不知道她的狀況。”
扶風道:“她一直在宮裡,皇上本來說放她出宮,可是她堅持要等着你回來,當時你的死訊是衆所周知的,可是她依舊留在了弄月居,每日裡掃掃園子,因爲皇上覺得十分對不住你,所以也沒有讓她受委屈,她一個人住在弄月居,但是皇上自你走後,很多時候都宿在弄月居,可見皇上對你也十分割捨不下,聽說那段婕妤,也就是那時候的段才人想住在那弄月居,還被罰去抄了佛經,後來皇上也就漸漸疏遠了她。”
媚兒嘆息道:“當初我就知道她有野心,只是也感嘆她若是不知收斂,早晚會被皇上厭棄,果然她還是不太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又低頭沉思了許久,然後擡頭道:“既然決定要回去,扶風哥哥,你還是將宮裡宮外的情況給我說說吧,這樣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扶風看着她頭髮散亂:“還是等你梳洗好了休息一下我再跟你說吧,你風雨兼程地過來,想必也疲倦了,等明日我再來將消息告訴你,可好?”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也好,反正也知道皇上的意圖,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被皇上殺了,我還是換洗一下,明日再商議吧!”
扶風起身道:“那我先去辦點事情,你好好休息!”媚兒點頭,扶風走出門前看了一眼媚兒,總覺得她跟之前不一樣了,她心裡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定,而這個決定誰也不能撼動它,在它披散的發下似乎有着隱忍未發的東西,就像那遠方的火龍,平日裡沒有一點動靜,總有一天會突然爆發,可是這一切此後都跟他無關了。她的歲月裡有人相伴,只是這個人不可能是自己了!
媚兒見扶風走了,讓人打了水來,她自己把門緊緊鎖上,然後將自己的臉印在水盆裡,裡面這人面容憔悴,形容枯槁,髮絲凌亂,這樣的她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她將臉緩緩地放入水盆裡,緊閉呼吸,一秒,兩秒,三秒……三十秒,她猛地擡起頭來,大口地呼吸着,這就是自己,連死都怕的人,在呼吸停滯的那一刻還是會掙扎着擡起頭來,這就是人的本性吧,即使是爲了自己最愛的人,想要殉情也是需要一點勇氣的,何況他們倆還沒到達非死不可的地步,她有辦法救他出來,甚至只需要幾句話就可以,可是從此以後便是君走君路,妾行妾船,真要做個一雙陌生人了。活着,這時候或許真的是怯懦的人做的事了,可是她不能讓他死,本來他不必牽扯上自己的,爲了自己與自己的親哥哥作對,暗中調用軍隊,欺君罔上,任何一條罪都足以令他身首異處,而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的緣故,若是沒有那些相遇,或許後來的自己能夠更堅決果斷一些,可是自己竟真的愛上了他,再聰明的人到了愛情面前也成了傻子。自己是不是也是那個傻子呢?爲了自己的愛人回到自己的仇人身邊!
第二天一早,扶風就來見她了,媚兒着了一身雪白的綢緞襖子,上面繡以紅梅,甚是清妍,一掃昨日的哀慼之風,面容和煦,扶風一來便拉着扶風坐下。
扶風道:“你跟步桓說好了嗎?他會同意你的做法嗎?”
媚兒給扶風沏了一杯茶,遞給他:“由不得他同不同意,這是唯一的辦法,況且我也好久沒見到封月了,很是想念她,縱然是回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扶風接過茶,嗅了嗅香氣:“若是你已經決定,我會幫你的!”
媚兒莞爾一笑,配上那身清妍的衣裳,立馬給人一股溫柔之感:“如此,就多謝扶風哥哥了,扶風哥哥,我有時候在想,每一次你這麼幫我的原因是什麼,除了那一次你沒有照我說的做之外,其他時候你都一直在幫我,即使每一步是我自陷深淵,你都要幫我,我都不知道你是希望我過得好還是希望我過得不好?”
扶風輕抿一口茶,眼神微眯:“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便是怎樣的人,我不會解釋,也不屑於解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是誰?爲了誰?”
媚兒道:“不論你是誰?你一直這樣尊重我的意思,到最後我不會怪你,只會感激你,即使我錯了,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希望你能夠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幸福,別像我一樣,愛不敢愛,恨不敢恨!”說完她就出去了,扶風看着她的背影,她似乎察覺出了什麼!
媚兒出去透透氣,這世間最值得信賴的或許只有自己了,說什麼愛與不愛,到了生死麪前都是小事,活着,即使苟延殘喘,即使奄奄一息,即使日薄西山,也應該活下去,可是人生真的就有這樣一道坎,你邁不過去了,想休息了,想放棄了,想不顧一切地停下了,不想走下去了,看不見生命意義的時候,這時候就是死亡的時辰了吧!
大雪覆蓋了郢都的繁華與平凡,覆蓋了郢都百姓的富庶與貧窮,覆蓋了郢都古城的寧靜與不安,那年的上月湖裡還是人山人海,如今卻是人煙絕跡,匆匆地有人跑去,也只是匆匆地去了,沒有多看一眼這裡曾經的美,牡丹堂的牡丹今年是否會開得更好?煙雨閣的花魁是否還是落在自己這樣苦命的人身上,蒼茫茫的大地似乎盡被掩蓋於白雪之下,自己又該去往何方呢?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想這樣看盡郢都的美景, 可是這一切都歷歷在目,卻又遍尋不及,她直走到自己覺得手腳冰涼纔想起來時候不早了,這時候,她竟然聽見了噠噠的馬蹄聲,似乎回到了風邦那種馳馬狂奔的日子,那樣飛揚,那樣快樂,馬聲漸歇,她模模糊糊看見一個人下了馬,然後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