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笑莫奈何

轉眼已是七月中旬,枝上的蟬聲愈噪,西鑰媚兒從扶風那裡得了消息,虞城的傷已無大礙,聽聞因他甦醒,嬴朝將士上下一心,攻得敵人節節敗退,勢如破竹,一舉殺入敵軍腹地,大敗敵軍。

媚兒聽聞他無甚大礙,心中一塊巨石落地,現在只有一件大事,此事一做,此生便了無牽掛了。

媚兒央求虞應說要去淨慈寺禮佛,虞應說要陪她一起,她卻說,只是求平安,皇上親去,必定諸多牽掛。虞應只想讓她開心一點,近日來,她的笑顏越發少了。

淨慈寺

女子拾級而上,清晨的陽光灑在松林間,靜謐得如世外桃源,鳥兒在林間啾啾地叫,身後跟着封月和方遲。到了淨慈寺後,住持便領着西鑰媚兒到了一間禪房,住持道:“娘娘先進去吧!”

西鑰媚兒推門而入,屋中設備十分簡單,一桌兩椅一榻,牀榻旁焚着香菸,嫋嫋地漂浮在空中,轉頭一看,屋內已立着一人,素紗單衣,不過仍不減風情。

媚兒輕聲喚道:“扶風哥哥!”

此人正是扶風,他就這樣笑着望着她:“媚兒,你來了!”

媚兒道:“怎麼此次要讓我來淨慈寺?”扶風淡淡一笑:“外臣入宮本就不妥,若見面太過頻繁,怕引起皇上猜忌,不知近日你在宮中如何?”

媚兒苦笑道:“我倒是無礙,對了,前幾日顧美人落水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嗯!林氏一族牽連甚廣,皇上這次使用雷霆手段打擊林氏一族,恐怕再難翻身,如此皇上再也不必懼怕林堂海的勢力了。”扶風說道。

媚兒問他:“這其中的隱情你可知曉?”

扶風一臉精明地望着她:“左不過是顧妍順水推舟,借刀殺人!”

媚兒心中一陣沉痛:“扶風哥哥,媚兒在宮中一月就出了這樣的事,已經不想再拖延了,我要和皇上同歸於盡!”

扶風面色翻滾:“爲什麼?用其他方法不行嗎?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你抱着必死的念頭卻未必能成功啊!”

媚兒低着頭,心中酸澀:“扶風哥哥,媚兒沒有別的法子,我不想離間他和九王,也不願禍亂朝綱,我只想讓他死,其他的不想理會,與其後半生活得顛沛流離,不如與他共赴黃泉!”

扶風心中不忍:“媚兒,我知道你過得十分艱難,可是媚兒,我更不想你死,即使宮中兇險萬分,我也有辦法讓你全身而退,可若是同歸於盡,媚兒,你我就再也不能相見了!”比起生死相隔,他寧願她成爲別人的女人,因爲總能見上一面,能聽到她的聲音,她能信任的人還是他,那黃泉路上,奈何橋頭誰來陪她走?

媚兒聽他此言,立刻淚眼朦朧,她起身就朝着他跪下:“扶風哥哥,媚兒已經沒有辦法了,你是媚兒唯一信賴的人,媚兒求求你,答應媚兒的請求!父母族人的仇不得不報,我在師父面前發下的誓言我也一定會履行,我這一生註定揹負着仇恨和血淚,無法回頭了!”

扶風擡起媚兒的低着的頭,拭着她眼角的淚,道:“你就是吃定我會幫你的,對吧?媚兒,我捨不得你死,一直以來,你想要做什麼,我都會答應你,可是你卻讓我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心愛的人去送死,你讓我怎麼辦?”

媚兒震驚於他所說的話,一直以來,她都只當他是自己的哥哥,並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扶風哥哥!”

“你手上的戒指是我父母傳給我的,天下只此兩枚,一枚你戴着,一枚我戴着,在很久以前,我就認定了你是我的妻子,儘管你不屬於我,但是我心裡是這樣認爲的,如今,你要我怎麼辦?”扶風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語,媚兒卻一直跪在地上。

扶風閉着眼,深吸了一口氣,他想去扶她,卻又不敢扶她,他不管怎樣做都是在害她,他不知道怎麼辦,只好說道:“媚兒,你先起來,也許還有更好的法子。”說着就去扶她。

媚兒執意不讓她扶,自己站起身來道:“如此也好,媚兒也不想牽累了你,媚兒先告辭了!”

扶風沒想到她會如此決絕,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起身出去了,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媚兒走出門後,將門關好,淚水便撲簌簌地往下掉,扶風哥哥,永別了,媚兒已經不想再等待了,夜裡噩夢襲來,總是讓人窒息,我也想早點解脫,不想再在世間掙扎了。

要離開時,方遲和封月見媚兒眼眶紅紅的,方遲沒有多問,主子的事,她一向不會多問,封月雖滿腹疑惑,但礙於方遲在一旁,也不好多問,一行便悄無聲息地回宮了。

這幾日,媚兒在宮中無所事事,所以就時常在入夜後去御花園逛逛,也不許人跟着,一路上神遊太虛。這一日,夜深了,她還在園中閒逛,這事,她隱隱約約聽到園裡有低聲的嗚咽,她尋着聲音走去,見一個丫鬟拿着一紮紙錢在燒,她知道在宮中是不準私下燒紙錢的,她想聽聽那丫鬟可有說什麼話,卻發現她只是哭,什麼也沒說,她便想還是悄悄離開吧,卻不想那丫鬟起身後便發現了她,她這時倒不好走了,只好走上前去問道:“你可知在宮中燒紙錢若是被人知曉了,可是要下獄的?”

那丫鬟一見是她,臉上一臉驚慌之色,馬上跪下磕頭如搗蒜,倒讓媚兒吃了一驚,一聲聲磕在地上都是實打實的,便道:“我也沒追究你,你不必如此。”

那丫鬟擡頭看她,媚兒才驚奇地發現,她是皇后身旁的丫鬟,她記得好像是叫小離,“你是小離?”小離點了點頭。

“你爲何在這裡燒紙錢?”媚兒問道。

小離就在那裡比劃,媚兒才驚奇地發現她原來不會說話,當日見她便覺得丫鬟眼眸純淨得如水一般,今次知曉她原來是個啞巴,在這深宮裡,一個會說話的尚且保不住性命,何況一個不會說話的宮女?

媚兒見她比劃半天,依舊不懂她想表達什麼,小離在那裡急得淚水像珠子似的滾。媚兒只得安撫地道:“你不必心急,我並不是要告發你,只是希望你謹慎小心些,別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到時候真是百口莫辯了!”

小離使勁地點點頭,又跪下給她磕了三個響頭後才把灰燼用東西包了離開。

她不知道小離遭遇了什麼,她也不想知道得太多,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她正準備離開御花園回弄月居,一轉身便被一人捂住了嘴,將她輕壓在一旁的假山上,她欲掙扎,但來人是一個蒙面男子,力氣大得驚人,男子突然開口道:“娘娘莫要驚慌!”

媚兒掙開他捂住她的手,道:“你是誰?”

男子一把扯下面巾,道:“娘娘可記得我麼?我是封葉啊!”

媚兒盯着他看了兩眼,男子才驚覺自己還摟着她,立馬鬆手,站在一旁,讓假山遮掩着身軀,媚兒很詫異她怎會出現在此,便道:“你怎會在宮中?還穿着一身夜行衣?”

封葉道:“閣主讓我入宮給娘娘送東西。”

媚兒反應了一下,纔想起他口中的閣主是誰:“你怎會在扶風的手下做事?”

封葉道:“上次一別之後,家母病情又有所加重,我又無甚收入,一直靠着姐姐的接濟度日,說來慚愧,後來閣主打聽到我的住處,便將家母接至望月閣療養,爲報救母之恩,我便要求在閣主的手下做事。幸而我還習得些武藝,這次就入宮來替閣主將東西送到娘娘手中。”

媚兒微怒道:“宮中如此危險,他怎會讓你來?”

“其實也是因爲封葉想要入宮見見姐姐,才求閣主讓我來的。”封葉答道。

“你放心,你姐姐跟着我,我一定會保證她的安全的,你可見過你姐姐了?”

封葉道:“已見過了,聽聞娘娘在御花園中,我趁着天黑便尋過來了。”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這是閣主讓我交給娘娘的東西。”

媚兒接過便放在袖中,道:“她可有說什麼?”

封葉道:“什麼也沒說。”

媚兒見跟他也聊了一會兒了,便道:“你早些回去吧!注意安全!”

“是!”

媚兒回了弄月居,洗漱之後將那東西拿出來看,發現是一盒胭脂,盒子裡藏着一個小紙條,上面的第一句話便是:“媚兒,無論如何我都會成全你的!”後面便是這盒胭脂的用法。

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如天空的煙花,綻放絕地的妖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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