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寫完作業的同學被叫到了講臺上,老師讓劉海代爲體罰,一米多長的竹條,打在手上的聲音聽着都疼。我們排着隊,一個一個的接受懲罰,我的前面站着劉軍,想想這個可真是死黨啊,什麼時候都是有難同當,有福的時候呢,好像還沒有遇到過。輪到劉軍受罰了,他伸出手,劉海使勁的在他手上敲了幾下,他的眼淚忍不住就嘩啦啦的掉了出來,然後捂着手,一副慘狀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輪到我了,我伸出手,劉海拿着竹條輕輕的在我的手上啄了幾下,從聲音就可以聽出來打的很輕。對比我和劉軍的處罰,這就是待遇,劉軍是經常愛撒謊,做一些讓人討厭的事,而我,作爲同學們的老班長,這個體罰的程度就自然不一樣了。其實,就算劉海很用力的話,我也不會感覺有多疼,因爲藥效開始發作了,我的神智已經開始恍惚。
我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座位上,沒有完成的作業還得必須現在完成,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拿出作業開始做了,而別的同學,正在向老師好好的表現,朗讀的很大聲。在座位上坐着,我的頭開始劇烈的疼了起來,開始還能忍下,但過了幾秒鐘,實在忍不住了,就開始叫了起來。正在講臺上無聊的翻着書的老師,聽到我的叫喊聲,疑惑的擡起頭:“誰在叫!”全班瞬間安靜,然後異口同聲的說:“凱爾!”“爲啥叫!”老師又發話了。“他喝農藥了!”又是一陣異口同聲。老師把我單獨叫了出去,而我,作爲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躡手躡腳的跟在他的後面,老師打量着我幾秒鐘,然後發問了:“你爲什麼喝藥!”我聽後身子一震,決定還是跟他說實話:“作業沒有完成。”老師被這個理由弄得不知該怎麼說,一陣疑惑:“哦!作業沒有完成你就喝藥?”“我怕捱打!”我的頭已經很疼很疼了,這幾個字模模糊糊的從我的口中說出。“怕捱打你就喝農藥,唉!怎麼說你。”老師嘆了口氣,已經被我的行爲弄的哭笑不得。
老師找到了我的二外公,把這個情況向他說了一下,二外公一聽就急了,趕緊把我往二隊的醫生那裡送,並派同學去通知我的父母,劉軍在這個時候很想去,但因爲要寫遺留的作業就沒能去成,最後是由劉華和劉家法去通知我父母,其實誰都不想待在教室裡無聊的讀着書。因爲我這件事的緣故,所有老師都停了課,讓學生們在教室裡自學,而自己跟着我去醫生家看事情的進展。二隊的醫生叫劉文遙,在我們村的醫術相當不錯,村裡有三位醫生:趙雷的爺爺趙朝樹,劉鯤鵬的爺爺劉學爽,還有就是劉文遙了。劉學爽一般開的藥是最溫和的,只會慢慢的把人治好,趙朝樹的藥更快一些,劉文遙開的藥卻很猛,要麼一下就讓你的病好,要麼沒治好的話被藥物反噬,見效快,也最危險。
到了文遙家,聽老師說了一下我的情況,他馬上打開藥箱,用一種粉末狀的藥物兌水了讓我喝,這種味道真的很難喝,不過比起速滅殺丁來,這根本就不算什麼,我也就大口大口的把這碗水喝了下去,一點也不計較他的味道。這時的腦袋裡,沒有求生的慾望,也沒有想死的念頭,反正別人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文遙找了他們隊的一個小孩,讓去抓一隻雞,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抓雞幹什麼,就看着那個小孩把周圍的雞攆的到處飛,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隻,然後向文遙拿來,文遙拔了一根雞翎,看了看錶,又等了幾分鐘,說:“時間差不多了,可以洗胃了。”然後叫我張開嘴,我這時已經有一種想嘔的感覺,他用雞翎在我的喉嚨處一刷,我馬上推開他想吐,可是嘔了兩下都沒吐出來,接着又重複相同的動作,我的胃裡馬上翻滾,早上吃的飯全都吐了出來,到最後,甚至嘔出了血絲。這一番動作之後,便是躺在牀上打吊液。
我看着天花板,想象着自己這到底是在幹什麼?沒有答案,沒有結果,一頭霧水,自己的所作所爲一點也不受自己控制,作業沒有做完就想死,而且真的做了,死就死了,卻在將死未死的邊緣開始往生命的軌道上拉。這時,我的父母趕到了。劉華和劉家法跑到了我們家裡,父母不在家,就把我的情況向奶奶說了一下,奶奶一聽,急了,丟下手中的活就往文遙家跑,並向他們說了一下我的父母幹活的地點,他們又向父母幹活的地方找去。
爸媽今天的精神都不好,原因是昨晚沒睡好,一直在做噩夢,在地裡,爸爸挖着坑,媽媽撒着肥料,一切都那麼慢騰騰的進行着。“學偉,我昨晚上做了個夢,然後就一直都沒有睡着。”媽媽打破了沉寂,向爸爸說道。爸爸聽了很奇怪:“我也是,天快亮的時候做了一個夢,然後醒來就一直精神不好,在想那個夢境。”媽媽聽到爸爸這麼說,心裡一驚,一種不好的預感開始蔓延:“那你夢到的是啥?”爸爸回想了一下夢境,然後說:“我夢見中間坡有個紅衣的女孩在那裡挖墳,然後我走過去,問她在給誰挖,她說是給凱爾挖,凱爾馬上就要來了,她把房子給他修好。”媽媽不禁打了一個冷顫,然後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夢境,對爸爸說道:“我夢見自己正在種地呢,兩個孩子突然跑過來跟我說,凱爾死了,我聽了就一直坐在地裡哭,最後就哭醒了。”爸爸和媽媽正在地裡聊着,劉華和劉家法已經跑到了跟前,氣喘吁吁的對媽媽說:“家芬姐,凱爾喝農藥了,正在文遙那洗胃,你們快點去嘛!”因爲按輩分排,家法和我媽都屬於家字輩,所以家法就把我媽叫姐了。媽媽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閉上眼睛,全身一震發抖,夢裡的東西沒想到在現實裡也應驗了,而且應驗的這麼快,她和爸爸丟下手中的農活就往文遙家趕去,只留下空蕩蕩的地和幾把鋤頭,幾袋化肥。
爸媽趕到的時候,我正躺在牀上打着吊液,雙目無神的看着天花板,頭已經不是那麼疼了,不過已經開始微微犯困。媽媽和爸爸含着淚走到牀前,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我看着他們,然後目光移向媽媽,聲音嘶啞的說道:“媽媽,你來了!”媽媽趕緊坐到牀前,淚水已經爬滿了她的臉頰,用雙手握着我那隻沒有打吊液的手,哽咽着說:“嗯,我來了!”然後我又轉頭,傻傻的看着天花板。爸爸看着這個情況,有媽媽陪着我,便轉身出去和別人聊我的事了,當從老師口中知道我是因爲作業沒有完成怕捱打而喝農藥尋求短見的時候,他寧願相信我是錯把速滅殺丁當成了以前那些親人送祖祖的補品而喝掉的,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聽着外面悉悉索索的說話聲,越來越困,眼皮開始擡不起來,然後輕聲的說道:“媽媽,我好睏,我想睡覺了。”媽媽哽咽:“困了就睡吧,媽媽在你旁邊!”然後她起身,用她的臉頰貼着我的臉頰,並用眼睛去眨我的耳朵,這種癢癢的感覺,是媽媽對我特有的一種方式,在她再次直起身的時候,一滴淚滴在我的臉頰上,涼涼的感覺,我的心也跟着冰涼了,如果能再讓我選擇一次的話,我一定不會去喝農藥了,這一次,我真的傷他們太深,伴隨着臉頰上的涼意,我沉沉的睡去。
奶奶站在人羣中,也雙目含淚的看着牀上的我,雙手結慈悲佛印,一直念着“南無阿彌陀佛”,祈求諸天神佛保佑我。怎麼前段時間剛出了跑路那件事,現在又遇到喝農藥,這個孫子的命怎麼這麼苦哦,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南無阿彌陀佛,保佑他再別遇到什麼麻煩了,保佑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吧,奶奶懷着她堅定的信仰,向着她內心深處的佛國祈禱。在旁人眼中看來,這個老太婆的做法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村裡信仰佛教的人還是很多,都堅信很多向往的幸福可以通過祈求菩薩得到,這次她們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一定是有妖孽在作祟,向菩薩祈求平安,菩薩一定能斬妖除魔,保佑她家平安的。
劉華和劉家法跟着父母來看了看我的情況,當看見病牀上虛弱的我的時候,都過來跟我打了聲招呼,然後便出去了,他們本來還想留在這多聽一些消息的,老師卻讓他們回學校上自習,到了學校,同學們馬上把他兩圍的嚴嚴實實,“劉凱現在怎麼樣了?”“能救活吧?”“他多久才能再來上課啊?”問題千奇百怪,但都是圍繞我的問題,而他們也一一作答。劉軍這個時候很不高興:“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去看了一下劉凱嘛!要不是我的話,劉凱現在說不定都毒發身亡了!”因爲同學沒有圍着他而產生了小小的氣憤,劉軍心裡這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