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神情恍惚的戴楊被瓦爾基妮給拖到了酒館面前。
那家名爲“晴空萬里”酒館,是一幢有着上下兩層的氣派建築,在旅行者裡面似乎也相當有名。戴楊跟着尤娜一路走上酒館二樓,沿途看到許多冒險者打扮的傢伙。在天選儀式期間,來薩日城的冒險者似乎把這裡當成活動據點,本來像這樣的場所從來都是打聽情報的黃金寶地,可惜戴楊此時並沒有這樣的心情。
“我要一瓶拉塔希。”尤娜向過來招呼的侍者點了昂貴的紅酒,侍者聞言露出恭敬的神情。
“我……呃,來一紮啤酒就好。”戴楊則點了最廉價的飲料,侍者聞言甩了個白眼過來。
沒過多久,兩人點的酒被送上來了,還附帶着薩日城特產的風味奶酪當作佐酒小吃。尤娜哼着歌品嚐着珍味的紅酒,戴楊則是花了點時間才重新振作起精神來。反正就算再怎麼沮喪,花出去的錢也不可能回來了,還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美食,至少能把晚餐省下來——抱着這樣的想法,戴楊開始對着面前的風味奶酪大嚼,然後和尤娜沒話找話的聊起來。
“說起來,今天遇到怪物很多嗎?”打量着瓦爾基妮的模樣,戴楊如此問着。
“唔?也不算多,不過中間有幾頭食人鴉,所以多費了點功夫。”
“食人鴉?喂喂,那不是魔物嗎?”戴楊驚訝道。
魔物是妖魔的眷族,比起普通怪物來,魔物往往擁有更兇暴的力量和狡猾。食人鴉是響鈴草原上最著名的魔物,擁有猛禽類的外表和比普通烏鴉大上數倍的體格,能夠輕易抓起一頭數百斤重的野牛,並用堅喙啄穿其腦殼分食之。當成羣結隊的食人鴉出現在天空時,就算是最勇敢的翼人也只能蟄伏在地,而自古以來被食人鴉抓去的旅行者更是數不勝數。
食人鴉的族羣棲息在草原西側的鴉王谷,據說那裡也是某位妖魔的領地,凡是接近那裡的生物都會遭到食人鴉無差別的攻擊,被翼人們視爲不可接近的禁地。食人鴉以草原上的牧畜爲食,也常常襲擊翼人集落,據戴楊所知,薩日城歷史上就曾有過數次被食人鴉羣圍攻的恐怖經歷。
想想尤娜竟然能獨自單挑好幾頭食人鴉,顯然在戴楊不知道的這兩年裡,其身爲瓦爾基妮的實力有了很大的提升。當他把這樣的意見說出來時,尤娜很得意的甩了甩馬尾辮的紅髮,挺起胸膛誇耀着。
“那是當然的,本姑娘可不會永遠掉尾燈。”這樣說着的尤娜,突然又露出泄氣的表情。
“不過,和大姐頭還是沒得比就是了……而且,連那個卡蘭婆娘都那麼厲害……真是豈有此理!”
“卡蘭婆娘?”戴楊腦海裡反射般的蹦出某個名字。“是那個叫阿芙拉的傢伙?”
“什麼?你也知道啊?”尤娜驚訝的看過來。
“當然知道!她可是害我被警備隊給抓去關了好幾天耶!”戴楊狠狠的一捶桌子,把前幾天在集市上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並如此結論着。“那個不知柴米油鹽貴的混賬婆娘,囂張什麼啊!應該把她抓起來丟到奴隸市場去,讓她好好體會下掙錢的艱難!哼,竟然還想和諾茵爭取天槍?先把欠下的賠償金付清再說吧!”
“沒錯沒錯!那種女人怎麼能和大姐頭比!”
黑髮青年夾雜着私怨的話語得到瓦爾基妮的嚴重認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兩人就這樣一邊喝着酒,一邊儘量傾吐着對於卡蘭翼人的怨念。不知不覺間,戴楊已經幹掉了好幾扎啤酒,感覺有些微醺。再看看尤娜那邊,也堆着四五支空瓶,而且除了最初的那瓶拉塔希以外,其它的都是相當烈性的酒類。雖然瓦爾基妮的酒量比戴楊要好,但灌下這麼多烈性酒,顯然醉得比戴楊厲害。
“喂喂,適可而止吧……你明天還要執勤吧?”戴楊勸說着尤娜。
“什麼嘛!小三你不夠意思哦!”尤娜伸手攬着戴楊的肩膀,哈着酒氣道:“兩年都不過來找人家,這次好不容易逮到你小子,不喝個盡情怎麼行!”
“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喝得醉啊,被艾達發現的話,有麻煩的人可不是我哦……唔?”戴楊的臉和尤娜的貼在一起,目光朝着前方延伸出去。透過短衫敞開的領口,瓦爾基妮胸前的渾圓線條一覽無遺,甚至還能隱約看見兩座玉峰前的嫩紅蓓蕾,一時間不禁心跳加速。
“管……管他的!再說,我纔沒醉!喂,這裡再來兩瓶伏特加!”尤娜明顯在逞強,放開戴楊,並拍着桌子令侍者再拿酒上來。
“……隨便你吧。”戴楊搔着額頭,放棄和醉鬼繼續爭辯,但剛剛看到的美景卻依然在腦海中浮現。
反正這次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避免赤字了,戴楊認命似的嘆了口氣,把注意力放到自己手中的啤酒上。冒着金黃色泡沫的啤酒是消暑解渴的好飲料,但不太適合在冬天來喝。戴楊一邊嚼着幹奶酪,一邊無聊的向樓下望去。由於他們坐的位置就在二樓廊道邊上,因此可以很容易看到樓下的熱鬧景象。
“就說怎麼店裡沒生意,原來都跑到這邊來了啊……”
由於這家酒館在薩日城相當有名,因此被冒險者們當成臨時據點。戴楊看着樓下人頭涌涌的冒險者,再想想自家道具店門可羅雀的景象,心情不禁複雜起來。他試着去數冒險者的數量,但數着數着突然注意到一點情況——只見在靠近吧檯的一處角落,有冒險者不正常聚集的痕跡。
從戴楊的角度看去,聚集在那處的冒險者似乎分成好幾個團體,冒險者們挽起袖子,露出胸膛,互不退讓的大聲吼叫着。不過他們的聲音混雜在酒館的喧譁中,一時間倒是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反正冒險者本來就是一種血氣方剛的生物,像那種程度的意氣之爭戴楊也不知道見過多少和,因此也沒多在意,抱着打醬油的心態關注看着那邊的動靜。然後注意到,在幾隊互相爭吵的冒險者們中間,坐一位紫發紫衣的女子,看來應該就是導致冒險者們爭執的禍因。
在冒險者們互相咆哮着,氣氛變得越來越險惡的時候,紫發女子卻依舊自在的喝着酒,看到這裡的戴楊不由得搖搖頭嘆息起來。
“一羣笨蛋,光是對罵有什麼用,拳頭硬纔是真理啊……”
戴楊期盼着武鬥劇的上演,一邊悠然的喝着啤酒。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到那位紫發女子臉上時,卻“噗”的一聲把口裡的啤酒噴了出來。
“那……那是……”在巨大驚愕的衝擊下,戴楊手裡的啤酒杯也落到了地上。
“忌妖!?”那紫發紫衣的美女,不是在最近在冰霜山脈拋起連串風暴的忌妖又是誰?
“喂喂,爲什麼那傢伙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啊?”
※※※
另一方面,就如同戴楊預料的那樣,在那邊悠然喝酒的紫發忌妖確實就是冒險們爭吵的理由。
忌妖冥夜本來便有着絕世等級的美貌,身上流着的妖魔之血更賦予她普通美女望塵莫及的神秘氣息。兩者混合而成的妖異魅力,可以說通殺一切凡俗男女,尤其對於喜好金幣和美女的冒險者而言,更是像飛蛾於火的致命誘惑。
最初冥夜只是坐在那裡自己喝着酒,但沒多久就有冒險者上來搭訕。冥夜本來沒有搭理他們,然而隨着越來越多的冒險者聚過來,空氣中火藥味也漸漸濃了起來。尤其當冥夜漫不經心的說出“咱討厭軟弱的男人”後,一干雞血上腦的雄性生物們立刻開始挽袖子,裸胸膛,展露自己身上的傷痕和肌肉,想以此證明自己的強壯。
若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冷靜分析,他們的行爲恐怕只能得到“愚蠢”和“無聊”的評價。然而無可奈何的事實是,男人就是這樣悲哀的生物。
總而言之,在和當事人意志無關的情況下,這場本質上爲雄性爭奪配偶的紛爭變得越來越激烈。冒險者們互相推擠着,怒罵着,有的甚至已經把武器拔了出來。若是任由事態發展的話,最後很演變成一場無謂的流血慘劇。更嚴重的是,如果冒險者們的紛爭把忌妖給牽扯進來的話,那慘劇的範圍就會無限擴大,最後或許會把整座薩日城都給拖下水也說不定。
考慮諾茵和帕奧娜皆是穆薩部族的事實,考慮到瓦爾基妮們目前已忙得不可開交的現況,考慮到薩日城陷入混亂會給消滅赤字計劃帶來的影響。雖然完全不是出於本人的意願,戴楊終究還是無法坐視慘劇的發生,決定搶在火種擴大前,先把火源給按滅了。
“喂,你這傢伙,在這裡幹什麼?”趁着冒險者們爭吵的空隙,戴楊竄到忌妖的桌旁,壓低聲音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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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呀,這不是戴楊小哥嗎?”擡起頭來的冥夜,露出醉意朦朧的眼神,顯然目前的神志也並非處於清醒狀態。“怎麼?汝來陪咱喝酒嗎?嘻嘻,歡迎哦!來來來,不要客氣!”冥夜很開心似的笑着,並把手裡的酒杯伸了過來。酒杯裡的琥珀色液體散發出濃烈的酒精味道,顯然也是一種高度的烈性酒。
“可惡,難道現在流行醉女麼……”戴楊嘀咕着,伸手扶起冥夜,準備離開。“喂,走啦,喝酒也不要這種地方喝。”
“要換地方嗎?也好,這裡……很吵耶……”冥夜一手按着額頭,一手拿着酒瓶,倒沒有抗拒戴楊的攙扶。然而聽她的語氣,那些冒險者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她被放在眼裡過。
“喂!臭小子,你要幹什麼?”正在爭得熱烈的冒險者們,突然發現有人竟然在挖自己的牆角,當下毫不客氣的攔在戴楊前面。
“呃,我是這位小姐的朋友。她喝醉了,我要把她送回家去。”戴楊小聲的解釋着,他並不想惹麻煩。
“朋友?胡說!看你小子可疑的寒磣模樣,怎麼可能是這位小姐的朋友!”冒險者們當然不可能看着眼前的美肉被來歷不明的傢伙搶走,紛紛聚過來。“她剛剛在跟咱們喝酒,她的安全自然有咱們保證,你小子算哪根蔥啊?敢出來冒充行騙!趁大爺還沒動手,趕快放下這位小姐離開,不然大爺拆了你的骨頭!”
“那個,我真的是她的朋友啊……喂,你也多少說句話啊!”
戴楊望向忌妖求助,然後冥夜此時已然醉倒,伸手挽着戴楊的脖子,把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
這般軟玉在懷的香豔光景自然激起冒險者們更大的不滿,羣情激憤下,爲首的壯漢揮拳就朝戴楊打來。
“臭小子!叫你給大爺讓開!……唔?”
壯漢驚訝的發現,自己用足力氣的拳頭竟然被眼前的貧弱青年用兩根指頭給了攔下。不僅如此,從青年身上突然散發出一股令人畏懼的氣息,宛如蟄伏暗夜中的兇獸睜開眼睛。當被那雙漆黑的兇瞳注視着的時候,一股說不出的冰冷恐懼從他的腳底蔓延出來,剎那間就連一根指頭亦無法動彈。
“叫你們讓開,雜碎們。”
黑髮青年用冰冷的目光掃視着四周,兇暴的威壓隨着目光彌散。被威壓吞沒的冒險者們,雞血上腦的狂熱狀態剎那間被強制解除,不僅如此,還額外被附加上了恐懼效果。青年望一圈,竟無一人敢與他對視,冒險者們紛紛低垂着頭,任由他帶着美豔的忌妖離開。
此後戴楊便再沒受到任何阻礙,扶着冥夜上到酒館二樓。本想和尤娜打個招呼,再帶着忌妖下去安頓,可惜當戴楊來到桌前時才悲哀的發現,原來這邊的瓦爾基妮亦輸給了酒精的催眠,趴在桌上正睡得香甜。戴楊不禁愕然無語,而就在這時候,懷裡的忌妖突然嚷了起來。
“哦哦,好靚的妞啊!”
冥夜盯着瓦爾基妮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火爆身材,猛吹起了口哨,可惜沉睡的尤娜對此毫無反應,倒是惹來酒客們驚異的視線。
“看什麼看啊?混蛋!”對着這些視線,冥夜揮舞着酒瓶吼了回去,顯出攻擊性十足的模樣。
“唉……”戴楊重重嘆了口氣。當然不可能讓這樣的忌妖留在酒館,但眼前毫無防備的瓦爾基妮也同樣令他擔心,擺在他面前的似乎是一道二擇一的難題,不過或許也有兩全其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