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魂玉之所以昂貴,因其乃妖魔靈魂的結晶,被妖魔視若等同於性命。自古以來,被妖魂玉的高昂價值所吸引,向妖魔挑戰的冒險者不計其數,但絕大多數挑戰者皆淪爲成就妖魔兇名的註腳,能得償所願者可謂少之又少——事實上,妖魔本來便僅次於龍族的上位生物,凡人無法匹敵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呈現在眼前的九十多顆妖魂玉,其價值足以把半個古蘭貝爾王國買下來,而每一顆妖魂玉的背後,都隱藏着一個令人膽顫心驚的兇名。這九十多顆妖魂玉,九十多頭上級妖魔的靈魂結晶,究竟有着怎樣的份量,對凡人來說恐怕是永遠也無法體會的事情。
想象着忌妖蒐集這堆妖魂玉的艱難過程,以及需要的巨大意志,戴楊的胸口宛如壓上了一塊巨石,一時間竟然感到膽怯了。
只不過,令他膽怯的並非忌妖的力量,而是害怕自己那並不重要的需求,會褻瀆這些聚縮着忌妖意志的象徵物。
“我……”戴楊把本已伸出的手收了回來,皺眉問着冥夜。“我真的可以要嗎?”
聽黑髮青年的問題,冥夜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嗯,只能選一顆。”
簡單的問題,簡單的回答,然而蘊含這一問一答中語言難以道盡的內容,卻已透過無言的交流傳達給了彼此。
“是嗎……”
戴楊也沒不再言語,低頭在那堆妖魂玉中尋找起來。
按照梅杜莎的說法,刻印本身是妖魔力量的象徵,不同的刻印有着截然不同的屬性,若是妖魂玉中蘊含着和他屬性相合的刻印,那他自然而然便能感應得到。抱着對持有力量者的敬意,戴楊小心的拿起一顆顆的妖魂玉嘗試感應。也許是因爲已覺醒妖氣的緣故,他很容易就感覺到妖魂玉中刻印的存在,以及刻印代表着的力量屬性。
紅色妖魂玉中的刻印,感覺就像火焰般的狂暴……
綠色妖魂玉中的刻印,帶着難以言喻的詭秘氣息……
黑色妖魂玉中的刻印,如同黑洞般吞噬着周圍的生機……
戴楊非常明顯的感覺着不同刻印間的差別,然而像梅杜莎說的那種彼此呼應的感覺,卻始終沒有出現過。
這時候,忌妖在旁看得有趣,也拿起妖魂玉向他推薦起來。
“這顆如何?”冥夜拿起一顆外表呈現白金色的妖魂玉,向戴楊介紹着。“這顆是達魯達的妖魂玉。達魯達是北疆相當有名的妖魔領主,持有的是‘白虎兇咬印’,若是單論破壞力的話,已經可以和四君王比肩了!那傢伙雖然是外表兇悍的大個子,但卻奇怪的喜歡精巧的小玩藝,他的邸宅裡收藏着許多矮人鍛錘者的作品,還一直盤算着要把家搬到矮人集落去呢!”
“這顆呢?”冥夜拿起的另一顆妖魂玉,是帶着天青色光澤的寶玉。“這是顆是昆廷的。昆廷的力量雖然不及達魯達,但卻是極少數能挨達魯達全力一擊而沒事的傢伙。他的‘牙龍剛鱗印’擁有上級妖魔中首屈一指的防禦力,但本人卻是一個瘦小的老頭,而且很是好色。連芭芭拉都被他騷擾過好幾次,只有在四君王面前才稍微老實點。”
“芭芭拉的魂玉是這顆。”這次冥夜拿起一顆泛着溫柔光澤的寶玉。“芭芭拉是北疆的大美女哦!她的刻印是‘青妖慈愈印’,可是有着妙手回春的神通。基本上,不管受到多嚴重的傷勢,只要沒有斷氣都能救回來。也因此在北疆的妖魔間有着極高的人氣,據說連四君王都曾追求過她呢!”
……就這樣,冥夜拿起一顆又一顆的妖魂玉,向戴楊講述着魂玉主人的往事。
看着她那興高采烈的模樣,戴楊卻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從忌妖描述的語氣聽來,她應該對這些魂玉主人相當熟悉的纔對,但到底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才讓她不得不加害這些親近的人呢?還是說,妖魔本來就是這樣的生物?諸如此類的疑問在戴楊的心裡盤旋,但對目前的他來說,這些還是無法觸碰的禁區。
戴楊一邊聆聽着忌妖的講述,一邊默然的垂頭尋找。這時候冥夜已經把妖魂玉介紹了大半,但戴楊還沒有找合適自己的刻印,他朝着剩下的妖魂玉望去,此時一顆黑白兩色的妖魂玉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顆是……”戴楊伸手把那顆妖魂玉拿了起來。魂玉的表面是無暇的白色,但白色深處有着黑色霧氣在翻騰着。只見黑與白互相糾結,一刻不停的侵襲着彼此,形成頗爲獨特的景觀。戴楊被這樣的景象所吸引,正準備探知其中的刻印,但沒想到突然被忌妖奪了過去。
“這顆不行!”冥夜把那顆妖魂玉摟在懷裡,臉上浮現出對待某種珍惜之物似的神情。“這顆……不能給你。”
“呃,不能選這顆嗎……”忌妖的態度和先前完全不同,這引起了戴楊的好奇心。“不過爲什麼?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沒有特別的理由,但就是不能給你。”冥夜就像小孩子似的搖着頭,拒絕的態度非常明顯。
“……我知道了。”雖然覺得那顆妖魂玉有着特別的吸引力,但看到忌妖的反應,戴楊也只能嘆息着放棄。
他在剩下的妖魂玉中尋找着和自己屬性相合的刻印,不過再沒遇到像先前那顆般契合的魂玉。戴楊忍不住煩惱的搔着頭,冥夜在旁看着他的動作,又看看手中的黑白魂玉,露出異常猶豫的神情。看起來,她似乎很想把這顆妖魂玉讓給戴楊,但又極捨不得的模樣。就這樣掙扎好一會兒後,忌妖終於開口了。
“吶,咱問汝……”
“嗯?什麼?”
“汝啊,對妖魔有什麼看法?”
“看法?”戴楊愣了愣,偏頭看向冥夜。只見那雙紫羅蘭色的眸子,閃爍着別樣的光彩,像是在期待什麼,又像是在畏懼着什麼。
“妖魔是僅次於龍族的上位生物,是統御魔物的君王。對普通人來說,是猶如噩夢化身般的恐怖存在。”像這樣的答案要多少有多少,但顯然不是眼前的忌妖所尋求的。不過就算得出這種程度的判斷,他並不知道冥夜想要的答案是什麼,於是聳聳肩膀,用開玩笑的方式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個嘛,人也好,妖魔也好,只要能帶來營業額的收益,對我來說就是受歡迎的顧客。”
“顧……顧客?”冥夜聞言皺起眉頭,似乎對這樣的發言並不滿意,然而沒過多久便舒展眉目,伸手掩住嘴角的輕笑。“嗯,咱的眼光真不錯呢,汝果然是與衆不同的傢伙呢……好吧,這顆魂玉就交給汝吧。”這樣說着的冥夜,把那顆黑白魂玉放到了戴楊的手中。
“……可以嗎?”戴楊握着手中的黑白魂玉,感覺到丹田內的妖氣正被它所牽引,迅速在經脈內流轉起來。
“它的刻印是‘君子殉兇印’。”冥夜如此說着。“汝啊,可要小心不要被凶氣吞噬了哦?”
※※※
午餐過後,戴楊和冥夜來到位於薩日城東北方的鬥技場,也就是舉行天選儀式擂臺賽的場所。
不過雖然被稱爲“鬥技場”,但和常識中那種被觀衆席圍繞的圓形建築差別還是蠻大的。由於翼人間的比鬥並不需要依託大地爲舞臺,而是在遼闊無際的天空展開,因此這裡所謂的“鬥技場”,說白了也就是薩日城邊的一處絕壁高崖。
爭奪天槍的選手在絕壁外的天空展開比鬥,至於絕壁下方的遼闊廣場,則成爲天然的觀衆席。觀衆們可以在廣場上仰頭觀看天上的擂臺賽,而要是嫌這樣看着累的話,也可以費點時間爬到絕壁去近距離觀看比賽。如果願意付錢的話,甚至還可以乘着舒適的浮舟,在最好的位置目睹擂臺賽的第一實況。
並不需要門票這類東西,整座絕壁的鬥技場都向觀衆自由開放,只要有興趣誰都可以前來觀戰。至於主席臺則是設置在一艘裝飾考究的浮舟上,參加比賽的選手們,還有來自各個翼人部族的長老,都在這艘主席浮舟上觀戰,以保證天選儀式在各方監督下公正的進行。
戴楊他們來到鬥技場時下午的賽程還沒有開始,不過觀衆席上已擠得人山人海。沒有翅膀的冒險者們,就像沙丁魚般的擁擠在廣場上,仰着頭,眼巴巴的望着空中的主席浮舟。有翅膀的翼人們則要自由許多,輕鬆飛翔到上面絕壁的石臺上,兩兩成羣的聚在一起等着比賽開始,有的手裡還拿着零食小吃,悠閒程度完全不是冒險者們所能比起。
絕壁外側的天空飄着好幾艘浮舟,這些是專門提供給願意付錢的貴客的特等席。戴楊只問問了價格,然後便徹底打消了去特等席給諾茵助威的主意。因爲諾茵的賽程安排在好幾場比賽後,時間還很早得很,所以他本想先在附近晃悠下再過去擠沙丁魚。然而同行的冥夜卻是異常的興奮,非要扯着他去前面觀戰。
“你想擠到那堆東西里面去嗎?”戴楊指前面問道。
被他稱爲“那堆東西”的,是正擁擠在絕壁前的廣場上,散發着濃烈汗臭和邪念的冒險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