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瓶精靈調製的解毒藥水,十份特製的便攜乾糧,一盞矮人制造的油燈……最後贈送一副免費的龍巢地圖,全部一共兩百六十四里恩,小的給你們扣去零頭,一共算二百六十里恩就好。”
最終,戴楊說服真勇者組幫助道具店極大的提高了營業額。在把四枚銀幣收入口袋的一刻,黑髮青年的臉上露出快樂的笑容。而另一方面,落入話術和策略的陷阱,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購買了一大堆不必要之物的真勇者三人組,看着那副好不容易到手的地圖,也露出分外喜悅的表情。
“太好了!老大,有了這張地圖,我們就可以朝龍巢出發了!”老二夏德興奮的說道。
“道具也買好了,準備萬無一失。”老三赫德看着手裡值價二百里恩的昂貴道具,放心的舒了口氣。
“嗯,明天就出發!等咱們帶着財寶從龍巢回來,我倒要看看那個兇婆娘會是怎麼樣的表情!”老大艾德彷彿揚眉吐氣般的揮了下拳頭。
“……兇婆娘?老大,你還忘不了那個眼神兇悍的女人啊?”老二夏德啞然道。
“廢話!那個兇婆娘竟敢如此羞辱我們,你咽得下這口氣嗎?”
似乎回想起某種不快的經歷,老大艾德露出憤憤不平的模樣,他的表現引來戴楊的好奇。雖然打聽顧客的隱私並不算是明智的行爲,但橫豎銀幣已經放進口袋,戴楊也就稍稍放縱了下自己的好奇心,以合適的時機切入了真勇者組的談話。
“眼神兇悍的女人嗎?在小的記憶中,蘭洛斯鎮上好像沒有這種女人耶?”
“那女人可不是這個鎮子的人!”老大艾德當場迴應着。“大概和我們一樣,也是從外面來的冒險者。本大爺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好意過去邀請她同行,結果卻……哼!那個惡婆娘,不過就是臉長得好看一點,拽什麼拽啊!”
“哦?女的冒險者嗎?”戴楊感到驚奇。
基本上來說,從事冒險者這種高風險職業的人以男性居多,女性冒險者比較少見,就算有,也幾乎都是和其他人組隊行動。像真勇者組口中那種獨往獨來的女冒險者可以說是鳳毛麒角,而且從老大艾德的反應上來看,似乎還在對方的手上吃了不小的虧。
“那個混賬婆娘,居然說什麼‘像你們這種浪費頁數的三流貨色,還是早點領便當下場吧’……可惡!要不是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本大爺當場就跟他翻臉了!”老大艾德把櫃檯桌子捶得咚咚直響,看得戴楊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可是老大,你不是過去找人家算賬,然後被瞪一眼就給嚇回來了嗎?”老二夏德揭發道。
“那個女人的眼睛確實很兇哦,光是被她瞪着就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老大,我覺得還是不要招惹她比較好。”老三赫德心有餘悸的說道。
“混賬!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沒志氣?我們可是要去挑戰龍的勇者耶!被一個兇婆娘給嚇回來,豈不是貽笑大方!”
老大艾德繼續拍着道具店的櫃檯,大聲鼓舞着團隊的士氣,不過這種慷他人之慨的行爲令旁邊的店主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你們口中的兇婆娘,指的是我嗎?”
突然間,後方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聲音。
衆人齊齊轉口過去,看見一名女子正站在道具店的門口。
真勇者組的三人見到那名女子,霎時間露出慌張的神情。老大艾德的氣勢一落千丈,不知所措的朝兩邊張望,然而老二夏德和老三赫德卻突然對道具店內的裝潢產生了興趣,不約而同的迴避了他的視線。結果老大艾德沒能得到任何援助,只能孤立無援的面對着以冷冽表情朝這邊走來的女子。
“呃,你……您好,又見面了,還真巧啊……”
“是啊,真是令人不快的偶然。”女子擡起了下巴,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愉快。“雖然你們的感覺如何,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但若在別人面前散佈不實的謠言,從而破壞我的名譽,那就是我不得不過問的事情。請回答我先前的問題,根據你們的回答,我將保留採取進一步行動的權力。”
女子緊盯着老大艾德如此說着,她的言談與動作都流露出高貴的氣質,並帶給人一股奇妙的壓迫感。
“啊,唉,那個……真是抱歉,因爲我不知道你也來了……”
“如果我不在的話,你就會放肆地一直說下去了嗎?”
“不……那個……我沒這個意思……”
老大艾德的表情彷彿快要哭出來,他看來已經完全被對方的氣勢給壓倒,就連出言辯解都做不到。而老二夏德和老三赫德雖然各自打量着天花板和地面,但從他們額頭的汗水來看,似乎也在承受着負疚感和不安的雙重重壓。
真勇者組的模樣落在戴楊的眼裡,令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着那位以一己之力鎮住三位冒險者的女中豪傑。
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女子的年齡比他想象得還要年輕,有着一頭青色的長髮和鵝蛋臉。僅就容貌而言,她毫無疑問屬於水準以上的美女,不過比這份美貌來,更令戴楊在意的是女子戴在前額的那副額冠——額冠通體以白銀鑄成,表面銘刻着精美的紋路,透過長長的劉海,可以看到額冠正中鑲着一顆橢圓形的深藍寶玉。一股若有若無的凜凜神威從寶玉中散發出來,當直視那顆寶玉的時候,戴楊亦忍不住感到一陣目眩。
“蒼……蒼識眼!?”
身旁突然響起低聲的驚呼,戴楊轉頭望去,只見原本正悠然看戲的不良中年,失手把茶杯打翻在桌上。
※※※
“……喂,蒼識眼是什麼東西?”
戴楊過去幫忙收拾打翻的茶杯,卻趁機壓低聲音問着肖恩。
“‘蒼識眼’是暴風之神阿爾貝斯的寶具,她是阿爾貝斯的巫女!”肖恩同樣低聲回答着他。
“巫女?”戴楊驚愕的瞪大眼睛。“喂喂,暴風之神的巫女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所謂“巫女”,也就是被神明所選定的,能和神明直接交流的女性。暴風之神阿爾貝斯,和魔族守護神的混沌女神阿麗希亞一樣,是帕拉米亞大陸地位最高的六柱神之一。既然女子是暴風之神阿爾貝斯的巫女,那就相當於阿爾貝斯在凡世的化身,而戴楊先前所感覺到的那股凜凜神威,其實正是暴風之神的神格具現化的產物。由於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直視神明的威光,也難怪真勇者組光是被瞪一眼就給嚇退了回來。
“不過,巫女不應該都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楚楚可憐的柔弱感覺嗎?可她的打扮……”
戴楊以質疑的目光望過去。女子的身上罩着一件旅行者常用的披風,透過披風的見隙,可以看到裡面穿着的輕便胸甲,以及掛在腰側的白銀刺劍。這樣的裝扮與其說是侍奉神明的巫女,倒不如說更像是馳騁沙場的戰士。那把白銀刺劍看上去也絕非凡品,若是配合靈活的身法展開遊擊,在戰鬥中必然是令人防不勝防的強敵。
“楚楚可憐的巫女?這種事情,你是從什麼地方知道的啊?”
“不,那個,一般騎士小說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那種瞎編的東西你也信啊?”肖恩投來一個鄙視的眼神。“聽好,巫女可是能使用最高級別的神術的稀有職業,而神術這種東西,是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承受神明的力量。你想想看,要是真像你說的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身體,能承受得了神力降臨麼?”
“嗯,這樣說也有道理……你的意思是,巫女必須先是身體強悍的戰士?”
“當然。根據大叔的觀察,就算不用神術,她一個人掃平那邊三個廢材也絕對沒有問題。”
“哇咔咔,果然是兇婆娘啊……”
……另一方面,在戴楊和肖恩爲女子的高貴身份竊竊私語的時候,那邊的真勇者三人組也已屈服在阿爾貝斯的威光之下,低頭向女子道歉後,狼狽逃出道具店。目送着三人離去,戴楊對他們的遭遇致以與二百里恩營業額等價的同情,然後迅速調整好狀態,對着朝這邊走來的風之巫女露出營業用的微笑。
“歡迎光臨,請問……唔?”
本以爲只要不去看額冠上的寶玉,就不會有目眩的感覺,但走近後戴楊才注意到,女子的雙瞳是宛如無雲之空般的深藍色,並且同樣具有放射神威的功能——額冠上的寶玉,還有和寶玉同色的雙瞳,三倍的神威疊加在身上,宛如在面前豎立起無限高大的神明巨像,戴楊亦充分體會到真勇者組那種苦不堪言的滋味。
然而,若是在這裡低頭的話,就等喪失身爲店主的立場,要想再接再厲提高營業額無疑就成了鏡花水月的空想。
(就算是神的巫女,也不是赤字存在的理由!)戴楊緊握着拳頭,在心裡發出無聲的吶喊。
這一刻,商人的魂魄熊熊燃燒了起來!對營業額的執着壓倒了神明的威光,美貌的巫女在戴楊的眼中也化爲了營業額上的數字。黑髮青年毫不畏縮的直視着被神威籠罩的女子,帶着燦爛的笑容,以充滿熱情的聲音致上歡迎。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可以爲您效勞的嗎?”
“……咦?”
似乎很少被人這樣直視過,女子一瞬間露出稍稍慌亂的表情,不過很快調整了情緒,以淡然的目光迴應着戴楊。
“……剛剛那三人的話,我不知道你們聽進去多少,不過最好不要當真。”
這樣說完後,她的目光又移到旁邊的酒館老闆身上。“還有,我目前正在修習中,還算不上是正式的巫女。”
“呃,您都聽到了嗎……”就算是以玩弄他人命運爲樂的不良中年,面對神的威光也不禁露出尷尬的表情。
“只要是風能抵達的地方,就沒有阿爾貝斯不知道的事情。”
女子搖搖頭,以清澈的聲音道明自己的來意。
“我叫米蘭達,是來自王都的旅行者。我爲討伐惡龍而來,聽說你們這裡有龍巢的地圖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