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猛力拍飛的康拉德,在空中翻騰了好幾周才落地,撞進了一家店鋪,被落下的雜物所掩埋。
夏露薇把無銘收入劍鞘,卻並沒有因此而平息努氣。女騎士挽起衣袖,大步流星的走向埋在雜物堆裡的康拉德,似乎打算把他拉起來再痛打一頓。這時候,旁觀的戴楊清醒了過來,趕過來及時抓住了女騎士。
“行了行了,寶貝,冷靜點,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戴楊從背後抱住女騎士。
“放開我,楊,放開我!”夏露薇在男人的臂膀裡掙扎着,試着伸腿去踹雜物堆裡的康拉德。“像這種傢伙……像這種傢伙,連給楊提鞋子都不配!憑什麼……憑什麼可以浪費楊辛苦賺來的錢!而且還那樣的對待楊……啊!”
說到這裡,女騎士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回頭慌慌張張的看着男人。
“楊,你的傷!頭上的傷,還在流血嗎?啊啊,這……這要怎麼辦纔好……”
夏露薇身上的凶氣盡散,再顧不上地上的康拉德,慌張的察看着男人的傷勢。
就在這耽誤的一會兒功夫,遠處的街道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隊身着白色神袍,手持棍棒的僧侶正朝着這處騷亂的地點趕來。他們是暴風神殿的武僧團,也是信仰阿爾貝斯的戰士集團。
本來武僧團是暴風神殿爲討伐魔物而設立的組織,然而隨着神殿街的興起發展,武僧團也逐漸負擔起了維持神殿街治安的任務。由於武僧團的成員皆是受到阿爾貝斯祝福的厲害戰士,在冒險者中素來有着極高的威信,因此除了像康拉德這種搞不清楚狀況的脫線貴族外,幾乎沒有人敢在神殿街亂來。
身爲行商人的戴楊也早已聽聞過武僧團的威名,看着一隊二十多人的武僧團趕來,只好放棄開溜的主意。
“統統不許動!閒雜人等一律離開!”
率領武僧團的暴風司祭,一聲令下,二十多名武僧馬上訓練有素的散開,把現場封鎖了起來。許多懷着好奇心圍過來的民衆,見到有武僧團插手,紛紛下意識的走遠。很快現場只剩下戴楊和女騎士,以及在地下輾轉呻吟着的隨從騎士們。
(不妙,我們看起來倒更像是暴徒……)戴楊打量了下目前的狀況,突然察覺到己方正處在很不利的狀況。
“就……就是他們!在大街上公然對我家少爺施暴!”
戴楊的擔憂很快成了現實,先前拋下武器開溜的兩名隨從騎士,在武僧團稍後也趕到現場。他們指着在地上痛苦哀嚎着的隊友,向暴風司祭控告着女騎士的暴行。
“咦?咦咦?”
面對他們的指責,夏露薇先是眨眨眼睛,然後慌張的搖着頭。“不,不是這樣的,是他們先對楊動手……因爲楊受傷了,我一時情急纔出手……”夏露薇向暴風司祭解釋着,然而現場哀鴻遍野的悽慘景象,對證明她的說辭顯然很不利。
“胡說!明明這個女人家裡欠我家少爺的錢,因爲不想還債就突然拔劍砍了過來!兄弟們被那把黑劍給砍倒,我們也是好不容易纔逃出來的!”一名隨從騎士以扭曲真相的方式向暴風司祭控訴着。
“……你是說,她一個人就把你們全打倒了?十多名全副武裝的騎士?”暴風司祭皺眉質問着。
以常理來判斷,地上施暴者們的慘狀確實很難支持女騎士的說法,然而要讓暴風司祭相信眼前柔弱的女騎士,以一己之力車翻十多名武裝精良的正規騎士,卻也是同樣的艱難。
“那……那是因爲突然遭到襲擊,兄弟們一時措手不及……”隨從騎士支吾着,在和女騎士目光相對的瞬間,突然激動的大吼起來。“而且,這女人根本不是人!是惡魔啊!那把劍也是魔劍!不然的話,我們十多個人怎麼可能連她的衣角都摸不上!”
“……你們這羣廢物!”
這時候,康拉德的聲音在另一邊響起。被拍飛到雜物堆裡的他,在另一名隨從騎士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朝這邊走來。混着血絲的眼睛掃過戴楊,然而卻不敢在夏露薇那裡多停留。
“公子,您沒事吧?我叫來了武僧團,這下他們再逃不了……噗!”隨從騎士上去扶着康拉德,正準備表現忠心,誰知卻被一個巴掌給狠狠扇倒在地。
“混賬狗奴才!剛剛竟敢丟下本少爺逃走,回去再收拾你!”康拉德踹了地上的隨從騎士一腳,又喘了幾口氣,狠狠的看着女騎士兩人,用下命令似的聲音向暴風司祭命令着。“混蛋!你們還愣着幹什麼?他們就是襲擊本少爺的罪大惡極的犯人!還不趕快抓起來!”
卡帝亞家少爺的粗暴語氣引得暴風司祭暗皺眉頭,但現場的情景似乎也不能證明他說得有錯。
“沒辦法……這邊的兩位,請你們跟我們回神殿協助調查。”暴風司祭嘆了口氣,對着武僧團作了個手勢,令他們把女騎士和戴楊圍了起來,但似乎並不打算把他們當犯人看待。“不用擔心,阿爾貝爾在天上注視着凡世的一切。倘若結果證明你們是無辜的,自然會得到神明的寬待。”
“……我等相信阿爾貝斯的裁決。”
戴楊牽着女騎士,以虔誠的禮儀迴應着。與此同時,康拉德表現出相反的意見。
“混賬!你在說什麼瘋話!他們是無辜的?他們讓本公子變成這副模樣!應該當場處決纔對!”
也許是被怒火衝昏頭腦,康拉德竟一把揪住暴風司祭的衣領。如此不敬的動作引得武僧們的動容,就在他們準備出手制裁不敬神明的狂徒前,突然像察覺到什麼似的,齊齊停下腳步,回望着人羣的某方。然後帶着肅穆的神色,恭敬的退到兩旁,讓出中間的道路來。
注意到武僧們的變化,戴楊的目光跟着向那處瞟去,然後看到,阿爾貝斯的巫女正朝這邊走來。
※※※
比起平時方便活動的旅行裝束來,這時候米蘭達已換上巫女的正裝。
一件神聖的白紗法袍罩住秀美的身段,法袍的腰際以象徵蒼穹的青色綢緞收束,綢緞上用銀線繡着獻予神明的祈禱文。再配上額前暴風之眼的銀冠,在阿爾貝斯神光的加持下,整件法袍宛如散發着煌煌的神光,引得沿途民衆紛紛磕頭跪拜。
戴楊還是初次看到巫女的正式裝扮,感到新鮮的同時,差點就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幸好巫女嚴厲的目光瞥來,讓他及時警醒了過來,不然恐怕立刻會被憤怒的武僧們亂棍打扁。
“米……米蘭達!是米蘭達嗎?”
同樣被巫女迷惑的還有另一人。卡帝亞家的少爺,康拉德,在看到米蘭達現身的時刻便兩眼發直,丟開手裡的暴風司祭,歡叫着朝公爵千金跑去。
“終於見到你了,米蘭達!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康拉德彷彿肆無忌憚般的抓着巫女玉手,以無比委屈的聲音訴起苦來。“快來幫我評評理,我是來找你的,這些傢伙卻把本少爺……把我弄成這副模樣!你說,他們是不是罪該萬死,應該當場處決啊?”
“康……康拉德?”米蘭達似乎才反應過來,當下抽回手,冷冷的問着。“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是來找你的啊,米蘭達!”康拉德似乎完全沒察覺到公爵千金的拒絕態度,用充滿熱忱的語調述說着。“就算是阿爾貝斯的旨意,身爲未婚夫,我總有擔心自己愛人的權力吧?我來了神殿好幾次,可每次都被拒之門外……米蘭達啊,你就是這樣考驗你的愛人嗎?”
“等,等等,你說誰是你的愛人啊!”似乎沒預料到康拉德會說出這種話來,公爵千金當即氣結。“那是父親擅自做主訂下的婚姻,而且我已經離開恩布利昂家了,你和我……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
“和婚約沒有關係!米蘭達,我愛的是你啊!”康拉德就像悲劇故事裡的主人公般,發出誇張的嘆息。若不是那灰頭土臉的狼狽模樣,這番演技應該能多少引來點掌聲纔對。
“可我根本不愛你!”公爵千金氣得跺腳。若不是場合不對,估計早已召喚神裁降臨了。
“不!你會愛上我的!絕對!”康拉德用自信滿滿的聲音回答着。
“如果要問爲什麼,那是因爲!我是你命中註定的愛人啊!”
……宛如一股看不見的寒風吹過,在康拉德的話音落下後,現場霎時間陷入了莫名詭異的沉默。康拉德一手撫胸,一手上揚,擺出宛如舞臺劇演員般的姿態,坦然接受着所有人的驚愕的凝視。另一方面,米蘭達卻好像已被氣得呆掉。一種混合着滑稽與嚴肅的詭異氣場包圍着現場,似乎沒有人能開口說話。
“……嗯咳!”
突然響起一聲咳嗽。
實在不忍心媳婦受此折磨的戴楊,輕咳一聲,打破了無言的寂靜。隨着看不見的寒氣散去,現場的氣氛開始活絡起來。回過神來的暴風司祭,感激的看了黑髮青年一眼,然後連忙指揮武僧上去把那搞不清楚狀況的混賬白癡少爺給抓起來。
於是,正在自我陶醉中的康拉德,被武僧們從後面一腳踹翻,然後像綁糉子似的給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