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戴楊的憂慮

“米蘭達,是我在王家學院時的同學。”

以這句話爲開端,夏露薇開始講述米蘭達的事情。

米蘭達,全名米蘭達·馮·恩布利昂,是恩布利昂公爵家的次女。和伊斯埃雷家這樣徒有其名的沒落貴族不同,恩布利昂家是位於王國權力中樞的大貴族,米蘭達身爲公爵次女,其身份和沒落貴族的夏露薇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除了令人仰視的身份以外,米蘭達本身亦有着卓絕的天賦,甚至可以說,其所擁有的才能之高,整個學院裡無人能及。王家學院是古蘭貝爾王國的最高學府,一般人從入學到畢業,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夠通過所有相關課程測試,但是米蘭達僅用了三年就完成了。相比這份耀眼奪目的才能來,那份同樣出色的美貌反而成爲陪襯般的存在。

才貌雙全,兼具家世和修養的米蘭達,在學院裡是異常耀眼的存在。照道理來說,像這樣一位處於金字塔頂端的人物,應該是很難和夏露薇扯上關係的纔對,然而凡事總有例外的時候。

事實上,王家學院也有實戰訓練的課程,米蘭達則是其中的佼佼者。某次自由訓練的時候,夏露薇一如既往的被衆人疏遠,不過從旁邊經過的米蘭達卻突然對她的古式劍術產生了興趣,並且提出對打的要求。當時夏露薇幾乎是受寵若驚的接受米蘭達的請求,然後,兩人在衆人圍觀下進行初次對戰。

幾乎所有人都以爲米蘭達會輕易獲勝,然而事實的結果卻是,僅僅兩三個回合過後,米蘭達的刺劍就脫手飛出。這樣的結果令所有人跌破眼鏡,而夏露薇的惶恐卻還猶勝之。另一方面,對於實戰訓練中初次遭遇敗北的事實,米蘭達亦感到難以接受,於是拾起劍來再度挑戰。結果直到當天日落爲止,兩人的若干次戰鬥皆以夏露薇的全勝劃下句號。

那一次的對戰,使得夏露薇的實力得到在場所有觀衆的認可,而對於米蘭達來說,卻是她初次品嚐到“技不如人”的苦澀滋味。若是換成其他貴族子弟的話,恐怕會因難以消化這份悔恨,因而拼命找女騎士的麻煩吧?但米蘭達卻和那些凡庸的貴族完全不同,她不但認同了夏露薇的劍術才華,每次實戰訓練時更是主動和夏露薇組隊。在互相磨練的過程中,兩人的戰技都飛速提高到其他人望塵莫及的水準,而友誼的種子亦在不知不覺中播下。

因爲沒落貴族的身份,夏露薇在學院時常受到不平等的待遇。夏露薇對此早已習以爲常,並選擇默默忍受,然而米蘭達對此卻無法接受。

“怎麼可以像這樣逆來順受!”米蘭達總是這樣呵斥着夏露薇,並且對那些仗勢欺人的傢伙,以十倍的顏色還了回去。一次因爲夏露薇沒法取得騎士測試的資格,甚至還跑到校長室去找校長直接理論了一番,這件事幾乎轟動了整個王家學院。

米蘭達有着強烈的正義感和果敢的執行力,在習慣以自我爲中心的貴族子弟中,是猶如黃金般閃耀的高貴品質。然而向來被衆人所仰視的她,從未經歷過下位者的苦難,因此在處理問題的方法上始終有着欠缺柔軟性的一面。舉例而言,米蘭達在一年前因提前畢業而離開王家學院,其強硬方針的惡果在那以後立即顯現,失去鎮壓的惡意反彈到女騎士的身上。在離開學院的最後一段時間,夏露薇過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艱難。

“……米蘭達最後一次寫信給我是在大約半年前,信裡說她決定到暴風神殿進行神官修行,還勉勵我要好好加油。因爲米蘭達是那種言出必行的人,所以我猜她現在應該在暴風神殿裡修行,但沒想到竟然就成了阿爾貝斯的巫女……果然,有才能的人就是不一樣呢。”

夏露薇苦笑着的搖搖頭,以這句話結束了長長的介紹。

“哦,原來那個兇婆娘這麼有來頭啊?”

雖然戴楊嘴巴上這樣說,但語氣卻相當不以爲然。他的態度令夏露薇感到不安,於是試着爲好友辯護道。

“那個,楊,米蘭達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女人,真正的她其實很溫柔的……”

“不用擔心啦,我不會找她要賠償金的。”戴楊開玩笑的擺擺手,但跟着神情卻凝重起來。“不過話說回來,姑且不論今天的事情。你那位好姐妹搞不好會惹出大麻煩呢……”

“咦?”

“你剛剛也聽到了吧?她說她是爲討伐銀龍而來的。”戴楊指出。“雖然我不知道暴風之神的巫女爲什麼想去挑戰龍族,但龍巢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來去的地方。獨自一人去挑戰霜雪銀帝,最壞的結果恐怕會像你上次那樣,淪爲黑心管家的俘虜說不一定。”

“但……但是,米蘭達是阿爾貝斯的巫女。有阿爾貝斯的神力加持的話,說不定有可能成功……”

“那就更糟糕。”戴楊打斷夏露薇的話。“要是霜雪銀帝不在了,你想想看會發生什麼事情?”

“啊!”想到戴楊過去曾分析過的惡果,夏露薇掩嘴發出驚呼。

“而且更讓我擔心的是……”不知想到什麼,戴楊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她住在‘留客雨’,那裡可是不良中年的巢穴耶?要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再給她灌輸些奇怪的知識,結果很可能是讓星星之火變成燎原烈焰,令事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啊!”

“不……不會這麼嚴重吧?”夏露薇對他的憂慮感到難以理解。“維布利大叔只是熱心腸而已,好像沒有惡意……”

“天真!你太天真了!”戴楊打斷了她的話。“那個死不良中年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點起一堆火,然後躲起來,看着別人撲火偷笑啊!”

“是……是這樣的嗎……”

“當然是這樣!”戴楊很用力的點頭確認着。“今天我就警告過她,不過她好像完全沒聽進去的樣子……”

這樣說着的戴楊,把手放到女騎士的肩膀上,慎重的囑咐道:“所以爲了以防萬一,夏露薇,明天你還是抽空去‘留客雨’一趟吧?一來問清楚你那位好姐妹究竟到蘭洛斯鎮來幹什麼,二來也警告她不要重蹈你的覆轍。”

※※※

霜雪銀帝的巢穴位於冰霜山脈,而山脈腳下的蘭洛斯鎮則是前往龍巢的必經之路,因此又有着“冒險者樂園”的別稱。

每年都有數以千計的冒險者前來蘭洛斯鎮,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衝着冰霜山脈裡的銀龍的財富而來。雖然冒險者們的到來給蘭洛斯鎮帶來額外的收入,但在蘭洛斯鎮的居民們眼裡,這些說得好聽點是“四處旅行的冒險者”、說得難聽點是“追逐財寶的不法之徒”的傢伙們,不過只是一羣不受歡迎的麻煩製造者而已。

大概就是出於這樣的緣故,和前赴後繼的衝着龍巢財富而來的冒險者相比,整座蘭洛斯鎮面向冒險者經營的基礎設施卻少之又少,除了宿屋這種隨處可見的便利設施外,就只有一家叫做“勇者墓園”的道具店和一家名爲“留客雨”的酒館。

經營道具店的是一位終日爲營業額赤字而頭痛的貧苦青年,而經營酒館的則是一位常常以“紳士”自稱,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的不良中年。

酒館“留客雨”以出售古蘭貝爾王國最好的葡萄酒而聞名,同時也兼營旅店。由於光是酒館的收入已足夠養活“留客雨”,因此身爲經營者的不良中年,便常常以“人手不足”爲理由,拒絕前來投宿旅店的冒險者。基本上來說,凡是長得五大三粗,外表沒有任何鑑賞點的傢伙——就像自稱“真勇者組”的三人那樣,都會被毫不客氣的拒之門外。

反過來說,只要是氣質獨特的美女,哪怕付不出來旅費,也可以隨便住到自己高興爲止。

“留客雨”的旅店,最近一次開張是在大約一週前,那時候住進來的是女騎士夏露薇。而時隔一週後,又迎來了另一位客人。

米蘭達·馮·恩布利昂,暴風之神阿爾貝斯的巫女,坐在餐桌前,一邊享用着旅店老闆精心準備的早餐,一邊煩惱着目前的問題。雖然昨天在道具店宣言說要去討伐銀龍,但那並不是她的真正目的所在。

兩週前,位於古蘭貝爾王都的暴風神殿發生了一起嚴重的盜竊事件,被重重封印在神殿內部的阿爾貝斯的秘寶,被不知何人盜走,同時負責看護秘寶的幾名神官亦被殘忍的殺害。此事震驚神殿上下,要知道,暴風神殿是阿爾貝斯的眷顧之地,犯人能在神明的眼皮底下殺人劫貨,其危險度可以說不言而喻。

再加上,被盜的秘寶據說是非常危險的物品,因此神殿派出大量人手,決定不惜代價也要把犯人緝拿歸案,米蘭達亦是其中之一。

相比起其他神官來,擁有巫女資質的米蘭達具備和神明交流的能力,數日前她得到阿爾貝斯的神諭,得知犯人的正在冰霜山脈一帶活動,於是便匆匆趕來蘭洛斯鎮。冰霜山脈是霜雪銀帝的領地,本來米蘭達打算先前往龍巢處一探究竟,然而沒想到在道具店意外遇上好友的夏露薇,並且對方還成了道具店的老闆娘?

米蘭達完全無法想象,到底是什麼因果才讓好友變成那副模樣,但卻無法放任友人的墮落。她曾想當場帶走夏露薇,不過意外被黑髮店主給阻止下來。米蘭達是阿爾貝斯的巫女,佩戴着象徵暴風之神的寶具,相當於阿爾貝斯在凡世化身的她,對凡人來說幾乎是無法直視的存在。然而那名貌不驚人的黑髮青年,似乎完全不懼阿爾貝斯的神威,一步不退的袒護着身後的夏露薇。

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那名青年本身並非凡人,二是對方可能和她一樣,受到其它神明的眷顧也說不定。若是後者的話,神眷者間的衝突是米蘭達想避免的,因此纔會接受旅店老闆的提議,留下夏露薇,暫時住到這家“留客雨”來。

只不過,對於要如何把好友帶回正途,她到現在還沒有半點頭緒就是了。

“還有,追捕犯人的事情呢……”米蘭達頭痛的按着腦袋。

就算她再怎麼天資聰慧,同時遇到兩件扎手的事情,也不由得感到左右爲難。米蘭達皺着眉頭,無意識的擺弄着手裡的湯勺,然而眼角的餘光卻瞥到小鬍子老闆正笑眯眯的朝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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