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到了!”
戴楊歡呼着蹦起來,甩掉身上的僞裝草枝,把網兜裡的獵物小心翼翼的裝到準備好的玻璃瓶裡。被關進玻璃瓶的小妖精,顯出驚惶的模樣,伸手不斷敲打着厚厚的瓶壁,然而卻只是徒勞。
“哼哼,‘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這也是爲了彌補赤字,你可不要怪我啊!”
戴楊把玻璃瓶拿到面前,看着瓶裡的小妖精,得意吹了聲口哨。
本來按照當初的預定,在處理完神殿的事務後,他應該即刻返回蘭洛斯鎮的。然而由於前次神殿街騷亂帶來種種麻煩,時下他卻不得不在暴風神殿裡暫留。今天早上,夏露薇讓米蘭達嚐了昨天逛街時買的蜜糖,結果引起了巫女的興致,一大早就扯着女騎士去逛街購物。
至於留守的戴楊,想着反正閒着也無聊,於是便打起到常春森林採草藥換錢的念頭。
常春森林是阿爾貝斯的庭院,暴風神殿將其劃爲禁地。同樣出於對暴風之神的敬畏,幾乎沒有人敢隨便踏足這處神聖場所。只不過,這條規則對某個不敬神明的傢伙卻是無用。
在昨天的神殿街騷亂中,戴楊替女騎士償還了伊斯埃雷家十萬裡恩的債務,使得原本好不容易鼓起來的錢包,霎時間又癟了下去。雖然對這樣的結果戴楊沒有任何怨念,然而每當回想辛苦掙來的錢,就那樣被卡帝亞家少爺給糟蹋掉時,還是忍不住想將其痛毆一場。
而且,由此事件造成的十萬裡恩的巨大虧空,差不多把道具店的老本都給賠了進去,比起什麼試練來,這可是更嚴重的問題。要是不想辦法賺錢補上的話,回到蘭洛斯鎮後估計就只能天天去不良中年那裡蹭飯了——光是想想那樣的光景,戴楊就忍不住感到陣陣惡寒。
常春森林裡四季如春,生長着冬季罕見的草藥,拿到黑市上可以買到很不錯的價錢。戴楊本想着至少把生活費先賺回來,誰知道卻意外在樹峭發現這隻愛曬太陽的小妖精,可以算是一筆飛來橫財。
“嘖嘖,拿到黑市上去的話,應該能買到兩三萬裡恩吧……或者,拿去澄月森林買給那些精靈或許是更好的主意?”戴楊打量着瓶裡漂亮的小妖精,開始評估起兩種方案的優劣來。
居住在澄月森林裡的精靈族,貌似非常喜歡飼養這種可愛的小東西當寵物。要是等回去後拿到澄月森林交換的話,搞不好可以換到許多精靈族秘傳的珍貴草藥,再等到開春再拿去黑市上去賣,收益就絕對不只有兩三萬裡恩。不過問題是,這麼長的時間恐怕很難瞞過媳婦兒,要是被巫女知道自己竟然在神聖森林亂來,下場估計會很悽慘……
“嗯,果然還是速戰速決比較好……好!那就多抓幾隻,一塊賣掉!”
戴楊挽起袖子,發出雄心勃勃的宣言,不過事情卻沒有他想象得簡單。
原本小妖精就是狡猾又稀有的夢幻生物,就連常年出入森林的獵人,一輩子也不見得能看到一眼。這次戴楊有機會遇到一隻正在犯懶的小妖精,可以說是人品爆發到極致,要想再遇到同樣的機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抱着這種不切實際的熱情,戴楊在森林裡轉了差不多一上午的時間,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直到高懸在天空的太陽投下和地面垂直的光線,低頭看着縮到腳邊的影子,戴楊才察覺到此時已是正午時分。出於節省開支的考慮,他省略了早餐,而先前都在專心尋覓獵物,也忘了找些野果填肚子,這時候只覺得又渴又餓。
“啊啊,事情果然沒那容易啊……”
摸着空空如也的肚皮,戴楊低頭嘆息,突然間左側傳來破風的輕響。出於武者的直覺,戴楊下意識的側身避開,然而掛在腰間的玻璃瓶卻沒能追上他的動作。只聽“啵”的一聲脆響,玻璃瓶整個碎掉。在戴楊來得及作出反應前,裡面小妖精便晃悠着翅膀,飛快的竄向森林。
“等……等等,別跑!”
戴楊只來得及追出幾步,小妖精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森林。
好不容易到手的獵物,就這樣被放跑?戴楊咒罵着,怒氣衝衝的回頭打量造成此項事故的原因,那是一枝破破爛爛的羽箭,正落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仔細看看,可以發現羽箭的箭頭鏽跡斑斑,而且後翎羽也像被狗啃過似的參差不齊,整體而言很像是落魄強盜使用的貨色。
“我靠!誰幹的?”
戴楊跑哮着,氣急敗壞的向四周望去,尋找着發泄怒氣的目標。然而這樣過了五六分鐘的時間,卻始終沒有第二枝箭射來,森林裡面靜悄悄的,倒是有嘈雜的聲音從森林外面傳來。
“唔?不是衝着我的,是有什麼人被打劫嗎?”
戴楊如此判斷着,並皺眉猶豫着要不要去趟這攤渾水。雖然就目前而言,他本身亦處於前憂後患,無暇他顧的狀況,然而最後還是復仇心和正義感佔了上風,咬牙切齒的朝騷動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
常春森林的外側,被聖巴爾幹的河環繞。蜿蜒曲折的聖巴爾幹河發源於冰霜山脈,繞過常春森林向着古蘭貝爾的廣袤平原流淌。聖巴爾幹河的左岸是被視爲聖地,禁止凡人踏足的常春森林,河的右岸從暴風神殿通向王都巴哈拉的商道,寬敞的河面劃分開涇渭分明的兩處地域。
戴楊趴在森林邊的灌木叢裡,悄悄向着對岸打量,而看到的光景令他差點失足掉下了聖巴爾幹河。
只見在河對岸的商道旁,一場激烈的追逐戰正在展開。
跑在前面的是一名身穿全鋼鎧甲的騎士。騎士的體格魁梧,沒有戴頭盔,露出一把幾乎不輸給矮人的豪邁鬍子。若是換個場合倒也算是威風堂堂,可惜此時伏在野豬身上拼命逃跑的景象,卻只能讓人感到滑稽而已。
在後面追殺騎士的是一隊二十多人的獸人。獸人的坐騎和騎士一樣,也是野豬。
需要說明的是,對於時常來往這條商道的旅行者而言,這些野豬背上的獸人可以說是他們最爲憎惡的強盜。棲息在荒野中的獸人們,不知用什麼辦法把野豬馴化爲坐騎,騎着它們搶掠來往王都的旅行者。由於戴楊本身也曾有過多次遭遇獸人強盜的記錄,知道這些傢伙的難纏,因此纔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更加驚訝。
那個大鬍子騎士的野豬顯然是從獸人們那裡搶來的,看着獸人們彷彿殺紅眼似的在後面狂追的模樣就知道。
騎野豬和騎馬是兩回事,大鬍子騎士顯然還沒適應這種狂野的坐騎,跑得非常狼狽。不過幸好獸人那邊是兩人共騎一頭野豬,速度也快不到哪裡去,因此短時間內還沒有辦法追上來。在騎着野豬的兩名獸人中,前面的獸人負責操縱繮繩,後面的獸人則拿着短弓朝大鬍子騎士射去。
或許應該感謝獸人們粗糙的短弓和差勁的技術,射出去的箭十之八九遠遠偏離了目標。就算偶爾命中目標,生鏽的箭頭在撞上精鋼鎧甲的同時便先斷掉。戴楊看了看那幾枝落在灌木叢前面的箭矢,也差不多斷定了剛剛那枝冷箭究竟從何而來。
就在他禁不住咬牙切齒的時候,河對岸的形勢又發生了變化。
不知是射光了箭矢還是覺悟到自己箭術差勁的事實,獸人們終於放棄了弓箭,抽出砍刀,猛催野豬朝大鬍子騎士逼近。而這時候,大鬍子騎士似乎也漸漸適應了新坐騎的特性,左手抓着繮繩,右手抽出劍來,把逼近的獸人給一一砍翻了下去,展現出紮實的騎馬戰功力。
“哦哦!打得好!多砍幾個!”
隔岸觀火的戴楊,忍不住拍手叫好。
看着大鬍子騎士連續砍翻了三騎逼上來的獸人,他不禁期待着剩下的獸人也能順利的解決掉。誰知好死不死的就這時候,一枝獸人的流矢射中了前面野豬的後臀。吃痛的野豬頓時發起狂來,嘶叫着亂鬨起來,跟着一頭撞上路邊的半截大樹樁。
被顛得幾乎握不住繮繩的大鬍子騎士,就這樣被拋飛了出去。凌空飛行了七八米遠,然後重重摔落在路邊的河岸上,就連手裡的寶劍也脫手飛了出去。另一方面,看到強敵意外自滅,獸人們在愣了下後發出熱烈的歡呼,當下策着野豬朝手無寸鐵的大鬍子騎士衝去,情勢霎時間危機萬分。
“可……可惡,到此爲止了嗎……”
大鬍子騎士勉強撐起身體,看着衝近的獸人舉起血跡斑斑的大砍刀,不禁絕望的閉上眼睛。
“嚐嚐二萬里恩的怨念吧!看招!閃光彈,震耳欲聾加強版!”
本來自忖必死無疑,誰知道旁邊突然響起有力的喝聲。
在喝着後跟着一聲震耳欲聾的暴音炸起,同時伴隨着強烈的閃光橫掃了當場!幸好大鬍子騎士閉着眼睛,因此沒受到多少的閃光衝擊,然而耳朵卻被爆音震得嗡嗡直響。就在暈頭轉向的時候,又被人一把拉住給扯進了路邊的灌木叢裡。
“別作聲,趴低點。”
戴楊把大鬍子騎士按倒在灌木叢中,然後警惕的觀察着那邊獸人們的狀況。
就連閉着眼睛的騎士都被閃光彈的威力給震得頭暈目眩,更不難想象那些騎在野豬背上,全力衝鋒的獸人會是何種下場——只見有一大半獸人當場從野豬的背上掉了下來,捂着眼睛在地上發出悽慘的哭嚎聲,而還留在野豬背上的那些獸人,也再無法駕御被刺激得發狂的野豬。
狂暴的野豬撒起野來,在原地胡踢亂撞,結果那些掉到地上的獸人便倒了大黴。野豬尖利的獠牙撕裂了獸人們的血肉,粗短的豬蹄踏碎了獸人們的骨頭,那血肉橫飛的殘虐光景,令戴楊看得解恨不己。沒多過久,狂暴的野豬們朝着來時的道路奔去,留在原地是一地早已血肉模糊的獸人屍骸。
“哇咧咧,一枚閃光彈竟然會有這樣的效果……”
待到野豬羣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戴楊從藏身的灌木叢中站起來,打量着商道上的悽慘現場,咋舌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