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巫女的戰鬥

民宅突然像紙糊似的垮了下去,塵土飛揚中,一個猙獰的巨影從民宅的廢墟中走出。

巨影的腳步震盪着地面,掀起的風壓把灰塵吹散開來,真勇者組看清巨影的真面目,一瞬間齊齊露出難以呼吸的神情。

那是一個足有兩層樓高的巨人,青灰色的皮膚上沾着血肉的碎末,裸露的上半身佈滿兇器般的肌肉。巨人只有額頭中央一隻眼睛,當它轉動着斗大的獨眼朝這邊望來的時候,真勇者組三人的心臟不約而同的漏跳了一拍。老大艾德像金魚似的張大嘴,以嘶啞的聲音喊出那惡夢般的名字。

“荒……荒巨人!”

荒巨人,是巨人族的一個分支,以殘暴血腥的殺戮本能而聞名。

傳說中,巨人族的祖先,太古巨人是和龍族同時誕生的古老種族,擁有着僅次於龍族的力量和智慧。太古巨人曾經創造出光輝燦爛的泰坦文明,泰坦文明的遺蹟遍佈帕拉米亞大陸,並且成爲近代冒險者們流連忘返的樂園。然而一萬年前,盛極一時的泰坦文明突然被龍族所毀滅,而隨着泰坦文明的沒落,巨人族也逐漸步入了歷史的黃昏。

在現在的帕拉米亞大陸上,只有極少數巨人還保留着祖先的智慧,而大多數巨人則已淪爲智能低下的怪物。另一方面,巨人們雖然不再有祖先的智慧,但並沒有失去與生俱來的力量,而純粹以肉體力量而言,巨人可以說是僅次於龍族的強悍。沒有了理性的約束,純粹依靠着本能的慾望施展力量,這樣的巨人族可以說是比妖魔更可怕的殘暴化身。

荒巨人那碩大的腦袋裡再沒有智慧的餘光,相反,破壞和殺戮的本能則是異常的發達。普通的槍矛根本傷不了它們鋼鐵般的肌肉,而荒巨人的一拳卻足以轟塌兩米厚的城牆。在古蘭貝爾王國的官方記錄中,荒巨人曾有四次出現在王國的城鎮,其中三次令整座城鎮化爲廢墟,而唯一得以保全的一次,則是犧牲了半個騎士團的駐軍才勉強將其擊退。

眼前的荒巨人,還有天上的石像鬼,如此數量和質量的怪物,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個問題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管是石像鬼還是荒巨人,都已遠遠超出普通冒險者的能力界限。

眼看着荒巨人一步步朝這邊走來,真勇者組三人的心裡不可思議的涌不出半點抵抗的念頭,只是呆呆的愣在原地,彷彿靈魂已脫殼而去一般。

“……石像鬼,荒巨人,這裡平常都這麼熱鬧嗎?”

突然間,街道的一角響起清麗的女聲。

聲音響起的同時,一股微風徐徐掃過街道,風中蘊含着凜然的神威,一瞬間把肉眼不可見的瘴氣驅逐殆盡。被瘴氣俘虜的真勇者組,也因此取回了身體的自由,紛紛露出如夢方醒的神情,並不約而同的望向風涌來的方向。

站在那裡的,是一名青發的女子。

她的身上穿着精緻的胸甲,腰間佩着白銀的刺劍,額前鑲着寶玉的頭飾,正散發出若有若無的煌煌神光。

※※※

米蘭達踏着不急不徐的步子朝戰場走去,一邊緩緩拔出腰間的白銀刺劍。

隨着風之巫女的行進,阿爾貝斯的神威悄然籠罩了戰場。天上的石像鬼,不安的拍打着翅膀,發出驚惶的尖叫。地上的荒巨人,亦拋下前方的目標,血紅的獨目落到被神威加護的巫女身上。撿回一條命的艾德等人,無意識的抱成一團,擡頭望着從前方徐徐走過的巫女,臉上的表情像是感動得馬上要哭出來似的。

無視地上的笨蛋三人組,米蘭達把注意力放到前方的怪物身上。

荒巨人是帕拉米亞大陸上最兇暴的怪物,但也並非無法應付,問題是還有大羣石像鬼在天上虎視眈眈。米蘭達可不想在全力對付荒巨人時被人偷襲後背,因此決定哪怕多費點力氣,也要先解除這個後患。

“吾神喲,請聆聽汝之耳目的祈求……”

米蘭達閉上眼睛默誦神言,藉由巫女的權能發動阿爾貝斯的神術。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魔法這類的東西,唯一能喚起超自然奇蹟的存在,就只有神明的力量。藉助神明的力量,展現種種奇蹟的法術被稱爲“神術”。“神術”是隻有受到神明眷顧的人才能使用的力量,而在不同格別的神眷者中,巫女無疑是和神明最接近的存在。米蘭達作爲阿爾貝斯的巫女,可以使用最高等級的暴風神術,不過以石像鬼爲對手,還不需要做到那種程度。

“吾祈求,對徘徊於世的不淨之物……”

米蘭達舉劍指向天空,阿爾貝斯的神力凝成肉眼可見的光煌,宛如神靈的巨掌從空中壓下。空氣噼啪作響,甚至出現輕微電離的痕跡,天上的石像鬼被電得吱吱亂叫,如沒頭蒼蠅般四處亂竄,但卻沒有一頭能穿破神力的屏障。與此同時,米蘭達念出了終末的神言。

“降下制裁的神罰!”

隨着刺劍的揮下,神靈的巨掌猛然握緊,空氣中達到臨界點的神力,剎那間轉化爲高壓的雷電。雷電的風暴以泰山壓頂之勢席捲天際,耀眼的雷光中照亮了半個蘭洛斯鎮的天空。二十多頭的石像鬼,就這樣被毀滅的雷暴所吞噬,等到雷光收斂的時候,化成一塊塊焦黑的碎片從空中散落。

阿爾貝斯的雷光,不光轟殺了天上的石像鬼羣,殘餘的雷勁落到地面,連帶着周圍的幾幢民宅亦成爲石像鬼的陪葬。其中一發轟雷落到真勇者組附近的地面,煌煌的雷光轟平了石造的民宅,掀起的暴風把三名冒險者給吹飛了出去。在飛沙走石中,老大艾德打了好幾個滾後爬起來,擡頭向四周望去,只見半條街道已被夷爲平也,深深的士坑裡只剩下幾根焦黑的梁木在燃燒着。

與其同時,石像鬼的灰燼從空中緩緩散落,艾德等人擡着望了望陡然清淨的天空,再看了看半毀狀態的街道,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以充滿畏懼的目光看着破壞的巫女。

“呼……”

在他們的注視下,米蘭達輕輕呼出口氣,顯出略制疲倦的神情。

暴風神術“淨邪之雷”,是藉助阿爾貝斯的權能施展的暴風系神術,威力方面算得上是中階水準。雖然有着瞬間消滅石像鬼羣的破壞力,但作爲交換的是,使用者也會消耗極大的體力。

這是因爲神術的本質是通過術者的手再現神明力量的法術,在施展神術的時候,術者等於是把自己的身體當成法器,在神明和凡世間建立起聯繫。神明的力量必須通過術者的身體和意志才能作用於凡世的事物,進而引發超自然的神蹟——換句話說,術者必須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承受神力的重荷,越是強大的神術就越會給術者的身體帶來嚴重的負荷。

用通俗易懂的說法來講,即是神眷者的格別決定所能使用的神術高低,而神眷者的體力狀況則決定所能使用的神術次數。米蘭達是神眷者中最高格別的巫女,理論上來說可以無限制的使用所有暴風神術,但實際上受到本身體力的限制,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

“接下來,還有一頭……”

米蘭達把注意力移到荒巨人的身上,卻忍不住皺起眉頭。剛剛她發動的“淨邪之雷”,亦有一兩發落到荒巨人的身上,本來以爲至少能給對方帶來一定程度的傷害,不過荒巨人看起來只是受了點皮肉傷而已。而且不僅如此,那一陣落雷攻擊似乎還徹底激怒了這頭兇暴的怪物,只見荒巨人的獨眼中泛出猙獰的血光,咆哮着向米蘭達衝來。

“淨邪之雷,無效嗎?”

和脆弱的石像鬼不同,身爲太古末裔的荒巨人擁有強悍的生命力,對於神術打擊有着極高的耐性。應付這樣的強敵,以神術硬轟的結果恐怕是得不償失。覺悟到這點的米蘭達打算改變戰術,不過此時荒巨人已衝到了她的前面。

伴隨着震顫大地的腿步,荒巨人揮起那宛如攻城錘般的拳頭砸向米蘭達。蘊含着無限暴力的巨人之拳,有足以粉碎要塞城壁的破壞力,然而卻追不上風之巫女的腳步。米蘭達的身體化爲沒有重量的風,只是伸手按荒巨人的拳頭,藉着巨人的力量,如柳絮般的飄了出去。

米蘭達以獨特的體術化解了荒巨人的攻擊,而一擊不中的荒巨人則發出憤怒的吼聲,大步追上風之巫女,又是一拳揮了過去。

身爲太古巨人的末裔,荒巨人的腦袋似乎還殘留某種程度的智能,它並沒有像先前那樣以橫拳揮打,而是高舉雙拳,咆哮着自上面捶下。這樣一來,米蘭達就沒法再像上次那樣借力閃避,而若是被捶中的話,風之巫女恐怕會在下一瞬間成爲綻放的血花。

沒料到荒巨人會突然改變攻擊方式,米蘭達的反應出現一瞬間的遲滯,荒巨人的拳頭便在此時落下。

隨着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風之巫女所在的地面整個凹陷了下去,巨大的龜裂沿着地表延伸出十多米遠。以常識而言,血肉之軀的人類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有機會生還的。

荒巨人低頭看着自己破壞的結果,獨目的臉上顯出快意的神情。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微風輕拂而過,風之巫女悄然出現在荒巨人的背後。下一瞬間,白銀的弧光從荒巨人的左腳後跟劃過,接受過暴風之神祝福的刺劍,輕易切斷了巨人那條足有手腕粗的韌帶。

一秒鐘後,荒巨人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左腿霎時間軟了下去。荒巨人屈膝半跪在地上,而米蘭達則再度化爲風影,輕靈的躍到荒巨人的背後。不打算給對手任何喘息的機會,風之巫女一手按着荒巨人的後腦,一手反握着刺劍,煌煌的雷光在劍身的銘文上閃耀。

這時候,感覺到背後的異常,荒巨人揮起巨大的巴掌向米蘭達打來,不過風之巫女的動作要快上一秒。

只聽“噗”的一聲輕響,纏繞着雷光的刺劍穿透了荒巨人的後腦,並從前額的獨眼處刺出。隨着瞬間迸射出的雷光,荒巨人的巨軀產生了短暫的痙攣,隨後高舉的巴掌亦軟綿綿的落了下去。

確認荒巨人不再動彈後,米蘭達踢了荒巨人的腦袋一腳,借力抽回了刺劍,並輕靈的落回地面。

刺劍的劍尖在空氣中拉出帶血的飛沫,與此同時,荒巨人那小山般的巨軀亦轟然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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