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逃出了重圍後, 暗門探子一直離遠的跟在車隊後面。逃了將近十里後,吳秉年終於沉不住氣,策馬來到我們的馬車邊態度不佳的問:“我們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擺脫他們!”
頓珠轉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指着遠處一個黑點說:“到了那裡我們就暫別。你們護送小阿哥和格格坐後面那輛馬車先走。”
“什麼?現在分開簡直就是找死!”吳秉年急噪道。
我也同意吳秉年的話, 這裡周圍雖然不是什麼一望無際的草原, 但視野相當的開闊。這會分開, 只會讓讓追捕他們的人, 更加容易將他們逐個擊破。頓珠低頭笑了笑望了後面車廂一眼纔開口說:“前面的路, 會經過一個夾谷,到了那裡你們先走,我們留下來伏擊追兵, 不這樣做,我們誰都逃不掉。”
我一聽轉頭瞪大眼睛望着他們問:“這就是璇璣所想出來的逃脫辦法?”
頓珠很自然的點了點頭。我對上已經臉色發青的吳秉年, 連他都被這個所謂的逃脫辦法嚇到了。我們現在所有人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個, 璇璣居然準備領着這裡不到一半的人留下伏擊裝備精良的火器營與暗門殺手。明明處於完全的劣勢, 他竟然想到用主動出擊來製造機會給XX他們逃走。更可怕的是,現在這一切是他一早就預料到並佈置好的。我想璇璣這人如果不是個大瘋子, 那他一定是個極有謀略的出色將領。
他的這個計劃看似荒謬,其實是個絕處縫生的計策。要知道現在在後面追捕他們的是支準備精良的軍隊。他們一直這樣下去,人和馬終究會疲憊,現在他們被人吊住了尾巴,無論逃到哪裡去都是逃不掉的。只有想個辦法來把追捕的人攔下, 他們其中的一部分人才有機會真的逃脫。
“不, 我不答應。你們要攔不下他們, 我們可怎麼辦?你們給我換過個其他妥當點的辦法!”吳秉年竟然搖頭拒絕道。
我聽完就笑了, 即爲吳秉年的愚蠢而笑, 也爲璇璣這一計謀無法實施而笑。頓珠反應當然與我不同,他凝住眉說:“吳侍衛你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吳秉年提起自己的馬鞭朝頓珠身上一把抽過來就說:“你以爲你是誰!連你主子以前都不敢這樣對八爺說話, 你現在竟然一再的對我們不敬!”
頓珠把身向後略略一躺,就躲過抽過來的馬鞭,吳秉年見一抽不衝,反手再想抽過來,一把稚嫩的女聲喊道:“吳侍衛不得無禮。”
剛纔突圍以後,昏睡的弘旻和他妹妹也坐到了我們這駕馬車。小格格可能在車廂裡聽到了外買內的爭執,自己走了出來,見到吳秉年想用馬鞭抽頓珠連忙喝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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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秉年瞥了眼小格格,我覺得他對自己這位小主子也沒多恭敬,不過畢竟是名義上的主子,他只能收住手提聲又對頓珠說:“叫你家爺起來。讓他自己和我說!”
頓珠已經夠討厭他了,所以理都不理他。扶着車邊勉強站穩的小格格這時也怯怯的開口對頓珠說:“真的是……真的是……我……福兒也想親耳聽阿瑪①說,他真的要哥哥和我離開他身邊。”
頓珠可以不理吳秉年卻不能拒絕這位福兒小格格的請求。他嘆了口氣問我說:“年門主可會駕馬車?”
我當然不會而且我在爲福兒稱呼璇璣爲阿瑪而感到奇怪。璇璣他是八爺的門人,按理說八爺的女兒是主,他是奴,怎麼福兒這會稱呼他爲阿瑪起來?頓珠見我搖頭,只能將馬車的速度放慢,然後才把馬繮交給我說:“你拉着別使勁就可以了。”
他回身就入了車裡。我駕着車沒辦法看回頭去。只一會就聽見福兒小聲哭泣斷續道:“福兒不要再離開……要死……福兒就留在阿瑪身邊死”
“傻孩子,你能逃就應該逃出去。”是璇璣的聲音道。
“不要……要沒了哥哥……沒了家人……福兒哪都不要去!”福兒小格格道。
車裡靜了好一會,才聽見璇璣問頓珠:“我們到哪了?”
“就要到那夾谷了。”頓珠略到憂慮地說。
外面的吳秉年不失時機的插口道:“爺,您不能離開我們小主子啊,小主子他何時再毒發醒來,誰也不清楚,要您不在他身邊,哪怕只有一盞茶的時間裡,小主子就毒發成了血奴,四處肆意濫殺無辜,釀成大禍,那您說我們以後落到下面,如何有臉面再去見八爺!”
我冷笑了下用眼角掃了眼吳秉年,他給我掃得羞愧地微微別開了頭,這人除了會用已經死去的廉親王來勾起璇璣的愧疚之心還會些什麼?
車中所有人一下靜默下來,等過了好一會我聽見璇璣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絕然道:“讓大家回頭,我們要借道峭壁,帶着孩子一起脫身。”
“師弟那是突圍失敗後不得已的辦法,我們現在都已經逃出來了那麼多裡地!追來的人可是怡親王,你真的想當着他的面做到那地步?”頓珠壓低聲音質問道。這句他說得特別小聲,除非了我們車上的人,連跟在旁邊的吳秉年都沒聽見。
“來的是怡王?”璇璣滿帶疑惑反問道。
頓珠重重地“嗯”了聲確定說。吳秉年在外面才聽到轉機,不用帶着孩子離開璇璣,車裡這一下又沒了聲音,他等不耐煩得開聲說:“爺,你既然還有辦法逃脫,那我們就用那個辦法吧!”
車裡默然了許久才聽到璇璣提聲道:“孩子留在這輛車,年七跟我換到後面一輛車去。”
吳秉年聽到立刻興奮地提聲道:“大家停下來,爺要換車了。”
看來璇璣真的準備改變計劃。但是上一個計劃已經那樣劍走偏峰,現在這個新的計劃,更大違常理逃出來以後再完回走,我真不知道璇璣想出這個辦法,最後將會是如何的驚人。吳秉年竟還在那樣開心,他或者以爲自己逃過了一劫,不過我想他其實是在把自己朝死裡推。
我、璇璣和頓珠換上後面一輛車,璇璣坐在車裡,對我說:“年七你靠近點。”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慢慢靠了過去。他幾乎貼到我身前小聲地說:“來的是暗門門主還是怡王?”
我聽到他這樣問,嚇得腳軟得跌坐下來,他察覺了!我咬牙強自鎮定地說:“我聽着是怡王的聲音,再說能調動火器營,能讓暗門門下聽命,再又會來這裡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年七你是在皇上身長大的?”璇璣突然轉了話題問。
我被這個問題問得更加的緊張,吸了口氣才說:“是啊。我幼年跟在姐姐身邊,在藩府長大的。”這個回答我想騙他也騙不了不如坦誠。
“怪不得,皇上看着長大的人,果然情分不同。”璇璣小聲道。
“你現在還能回頭”我不放棄的誘勸道
璇璣苦澀地笑了起來,他沒回答我,反而提聲問駕車的頓珠:“到了沒?”
“就要到了。”頓珠答他道。
“年七,我還需要借你的血一樣。”璇璣恢復常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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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之前我已經知道自己的血能令璇璣的眼睛暫時恢復視力,但再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用我的血在自己的額頭寫了段與剛纔不同的咒語,寫完他立刻別開頭去不讓我看他的臉。之前也是這樣,他眼睛上的黑色咒文褪去後,他立刻別開頭不讓我看到他的真面目。剛纔我還以爲他只是心急要看孩子,着急的將頭轉開。現在他又是如此,我就覺得他這樣做相當的可疑。
璇璣從車內的包袱中摸出樣東西,往臉上戴好後轉過頭來用頑皮的語氣問我:“怕嗎?”
我臉色發黑的瞪着他說:“我們接下去又不是去廟會,你帶這青眼獠牙鬼面具做什麼。”說完我爲了表現他小瞧我的不滿,舉手就想去將他的鬼面具拉下。我想接着這樣類似打鬧的行爲,取下他的面具看看這人的真面目。
他抓緊我手,貼近我冷下聲說:“年門主這面具要讓你這樣硬取下來,我立刻就會中毒身亡,面具上的毒液還會讓我的臉腐蝕到瞬間潰爛掉。現在你還想取下它嗎?”
他說完將我的手拉到自己面具的邊沿,然後鬆開我的手,只要我用力揭開他的面具,他說的話是真還是假便立見分曉。我望着他那雙已經恢復澄清的眼睛,他的眼底一片清明,絲毫不見生命受到威脅的慌亂。反而是我碰着他面具的指尖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我覺得不單是我,連殘留着前世記憶的身體都在恐懼。
我急忙將手抽回放到身後,憤怒地對璇璣說:“爲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試我,你就那麼的想死嗎!?”
璇璣拉開我們的距離,嘆了口氣,才幽幽地說:“我一直想知道你和他到底有沒有想過讓我死?”
“他?你說的他是誰?”我疊聲問。
璇璣望着我剛想再開口,外面就傳來頓珠聲音說:“來了!”不用解釋我也知道,頓珠說的來了是遭遇到第一批追趕我們的人。剛纔換車以後,璇璣同時命令掉轉方向往回走,他的部下沒有半句疑問,立刻掉轉了行進的方向。
璇璣揭起馬車的門簾朝我說:“年門主還請你如剛纔一般,讓你的部下退開。”我不想和他做無謂的爭執,也知道自己沒有爭的餘地,他雖然一直說不會殺我,但只要朝我身上任何一個不致命的部位插一劍就夠我受的了。
我在扶着車邊,爬到車邊朝外望去,第一眼讓我驚訝的不是第一批追到的暗門成員,而是璇璣的部下包括頓珠都已經帶上與璇璣一樣的面具。
他們身上穿的本來就是一色的衣服,臉上又帶一模一樣的面具,再加上體形相差不大,看起來十數人如一人。我詫異地回頭盯着車裡的璇璣,在宅子裡的時候他一直被頓珠抱着我沒爲意,現在一看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袍子也和自己的部下相同。外面的這些人果然是被精選出來的,帶上面具的他們,對外每一個人都是璇璣。
“你不是不怕死嗎?要那麼多替身來做什麼?”我恥笑璇璣道。
“這裡有十四個璇璣,一會即使死掉十三個璇璣,這裡都不會羣龍無首。”璇璣冷冷答我說。他說完朝車外擺手示意,原本護衛在兩側侍衛紛紛夾馬讓路,讓我們這車領到所有人前面。好象剛纔一樣,我無奈地對已經拔劍擋在道中的暗門殺手揚聲道:“給我全部退下!”
那些殺手直屬暗門,所以我的一聲令下,他們當即慢慢朝兩邊退開似乎要讓出道路來。頓珠爲了讓馬車不直接撞上那些還沒退開的人,勒住了狂奔的馬讓它們慢速度。
“不要慢下來,直接壓過他們衝過去!”車裡的璇璣突然開口催促頓珠道。
我剛想罵璇璣冷血就見兩道黑影從兩側高處躍下我們馬車上。璇璣一手將我拉回馬車中,幾乎同時間他舉劍就朝車頂刺去,抽回的劍身隱隱能看出已經沾上了一絲血腥。
車外同時撞入一個人,那人一進來張手五指如爪朝璇璣的右肩抓去,車廂裡狹窄璇璣的長劍根本施展不開,他一下躺倒從那人身下滑過躲開,剛勉強避過便立刻挺身反手舉劍朝那人腰間刺去。在外面的頓珠,這時擔心地朝裡問:“師弟,你怎麼樣!”
“加快速度,不能再慢下來!”璇璣朝外命令道,即使這樣他刺出劍並沒有絲毫的停頓。
闖進來的人轉頭像要確認一樣,朝我看了一眼,他又着雙紅得像在滴血的眼睛,就在他停下看我那瞬間,璇璣的劍深深的插入他腰間,他居然好象一點痛楚都感覺不到一樣,舉掌朝還握着劍的璇璣抓去。
璇璣本想後退避開,但那人伸手抓緊插中自己的劍刃,見到抽不回劍璇璣當機立斷就想棄劍自保,但究竟已經來不及,那人在他手背上抓出五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抓過後那人用舌頭舔着沾上璇璣血液的指頭,我看見這詭異的一幕,不覺得想起中了血毒的弘旻。
“血奴?!”璇璣從疑問到肯定再到緊張的語氣,讓我確信這個闖進車裡來的就是血奴。那血奴順手抽出插在自己身上的劍,然後將我摟到自己懷裡大聲道:“柒,開路!”
他抱住我舉掌拍碎車廂的一側木板,想都沒想就朝外跳去,血奴抱着我跳離車時,我似乎聽到扶着另一邊殘存的車廂冷冷地望着我們的璇璣說:“保重。”我一下不覺在想,難道璇璣是有心放我離開,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就意味着他接着下去要做的事情,不能帶着我這個包袱。
從高速奔跑的馬車上跳下,即使有血奴捨身相護,我也滾到七暈八素,等我躺到覺得自己不再發暈,全身的知覺逐漸回來,我就聞到一股血腥味,我身體一僵雙手緊握拳頭便想睜眼,就算不看我也知道,怕是抱我跳下來那血奴做了我的墊背,我強迫自己睜眼去面對這個血 腥的事實時一隻溫熱的手蓋住我的眼睛說:“不要勉強自己。”
他說完,將我從地上抱起來,摟到自己懷裡說:“我來晚了。”
我抓緊他的衣袍,全身發抖地哽咽道:“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