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雍和宮,暗衛來稟報,聲聞堂副堂主福仁有急事想求見我。我讓暗衛帶他到書房去等我,我自己先回房換件衣裳再過去。今天回來,不知道是我自己敏感,還是佳爾她們也都知道了,昨夜在養心殿的那場吵架。我總覺得她們看我的眼神全都帶着滿滿的憐憫。要不是非得去見聲聞堂的副堂主福仁,我真想遠遠的躲開衆人。
站在書房裡等我的是個三十左右,長得賊眉賊眼,穿着褐色長袍的男子。他隔着紗簾拜見過我後,張嘴便說:“奴才不得不佩服皇上的英明啊。要沒有皇上的遠見,奴才們真是沒辦法查到那些線索。”
他左一句皇上,右一句皇上,就是不說重點,他自己到底查到了什麼。我真不知他這些話到底是故意讓我堵心,還只是馬屁拍到了馬屁股上,要知道我現在最不想聽見到就是皇上這兩個字!
我忍了會他的廢話,終究覺得忍無可忍:“福仁副堂主,你急着來求見我就是讓我來聽你爲皇上歌功頌德的嗎?要就是這些不要緊的話,你不如直接往宮裡遞牌子求見皇上,當着皇上的面慢慢說。”
福仁被我說得,臉色一面青一面紅,甚是難堪。我昂首冷冷的盯着簾後的他。如果換成一天前的我,或許我還有耐性陪他磨,但現在我心情惡劣,不想聽他任何廢話。遙在旁用密音勸我:“門主,這位福仁副堂主二月前才從順天府調任我們暗門,難免還帶着官場上的習氣,請門主不要動氣。此人雖然言談作風令人厭煩,但調任後表現不俗,是個能辦事的人。”我微微朝遙藏身的方向點了點頭,讓他知道他的話我聽進去了。
福仁反應也快,見我不喜歡聽廢話,他在簾外正了正色,清了下喉嚨接着說:“皇上命奴才去調查王二與玉子在宮外家人的底細,奴才有重大發現。”
“什麼發現?”我拿起擺在身旁桌子上的茶碗揭起碗蓋問。
“玉子家與日前刺殺門主的阿克敦一家是姻親。玉子,本系正白旗下兵丁尕實的三女。阿克敦的二姐嫁的就是尕實家的大兒子。”福仁說。
我低下眼,看着自己手中拿着那碗茶,嘆了口:“即使這樣又如何?難道這樣就能說玉子與之前阿克敦刺殺我一案有關聯嗎?”之前我的一次次錯失,讓我學會了謹慎。
“不能。但玉子的額娘鄭佳氏曾是皇三子的乳母。她對格格是恨之入骨。她絕對有要殺格格的理由。”福仁說。
皇三子是誰?我根本不知道。他的乳母爲什麼會恨我入骨。難道又是之前年容瑤欠下的舊債。我心裡不禁苦笑,前有柔伊現在又出個鄭佳氏。因爲遙他們一再勸告我,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失去記憶的事情。眼前這位聲聞堂副堂主,肯定就是外人中的外人,我知道自己不能現在直接問他,之前的容兒與皇三子有什麼過節。我只能迂迴地說:“即便玉子的額娘恨我。也不能就這樣簡單武斷的入了她一家的罪,我要實證。”
“奴才想若能把玉子一家帶回審問,再搜查她的家,必能有所獲。”福仁提議道。
說動阿克敦出手,使用到閻王針,就算玉子一家承認,刺殺的確是他們家與阿克敦勾結車策劃的。我想我也不會輕易相信她們的話。現在我手裡的線索不多,那把玉子的家人帶回來問話也不失爲是個好辦法。
我把茶碗放回桌上,擡頭命令外面的福仁道:“你帶着我的信物去找步兵統領衙門的額爾德謨副都統。讓他協助你抓拿玉子一家,並搜查她的家。人抓回來以後,交給鳩來查問。”禛曾給過我旨意,讓我如有需要就找額爾德謨,讓他在外代我明白行事。暗門不能曝光要抓人,我還得請步兵統領衙門代爲出面。
福仁拿了我的信物退出去以後,我回頭問暗處的遙:“我與皇三子有什麼過節?”
遙走到我身邊,看着我說:“格格,當朝已經沒有皇三子。弘時阿哥在雍正四年被除籍,上年八月的時候已經沒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似乎自己和這位阿哥的死有關係一樣。年容瑤啊年容瑤,你到底以前都幹過些什麼啊!一品大員的死與你有牽連,連皇子的死都和你有關,怪不得到現在會有那麼多人想殺你害你。
我突然不想再細問遙,到底容兒和弘時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我害怕自己再聽到背叛這兩個字。我又傳來鳩,詢問他審王二是否有收穫。
“王二堅稱自己是無辜的。主子,我們是不是給他種下蝶蠱再行盤問?”鳩問我。
我看過曹嬤嬤中蠱受控制後那面無表情的樣子,心裡總有幾分忐忑,所以如非必要,我實在不想再對人用它,因此我拒絕了鳩的請求。料理完這些事,我不願回裡院去,面對佳爾她們可憐的眼神,乾脆讓遙備車,我要去探望喜兒和莫言。現在查到的情況足已證明莫言不是策劃暗殺我的人,我該去還他個清白,而且他身爲修羅堂堂主爲我受傷多日,我要一直不前往探望,難免不爲人詬病。出於這種種考慮,遙也只有勉強同意,讓我去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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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門旗下在全國各地其實都有自己的產業,方便各堂的人隱身在裡面秘密活動。喜兒和莫言就在暗門名下的一處物業裡養傷。我去到的時候,喜兒硬是起了身出到大門來接我下馬車。我見她臉色依舊青白,忍不住擔心地問她:“你怎麼就下來了啊。大夫不是說你得好好躺着休息嗎?”
喜兒扶起我的手說:“喜兒知道格格要來,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全給好了。”
我拉住她扶我的手又是感動又是辛酸的望着她,爲了我她差點連命都沒了。我過來那麼久纔來探望她,她對我不但毫無怨言還這樣欣喜,我真覺得自己不知該說些什麼。我挽着她的手往大院裡走去,進到院子裡,就看見莫言站在種着牽牛花的棚架下,見到我進來他當即跪下磕頭道:“罪人莫言叩見門主。”
莫言是暗門的老人,所以一直年容瑤就不避忌他。我這個現代人壓根沒有古人那套關防嚴密的思想。我鬆開喜兒的手,走前幾步,親自扶起他說:“莫堂主,你快起來。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謝門主關切。奴才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莫言說完,估計是自己顧慮到男女有別,自己往後退開幾步。
我們進到主屋分主從坐下,又有小童送上茶茶。我想到自己接着要說的話,有點緊張的喝了口茶,接着有點不自然的對坐在下首的莫言說:“莫堂主,今天我來找你,主要是爲了一件事。之前是我誤會了堂主您。現在已經查清楚暗殺事件與堂主您無關。您是清白的。”我說過,從位置上站起來朝莫言低下頭道歉道:“請莫堂主接受我的道歉。”
莫言忙從位置上站起來朝我說:“別,別,年門主,你這樣我老莫可真不習慣哈。”
我聽他這樣說,想着他是不是不肯原諒我啊?我轉頭就吩咐在旁邊侍侯的小童去準備碗新茶來。我看小說裡,古代人不是有端茶道歉的禮節嗎。既然他難以氣消,看來我只有端茶道歉了。
我這話一出,屋裡其他人全都面面相覷。莫言更是嚇到有點手足無措的狂擺手說:“門主,你從開始就任門主就看老莫不順眼。一直以爲老莫和你對着幹。你被阿克敦刺殺懷疑我。我是能理解的。那晚的話,是我自己說得太過頭了。不能怪您氣惱。您老要真信我莫言,以後少刁難點我們修羅堂就可以了。您就快別折騰老莫了,好不好?”
這莫言看着早過不惑之年,稱我這二十來歲的女孩做您老,要不是現在是我要向他道歉的嚴肅場面,我真想笑出來。無論是那晚還是現在,這莫言說出的話都是直來直往,他這樣的性格倒是讓我生出不少安全感。我想起碼自己不用防他在背後謀算我。因爲他早已把自己對我的不滿表現了出來。
我們又重新坐定後,莫言向我抱了抱拳又站起來說:“門主,我覺得那晚襲擊你的人,怕不單是想殺你那麼簡單。”
他說完坐下,我不解地問他爲什麼。他說:“那晚影堂堂主送走門主後,我們帶着棺材引開敵人。他們人多勢衆,本可以用人海戰把我們逼死。但很奇怪的他們並沒有這樣做,而是把我們逼入窮巷中車輪戰。我當時就覺得他們根本不想殺死我們,而只是想把我們重傷。要不是這樣,也不會讓我們熬到救援到來反而把他們打退,還抓到他們的同伴。”
他們只是想把我們打成重傷?如果莫言猜測是真的,那一夜的伏擊或許與我們之前想的有點不太一樣。他們的目的真的只是找年容瑤報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