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回大地, 光陰荏苒,似乎空氣當中的年味纔剛剛消散,四月已然是到了, 褪去厚重的冬衣, 換上舒適的春裝, 將那一冬的沉重與煩悶也都盡數拋灑。
帝京菩元寺今日香客如雲, 蓋是因爲菩元寺所在的半山腰上盛開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桃花, 如今正值花期,開的甚是燦爛,不少達官貴人家眷皆是慕名而來, 一睹美景也不枉嬌春的名頭。
山腳下一輛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旁人看一眼皆是匆匆離去也不敢上前叨擾半分。
半晌才見的轎簾從裡面被撩開, 露出了一張面若桃李的美人臉來, 皎皎白肌、殷殷紅脣、點墨靈眸組合起來煞是動人。
只見的那姑娘緩步下了馬車, 端看着一身紫薇色繡百蟬翼的薄紗長衣,蔥蔥玉指尖上點着胭脂色, 柳腰輕束,更加突出上面那一對脹鼓鼓的胸-脯,腳下蹬着一雙雲白色添如意祥紋的繡鞋,乍眼一看也便知裡面裹着的是一對怎樣的金蓮玉足。周身氣派也是十足,旁人皆以爲是哪一家尚未出閣的閨秀。
如此再見馬車上又下來一人, 只見他也是一身紫色卷金邊繡麒麟的華服, 眉目間凌厲非常, 雙脣緊抿, 眸色如勾, 只消得一眼便讓人不敢再看下去。
姚珠一旁站着見宋珵下了馬車,臉上崩的緊緊的, 心下也只他定然是生氣了,走過去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輕的扯着他的衣角搖了搖,柔聲安撫道:“你別生氣了,你今日就當是和我來賞花的,你不是近幾日也想着來菩元寺同菩元大師講經嗎?就當把講經的時間提前了好不好?”
宋珵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擡腳就往前走去。姚珠見狀連忙跟上。
菩元寺位於半山腰上,從山腳下到達菩元寺的寺門皆是青石臺面鋪就而成的石階,一共是整整八百一十個臺階,石梯兩邊重上了茶樹,茶花花期在晚秋,所以現在只見這翠綠的枝葉,不過也是喜人。
宋珵走在前面,大長腿一邁輕輕鬆鬆的就將姚珠甩到身後,再加上姚珠成年在府裡那裡比得上這在兵營裡面待過的人?不一時兩人之間就拉出來了一大段的距離。
雲柏和雲息跟在姚珠的身後,擡頭看看走在前面的世子爺又瞧了瞧身邊正在喘氣的姚姑娘,這下子心裡面也是犯了難,若是說雲袖此時還在便就好了,扶着姚姑娘也能走,可偏偏今日雲袖的哥哥如常要走雲袖前去送行,姚姑娘身邊這纔沒有了人。他們看着倒是想去扶上一把,可是奈何世子爺太霸道,他的東西自然是容不下旁人惦記沾染半分了。於是只能是任着世子爺走得快,他們在後面等着姚姑娘了。
“喂!”雙手插腰累的不想動彈半分,看着前面停下來的人姚珠心裡也有些委屈。
轉過身來,宋珵擡眼看了看已經走不動路了的小姑娘,儘管臉色還是陰沉,可還是一步一步往下走,在她的身邊站定,陰沉沉的目光看着她,不發一言。
見他過來姚珠也是知道他心裡面沒那麼生氣的,若宋珵真的生氣那是任憑你再死纏爛打使勁渾身解數都不會瞧你半眼的。伸手拉住他寬厚的手掌,“你要拉着我才行,若不然我就只能在這裡等着你什麼時候辦完事兒了,下山了,咱們再一同回去。”
輕輕的哼了一聲,不過也是受用於他的主動,面色緩和一些,拉着她慢慢的往上面走,衆多香客看見也是紛紛別開了眼,這對兒小夫妻真是恩愛的很吶!
走了幾步,宋珵不自覺的捏了捏掌心當中那團柔軟的小手,說道:“我答應過你的事情都會辦到,你只需要乖乖的跟在我身邊就好,有什麼事讓我來。你姐姐那裡我也是有些消息了,你不要着急,我都會加快安排的。”
有消息了?那就是找到了?
姚珠雙眼彎成了月牙兒,此刻正是亮晶晶的看着宋珵,嘴上早已經是笑開了,“一直都沒有消息,我還以爲......現下好了,今個兒剛好爲姐姐求個平安符。”
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大多時候都是姚珠在說話,宋珵在一旁聽着時不時的會應上兩聲,不一會兒就到了菩元寺的寺門前。
宋珵是來找菩元大師的,所以叮囑幾句之後便是和姚珠分開了,約着到時候在後院的桃花林會面。
姚珠一人來到了大殿,聽着殿前兩個僧人嘴裡面念出來的經文,只覺得心裡面都開始滌盪着一股子的寧靜。跪下默默的祈福,將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幾粒碎銀子捐了香火,求了兩個平安符轉眼間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想着和宋珵說過的話,捏着手裡面的平安符朝着後院走了過去。
寺廟後面的桃花林不如山腰中開的那般絢爛,但小小的一片也算是別有風味,這個時候香客大多祈福許願完畢之後就去觀花了,所以這後院也是顯得清靜。
姚珠剛到林邊瞧着這處也沒有一個人影,心裡想着宋珵定是還沒有到呢,索性折下來一小枝放在手裡把玩,卻不想這時候從林子裡面走出來了一個人。
只見這人一身淡藍色素衣,中規中矩的一看便是一個丫鬟樣兒的,姚珠並不認識也不想搭理,不想着這人還竟是專門過來請她的,只見這個小丫鬟道:“可是姚姑娘?我是衛國公府的丫鬟,我家姑娘請小姐到桃林裡一敘。”
衛大姑娘,衛妍!她找自己是做什麼?自從那次姚珠因着心裡好奇在衛妍兒來北淮王府上看望周氏的時候見過一面之後兩人之間也並無任何牽扯,這一回還有什麼好敘的?雖是如此想着但姚珠還是和她一同走了進去。
林子雖小但是裡面也是別有一番天地,林子中間開闢出來了一個小亭子,提名觀心亭。
此刻亭中正坐着一位姑娘,舉止之間落落大方頗有一番雅意,一身桃色春裝和這滿林子的春色相得益彰,倒好像不似人間的,竟是那桃花仙一般的人物了。
聽着寶兒的提醒,衛妍煮茶的手頓了頓,看見走過來的人,不可否認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不過第二眼她便是認出來了這個人她曾經在北淮王府裡面見過,皆是因爲當時的北淮王府上的衆人對於自己的態度甚是恭敬,而獨獨眼前這人一身丫鬟裝扮見着自己也只是看着並沒有其他的動作。想起剛剛上寺前階梯看見的情景,當日這姑娘的所作所爲現在通通都能解釋的過去了。“姚姑娘請坐。”
姚珠也不客氣,落座之後端看着衛妍倒了一杯她剛剛煮好的茶推到自己跟前,姚珠擡頭看着她並不說話,她倒是想要看看衛妍兒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姚姑娘,咱們見過。”衛妍收回手,拿着旁邊擱置的手絹擦了擦倒茶時濺出來的水漬。
姚珠看了一眼跟前的被子,裡面的水正升騰着白白的煙霧,回道:“當然是見過了,衛姑娘體態風流,溫雅大方讓人看了便是忘不了。”
衛妍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問道:“既是忘不了,你說爲何你們世子爺見了我也總像是不認識一般?”
姚珠一笑,“衛姑娘請我過來便是想要問這個問題?那麼我可是會讓衛姑娘失望了,世子爺的心思不是我能猜的透的,若衛姑娘真的想知道,不妨下回見着了上去好好地問個清楚?”
衛妍還沒有放映反倒是她旁邊的丫鬟寶兒大盒一聲,“大膽!”姚珠並不在意她,看着衛妍兒笑了笑,又道:“聽聞衛大姑娘這幾年同府上的老王妃走的很近,經常去探望竟是像親生孫女兒一般,若是走動的久了,世子爺自然也是會認識姑娘的,還請衛姑娘放寬心莫添煩思。”
看似在勸慰,實則是字字誅心。
衛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對於北淮王世子甚是執着,原本以爲那樣一個冷心冷清的人就算是自己得不到那麼這世間也沒有誰能夠得到她,卻不想會突然有這樣的一個人出現。
對於她的話衛妍全盤接收,面上含笑帶着一些子的羞意,“你說的也是,前不久宮裡的皇后娘娘將貴府王妃和我孃親請進宮,不知是說了什麼回來不久便是將八字送了過去......”
後面的話她不說姚珠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今年宋珵的親事必然是要定下來了,而整個帝京當中也只有衛國公府的衛妍和他的身份匹配,更何況衛妍對於宋珵的長情帝京裡面早已經是一樁佳話,若真的兩家結親倒也算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了。
“那就先祝衛姑娘如願了。不過民間有種說法不知道衛姑娘可曾聽說過?都說未決之事不宜早說怕遺了好運。這話雖是沒理但也是老說法了,聽說也倒是靈驗的很,還請衛姑娘多多小心了。”就着眼前這杯茶喝了下去,味道清甜煮的也還算是不錯。
沒等到衛妍再說話,雲息就已經走了過來。姚珠一看便知道定是宋珵已經在外面等着了,當下也沒有再耽擱,說了一聲便是隨着雲息一起往桃林外走去。
衛妍自然也是認得雲息的,見他進來帶走了姚珠,心裡也是知道定是宋珵也在外面了,揉了揉手中的帕子,心裡面有些煩亂,不知道此刻到底是該不該出去。
一旁的寶兒也像是看出來了她心裡面的想法,上前說道:“姑娘,北淮王世子也在外面呢,您不出去見見嗎?”
“我......罷了。”
外面宋珵果然是已經在等着了,看見走出來的姚珠,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爲她捻下來了髮絲上的桃花瓣,輕聲問道:“見着誰了?”
姚珠收了臉上的笑意,乾巴巴的回道:“衛妍。”
宋珵手一頓,隨即拉過姚珠的手握在掌心,“待會兒帶你去回陽樓吃他們剛出的糖燉肘子。”
說到吃的,姚珠心裡面的抑鬱空了不少,一抹笑又是掛在了嘴上,“你說的,不許反悔。”
“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