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這會子功夫姚珠才擡起頭慢慢的打量了一下外面,雖說是由着繡娘統一趕製新衣,然後在年關前一天就分發下去,但是從上面看來顏色款式都已無二。
看了看下面站着的汀香閣裡的人統一的都以一身鵝黃色勾白線祥雲上裳配着百褶如意月裙,看起來都是養眼至極的更別提汀香閣裡的姑娘們資質本來就較之仕女坊裡的其他姑娘好了。
再看着便是留芳苑那邊,粗粗一看也只是簡簡單單的素絨繡花小夾襖和刺繡妝花裙,比不得汀香閣那邊的,但也還算是體體面面的,反觀那些個下人們依着以往的慣例,發的還是煙青色的衣飾連着衣裳的材質和圖案也都沒有改變過。
柳三娘看了看一眼阿芝,便是闔眼不再說話。
阿芝會意,走上前去,拍了拍手掌,便是看見一溜兒的小丫鬟端着一個托盤,上面都是整整齊齊的疊放着一兩的紋銀,姚珠聽小瀅說過這是算得上是柳三娘給仕女坊裡面的人發的利是封,其實也就是紅包。
待那一溜兒的人全都是站定以後,阿芝喊了一聲:“發利是封。”然後笑着走到姚珠邊上,輕聲說道:“姑娘,三娘吩咐過了,有勞姑娘爲大家發利是封。”
姚珠也是沒有想到,這等差事可以說是間接地在用柳三孃的銀子在滿仕女坊裡面送人情了,按理說以往不都是柳三娘讓阿芝做的嗎?光是從今天早上開始從阿芝那裡就間接的聽到了柳三娘在自己的身上花費了多少的心思,自己欠下了多少的人情,不過既然柳三娘是願意順水推舟的,那麼姚珠自然也是毫不客氣的承了下來。
“阿珠第一回做這一等差事,還要請阿芝姐姐在旁邊指點一些,若不然這麼大的陣仗,阿珠心底沒個準兒,說不定還會丟面子,這可就是鬧上笑話了。”
阿芝心裡面原先便是對於柳三娘讓姚珠發利是錢的決定心裡面是有一些不滿的,雖說是跟在柳三娘跟前許多年了,心裡面難免的會有一些優越感,着突然冒出來的姚珠讓她的這一份優越感岌岌可危。
不過既是聽着她剛纔的話兒,也是明白縱然是三娘看重這個姚珠,終有一天也還是要按着仕女坊裡面的規矩來辦事,商人不是都爲着一個利字嗎?這不姚珠有什麼事情還是需要依仗着自己,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小孩兒,斷然是不會越過自己的。
想的透徹,阿芝也便是笑了起來,“這是自然。”
然後便是看見從前面汀香閣那邊開始慢慢的有人開始往前面走了過來,姚珠親自從托盤上取下銀子挨個兒的給她們送過去,和着銀子粘在一塊兒的是一張正正方方的紅紙,想來也是圖個喜慶之意。
一個一個的上前從姚珠的手裡面領過利是錢,嘴裡還是會說上一句吉祥話兒,走過阿芝的面前也是會點頭示意,領過利是錢的人回過去安靜地粘在原地,眼光卻是在打量着上面站着的姚珠。
他們知道有一個姑娘是住在柳三孃的偏院裡,往日裡也只是聽說,除卻西閣那裡的人,其他的都是很少見到過,因着這位姑娘着實不愛出院子門,他們也不知道這位姑娘到底是歸在哪裡,是留芳苑,還是汀香閣?
今日一見身上穿的那一身,既不是留芳苑的衣飾也非汀香閣裡的着裝,那麼看來定是柳三娘上心的,若是以後遇見了還是要乖乖的問好,切莫招惹纔對。
蒙兒看着上面站着的姚珠心裡面很是忐忑,當日她與縣爺在亭子裡面發生的私-情時這個姚珠到底是知不知?心裡面有一種直覺,她斷定姚珠一定是知道什麼的,且她又與柳三娘日日相見的保不齊這件事情就會被捅了出去,可若是真的說了,那麼爲什麼自己還能安心度日?依着柳三孃的性子應該是恨不得把自己剝皮抽筋纔對,如此看來三娘那邊應該是不知纔對。
不過這麼多日她早就已經是想好了後招,念及此,蒙兒搖曳生姿的走到姚珠面前,接過姚珠手上的銀子,笑着說道:“不久前,姚姑娘去西閣的時候,小僕便是看見過,我一直想要和姚姑娘好好地說會話,一直也不得空,那日小僕剛想要去請姚姑娘,卻不想姚姑娘走的快了,以後若是有機會還望姚姑娘賞一個面子。”
話裡話外的試探,都已經是認定了自己當日去西閣的時候發現了她的秘密。
不過姚珠心裡面很是不解,當日她與小瀅是等着他們走了一會兒才又往西閣去的,怎麼這個蒙兒姑娘就知道了呢?看來還是被人給發現了,不過這個蒙兒姑娘也是膽子夠大的,這麼多人的面前也敢提當日的事情,就不怕柳三娘突然發難?還是那個男人的身份讓她有恃無恐敢和三娘叫板?
不管是哪一種,姚珠都決定是不摻和這件事情的,笑了笑,沒有接話。
蒙兒對於姚珠的反應也是心中一惱,不過看在她身後那個小丫鬟慘白的臉色,蒙兒笑容不改,盈盈的走了下去。
阿芝離着姚珠很近自然是聽見她們之間說的話了,不過心中疑惑姚珠平日裡不是在清輝院的後院便是她的那個院子裡面,何時和蒙兒姑娘之間這麼熟稔了?
不管怎麼,馬上就要往着北淮王府裡面送人了,這蒙兒姑娘這回若是沒有什麼大的問題是一定會把她送走的,往日裡可以使了手段逃過被選,不過這回卻是萬萬那不可以的。
思及此處,阿芝也還是好心的提醒着,說道:“這蒙兒姑娘心思重,姑娘還是淺交爲好,也不宜生怨,若是以後都在京都那個圈子裡逢了面,念及仕女坊也都還是有三分的情面,也可日後好幫襯。”
姚珠心思一轉,問道:“這蒙兒姑娘可是已經選好人了?”
“若是沒什麼問題,應當是北淮王府上的無疑。”
姚珠不再多言,接着發着利是錢,臉上柔柔的笑意依舊,只不過心思卻不在這裡了。
北淮王府,姚珠便是想到了那個樣貌極爲出衆的世子,是將蒙兒送到北淮王府上,那麼想必也是會衝着那個北淮王世子去的吧,只是那麼一個風華絕代,俊俏冷清的一個人應該不會被蒙兒這麼個蕩-婦所左右的吧,不過天下男子皆爲食-性,心中微嘆,只感不值。
不過若是蒙兒姑娘選不上呢?那換了其他人至少也是乾淨的。
姚珠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嚇了一大跳,臉上的笑意也是淺了幾分。
發完所有的利是錢,阿芝就去叫了還躺在錦繡堂裡面的柳三娘,然後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過來,姚珠見此也迎着上去走在了柳三孃的左手邊。
“仕女坊至今已是七年有餘,發展至今離不開各位的努力,三娘在此先行謝過。”說着便是盈盈一禮施向衆人。
“仕女坊在綿州口碑極好,是因爲其規矩夠硬,商譽可信,三娘做人向來是非分明,罰不潔,賞自愛。三娘和衆位一樣都是苦命的人,即已經是飲盡風塵就更想爲各位謀一個好前程,只要在仕女坊裡本本分分,三娘承諾,即便是出了仕女坊也保各位衣食無憂,將心比心也望各位勤勤懇懇,遵守規矩,若是它日各位富貴如願,希望也不忘仕女坊的幾分辛勞。”
說罷,便是吩咐讓人都散了去,隨即便是回了清輝院。
這邊剛剛走到了清輝居的門口便是看見了有一小廝立於此處,阿芝一見,便是想要將姚珠拉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卻不想剛剛邁出一步,裡面就走出來一人。
“三娘,作何讓人防我這麼緊?”
來人是一身紫色的長袍,身材挺拔,雙手置於身後,腰間是一對雙魚玉佩,面部微圓,一雙鷹勾似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便是會讓人生出一種寒意,他便是綿州城的縣令柴浩鳴。只見他此刻嘴上雖是調侃,不似在意,可雙眼直接躍過了柳三娘,看向了後邊的姚珠。
柳三娘看見祡浩鳴心中也是一愣,沒有想到他此刻會來仕女坊,依着以往的慣例,他的出現是萬萬不該的啊!
聽着他問向自己的話,柳三娘知道姚珠這已經是瞞不過他了,想着以往單日便是讓姚珠去阿芝的院子裡面就是爲了避開祡浩鳴,卻不想今日已經是避無可避了。
祡浩鳴上面還有綿州的知府鍾紈,但是鞭長莫及,自己能夠攀上祡浩鳴,仕女坊也纔有今日的局面,所以還是萬萬不能開罪的,隨即轉過身,看着正要走的姚珠,開口叫道:“阿珠,過來,見見仕女坊的大老闆。”
姚珠從不知道仕女坊裡面還會有大老闆之說,一直以爲柳三娘便是真正的主人,看來都是自己想錯了,聞言便是轉過身去,卻不想看見的人赫然便是那個蒙兒姑娘廝混的人!
一旁的小瀅更是不濟,直接叫了出來,“姑娘這……”
姚珠亦是被嚇了一跳,不過意識到小瀅要說些什麼,就直接是捂住了她的嘴巴,厲聲喝道:“你這丫頭大驚小怪的,三娘找我有事,你先回去,待會兒便是找你好好算賬。”
就這般的打發走了小瀅,姚珠慢慢的走上前去,雖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是她恭敬的行了一禮,這該是總沒有錯的。
祡浩鳴也不問其它,開口便是問道:“剛纔你的那個丫鬟看到我爲何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