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未到辰時便走了, 連同小段氏一起,此去通行的人並不多,本來宋珵是想要送至菩元寺的, 但是周氏固執不肯, 雖才作罷。
馬車剛離開, 門口站的人便散了, 剛纔在正堂裡面還蹦噠的厲害的孫氏, 默不做聲,灰溜溜便回去了,人剛踏進院子便看見宋筎在作賤丫鬟。
丫鬟們知道宋筎的性子, 只得默默承受,不敢反抗, 她們大多是孫氏從孃家帶過來的, 到底是不如北淮王府自己的奴僕, 總覺得是隔着一層似的,再加上孫氏爲人斤斤計較, 不肯吃上半點虧,這就使得府裡的丫鬟離她們院子更遠了。
一看見孫氏回來了,宋筎趕緊讓丫鬟下去,自己親自起來杯茶遞過去,只是孫氏並未買她的乖, 一揮手, 那上好的青花瓷茶具便在地上摔得個粉碎, “平日裡在院子裡面如何我不管你, 只是沒想到你今日丟臉給我丟到外面去了, 你到底長沒長腦子?”
知道這一番是逃不過的,宋筎默默認錯, 待孫氏心中的火氣消散了些,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女兒昨日聽說這姚珠不得王妃喜愛,本想着點燃二人之間的戰火,沒想到.......”因着理虧聲音慢慢小了下去。
孫氏卻接過話絲毫不給她面子,“只是沒想到最後燒到自己的身上!你自小我便教你良多,沒想到還是不開竅,眼瞧着你也到了該說親事的年紀了,就你這個腦子我怎麼敢把你往高門大戶裡面送?別到時候被人剝皮拆骨活吃了,到頭來還給王府惹下一大堆禍事!”
宋筎是庶出,雖自小養在孫氏房裡,但身份還是不變的,她的親事指不上白氏,最後還是要落在孫氏手裡,這也是她現在處處恭維討好孫氏的最大原因。
“今日是女兒魯莽,日後定不會再這般,母親的教誨女兒時刻謹記在心不敢有半點的遺忘,日後嫁作他人婦也定不會辱了母親的顏面。”
她的心思孫氏如何不知,兩個人看着表面上和和睦睦的但是心裡各自打着小算盤。
不欲和她多言,交代兩句便讓宋筎先行退下。
一早上的你來我往讓孫氏不由的有些頭昏腦脹,喚來丫鬟想回去躺一躺,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問道:“今日休沐,可曾見到少爺?”
宋仁爲人看着閒散至極,但孫氏卻總覺得不是如此,畢竟是從自己肚子裡面出去的,對於這個兒子她還是瞭解上幾分的,當初是老爺非要攔着送兒子的大好前程,結果送去戶部任閒職,這件事一直是孫氏心上的一根刺,她的兒子哪裡不如宋珵?再對比兩人如今的處境,憑什麼?
“昨日少爺說是友人相約,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現在該是還睡着。”
聽到這兒孫氏無法可說,嘆了口氣便先歇着了。
只是未過一刻鐘,便有丫鬟通稟說是世子爺過來了,想起早間宋珵說的話,孫氏一翻便坐起身來,“先去請老爺,我馬上過去。”
行動間心裡面又將早上宋珵說的話好好琢磨了一番,孫氏心中莫名焦躁,又喚來貼身嬤嬤,“你去松林院問問少爺他近日可是做了什麼?若有什麼情況先讓他出府避上一避。”婆子領領命趕緊出去。
孫氏到的時候,正廳裡宋言旻和宋珵已經聊了起來,雖不管這幾房的立場爲何,宋言旻對於宋珵自幼便是不錯的,宋珵心中明白,所以待宋言旻與其他幾個叔伯不同。
“世子怎的親自過來?若有什麼事情吩咐下人跑一趟便是,我一個閒散婦人倒也的空,去南苑尋你也是使得的。”人還未到聲音先至,孫氏走進來時看見桌上侍奉的茶水,好生將丫鬟一頓呵斥,又吩咐重新換上上好的貢茶。
宋珵任由孫氏安排,他並不發聲,蓋因知道孫氏爲人將顏面看的最重,這番動作不過就是想表明她二房在府上雖不及他們受重視但也生活的不差。
孫氏出身自商賈之家,但凡是能用錢撐起的面子,在她眼裡都是無所謂的。
品了一口,讚了聲好茶,宋珵果然瞧見孫氏臉上露出不明顯的得意,垂着眼,摸了摸大拇指上面套着的墨玉扳指,似不經意間問道:“怎的不見三弟?”
孫氏長子早夭,只剩次子,府中行三。
宋言旻在一旁也跟着插話,“阿仁呢?今天早上就沒看見他人,真是不像話!”
知道宋三爺對於宋仁總是看不過眼,不過當着宋珵的面去抱怨,孫氏心裡自然是不樂意的,張嘴便反駁道:“昨日與同僚相聚,歸府的已經很晚了,今個一大早因戶部有事早早出去忙,你不關心兒子還反倒埋怨再三。”
眼瞅着兩人快要爭論起來,宋珵趕緊出聲:“堂兄近日很是忙碌?”
宋言旻不知不做回答,孫氏趕緊點點頭,宋珵接着道:“今日前來是有件事情想請教堂兄一二,現在看來確實不趕巧了。”
孫氏心裡面一直懸着,這麼多年何曾見過宋珵過來找她兒子?現在也摸不清楚他的底,孫氏決意還是再探上一二。
只是還沒有等她開口,剛纔吩咐去松林院的嬤嬤深色匆匆的走了進來,剛想跟孫氏耳語幾句,沒料到宋言旻桌子一拍,怒斥道:“還懂不懂規矩?沒看見世子爺在這兒嗎?”
那個嬤嬤雖然是孫氏身邊的人,但是對於宋言旻也還是懼怕的,雖平日裡看着宋言旻慈眉善目,端就是一個儒雅君子的形象,但是發起火來也還是有威懾力的,況且還是二房的頂樑柱。嬤嬤趕緊跟宋珵見禮,宋珵也好脾氣的沒有說其他什麼,倒看似平常的問了一句:“可是院裡發生什麼事了?”
按理說三房院子裡的事情宋珵本是不該過問的,但既是說出口了也沒人去反駁,看着嬤嬤猶豫的臉色和不斷看向孫氏的眼神,宋言旻大概也是猜到了定是妻子又出什麼幺蛾子,心中火氣頓生,“聽不懂話嗎?有什麼事情不能直說?說!”
眼瞅着孫氏也攔不住,嬤嬤吞吞吐吐說了出來,“筎姐兒......筎姐兒和仁哥兒在松林院......在松林院打起來了。”
一聽這話宋言旻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順手便將手邊的茶盞扔到地上,“他還有臉跟女人動手?”說完又指着孫氏,說道:“你不是說他今日不在府上嗎?爲何隱瞞?他可是在外面惹下什麼禍事?”
孫氏低着頭不做回答,宋珵看了雲息一眼,雲息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便去裡松林院。
“珵哥兒,你告訴我,今日來找仁哥兒所爲何事?可真是他在外面惹下大禍?”
宋珵見孫氏緊張的看着自己,回過宋言旻道:“今日來找堂兄是有個東西想讓他幫忙認認。”至於是什麼東西宋珵不透露,宋言旻也不好多問。
不多片刻雲息帶着兩人便把宋仁和宋筎兩人都請到了正堂,只是兩人此刻看着頗爲狼狽,頭髮散亂,衣服也是皺皺巴巴的,細看之下宋仁臉上還帶着被指甲劃出的傷口。
宋仁這副樣子自是把孫氏看得個心疼不已,趕緊拉着人坐下,拿出帕子清理臉上的傷口,看着藍色帕子上面沾上的星星點點血跡,孫氏火氣頓生,她的兒子她自幼便是捨不得動一根手指,現在臉上卻掛了彩,將手上的帕子捏了捏,走到宋筎面前揚手便是一個巴掌,“誰給你的膽子?”
宋筎捂着臉,低聲啜泣也不敢搭話,她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有些衝動了,但是......擡眼看見宋仁坐在那裡眼裡明顯帶着笑意和挑釁,宋筎只得默默的嚥下這口氣。
這場鬧劇確實是宋言旻面上不好過,知道兒子荒唐但也是今天才知道是個沒限度的,大兒子去世以後他心中哀痛,雖對小兒子問的不多,但是這眼瞅着確是從根子上壞的,若是不嚴加管教,恐總有一天會自毀其身,“誰讓你坐下的?去給我站好!”
宋仁對於宋言旻還是敬畏的,聞言趕緊站好,眼睛看着孫氏,企圖想讓他娘幫着說說話,但是孫氏來不及開口,宋言旻卻說道:“珵哥兒,你今日找仁哥兒有什麼要認的這就問吧。”
宋珵點點頭,轉頭看看雲息,雲息拿出一個木頭匣子,走到宋仁面前打開:“三少爺看看這個東西可認得?”
盒子不大,內裡很淺,此刻放着一根鋼針,赫然是昨天晚上姚珠驚馬之後,宋珵的人從馬身上取出來啦,這個東西后來也找人驗過,上面有殘留的有山蘭根,山蘭根本身就具有很大的毒性,這也是造成馬匹瘋狂的最主要原因。
宋仁將東西拿起來看了兩眼,又放回去,“不認識。”
宋筎站的離宋仁很近,盒子裡面的東西她自然也瞧見的,低垂的的眼眸望着腳上繡鞋上面的幾朵牡丹,不曾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