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之後,門開了,魚貫進來幾名身穿甲冑的佩劍武將,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爲首一人剛踏進屏風,愣住了。
屋內燈火如豆,雲汐靜靜坐在桌邊,一頭烏髮柔柔的從肩頭披到後腰,身上只着了一襲白色寢衣,那寢衣領口沒有整理妥帖,露出了胸前一片白色肌膚,在燈光下散發着炫目柔光。
那人沒想到一進來竟是如此風景,心中一驚,氣勢不再強硬,低下頭道:“末將失禮了。”
雲汐的聲音溫和卻不容抗拒:“將軍只管搜吧。”
那人哪裡還敢細細的搜公主寢室,只隨便擡眼掃了一圈,室內整整齊齊的,牀帳挽了起來,牀榻上被褥零亂,一看就知道主人剛剛在休息。
雲汐一點不悅也看不出來,微笑道:“將軍可搜到什麼沒有?”
那人躬身道:“末將冒犯了公主,這就告退了。”
雲汐道:“哪裡,將軍也是爲了公務。”
那人又躬了躬,轉身退了出去。又是一陣雜亂,火光遠去,院子裡又恢復了平靜。
雲汐道:“出來吧。”
阿史那靖從牀帳後面出來,坐在桌邊扶着傷口直喘氣:“哎呦,憋死我了。”
雲汐沉着臉道:“青珠呢?”
阿史那靖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窗戶後面,我點了她的睡穴。”
雲汐冷哼一聲;“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讓你被他們帶走纔好。”
阿史那靖的目光落在雲汐薄紗寢衣裹住的,若隱若現的圓潤肩頭,他的嘴角不自覺上揚,琥珀色瞳仁邪氣的眯了眯:“你今天救了我一命,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雲汐白了他一眼,命都保不住了,還報答?
阿史那靖桃花眼微勾,做出一個顛倒衆生的魅惑表情:“以身相許,怎麼樣?”
雲汐嘆氣道:“我現在愈發覺得,救你是個錯誤了。”
說完雲汐猛的站起來,拔高了嗓門:“來——”
阿史那靖臉色一變,一個餓虎撲食竄了上去。一把捂住雲汐的嘴,低聲下氣的:“小姑奶奶,我怕了你了。剛纔就算開了個玩笑,成不?”
阿史那靖剛纔動作太大,傷口被牽的一疼,“嘶”了一聲就鬆了手。
雲汐見他一副服軟的樣子,很大度的原諒了他耍流氓的行爲,把一盒傷藥擲到他的懷裡:“快走吧,這裡不宜久留。”
阿史那靖忽然表情嚴肅起來,一臉認真:“說真的,這次算我欠你的,以後我一定會還你的。”
雲汐救阿史那靖,說真的,純粹是腦袋發熱之後的冒失行爲,因爲她總有一種直覺,阿史那靖,不像個壞人,甚至,他比慕容清瀾還要簡單幾分。
也許,是她在阿史那靖身上看到了幾分自己的影子?
或許吧。
阿史那靖走了,雲汐在桌邊坐了幾分鐘,還覺得恍然如夢,剛纔救阿史那靖那一幕,就跟演電視劇似的,甚至比電視劇還狗血,
牀上和衣服上都沾了不少阿史那靖的血,只是剛纔燈光昏暗,她又在外面罩了層紗衣,加上搜查的人壓根不敢直視穿着單薄的自己,所以才矇混過關。
雲汐把血衣和牀單都拽下來,拿到浴室給搓了,忙乎了半天才收拾爽利。
雲汐又想起青珠還在外面,她掀開窗戶一看,果然窗戶底下躺了個人,
雲汐直接從窗戶裡跳了出去,仔細一看,還真是是青珠。
阿史那靖個挨千刀的,下手真特麼重。
雲汐剛把青珠弄回外間的榻上,她就悠悠轉醒,用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公主,您要喝水啊。”
看來阿史那靖的點穴功夫還挺高的,青珠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雲汐拍了拍她的手背:“沒事,你繼續睡吧。”
雲汐忙了大半夜,這時候才覺得困的不行,倒在牀上就睡着了,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
這是雲汐第一次睡懶覺,有點不好意思,玉兒來收拾牀鋪,雲汐笑呵呵的:“這春困秋乏,還真是的。”
玉兒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雲汐沒話找話:“玉兒,上清珠是不是很珍貴?
玉兒點點頭,手上的動作不停:“是啊,上清珠是皇族至寶,世代相傳,原先是慕容皇后的遺物,再後來,傳到了大公主的手上。”
“左不過是顆明珠,我看宮裡的夜明珠也很珍貴啊。”
玉兒笑道;“公主有所不知,這上清珠有一樣最神奇的功效,就是可以避毒,若是隨身攜帶,百毒不侵呢。這纔是此寶的珍貴之處,說是無價之寶,可是一點不誇張的。”
原來是這樣!
雲汐隔着衣服摩挲着那顆珠子,貼着皮膚溫潤如玉,心底最後一絲陰霾也消失殆盡,頃刻之間陽光明媚!
就在雲汐放走阿史那靖的第二天,雲汐才得知出大事了。
大漠皇帝駕崩,大漠太子,也就是大漠大皇子阿史那灝被殺,此事一出,大漠政局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亂。
大漠皇帝兒子多,兄弟也多,這一下子可就炸了窩了,皇叔阿史那驍夥同大漠太后企圖攜幼子登基,自稱攝政王,垂簾聽政。
皇子阿史那瑜被逼帶兵出走,集結了三十萬大軍,把大漠都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圍了二十多天之後,終於攻破都城,大肆屠殺,血洗了大漠皇宮,最後登基爲帝。
阿史那瑜志滿意得之餘,決定起兵反周,於此同時,龜縮在周遼邊境,已經成了流寇的徐子淵糾集了十萬流寇大軍,和阿史那瑜裡應外合,在躍龍邊境燒殺搶掠,嚴重威脅到了躍龍的安危。
兩國關係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這件事情在朝堂上下引起軒然大波,皇帝震驚之餘,迅速派兵趕赴大漠平叛。
其中,就有林東兒的父親,武州總兵林延之。
阿史那靖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就再也沒有音訊了,似乎從躍龍國土上消失了,雲汐猜測,他可能是回了大漠。
大漠現在亂成了一鍋粥,阿史那靖的母族也是大漠望族,說不定他回去渾水摸魚,也是有可能的。
雲汐有點後怕了,她發現自己似乎沾上些不該沾的事,比如說放走了阿史那靖。
她怎麼就沒有把事情往這麼嚴重的層面上想,萬一阿史那靖一回去,也起兵反周,也來添亂……
意氣用事啊,意氣用事,雲汐自責不已,看來自己還是做事欠考慮了。
雲汐很心虛,龜縮在月桂宮一連十幾天沒出門,不過,再也沒有人來宮裡搜查了,似乎那個夜晚,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一樣。
時間一長,雲汐也就把這事給忘了。
王府書房。檀香嫋嫋。
軒轅奕一襲家常縐紗白袍,坐在桌邊正抄錄佛經,他抄的
很認真,像個虔誠的信徒,他不知已經抄了多久,手邊積起了厚厚的一疊。
門外有親衛報:“王爺,陳良求見。”
軒轅奕頭也不擡:“傳。”
門開了,陳良走了進來:“王爺,淮南賑災一案,已經有了證據。”
軒轅奕似乎沒聽到,繼續抄經。
陳良大氣不敢出一聲,靜靜的立在一邊。
軒轅奕一筆一劃,抄的不緊不慢,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終於抄完一頁紙,把筆擱在筆架上,慢條斯理的用一塊毛巾擦拭手上的墨跡。
軒轅奕淡淡吩咐:“將這卷經文裝訂成冊,奉到皇覺寺讓法師念夠七七四十九日,再奉到御前。”
一名立在牆角的太監小心翼翼的把那疊紙收拾整齊,抱在懷裡倒退着出去了。
陳良道:“每月三卷經文,王爺誠孝。”
軒轅奕擦完了手,把毛巾隨意扔到書案上笑道:“比不得四弟,刺血抄經,那是多大的孝心。”
陳良笑笑沒說話,從懷裡抽出一封密函,遞到軒轅奕書案上:“王爺,這是剛從淮南傳來的。”
軒轅奕撕開信封匆匆瀏覽,他脣角浮起了笑意,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看來時機終於成熟了,心誠則靈,我這經沒白抄。”
陳良道:“明日就會有人上表,彈劾田修貪墨淮南賑災款一案。”
軒轅奕用手指敲了敲桌案,長眉微皺:“大概有多少人?”
陳良道:“不會少於三十人。”
軒轅奕的眸底泛起冷鷙笑意:“很好。太子那邊呢?”
陳良道:“太子殿下雖是監國,但是已經有多日未曾處理朝政了,皇上近來身體抱恙,都是皇后娘娘親自照付。”
軒轅奕冷笑一聲:“皇后,哼。”
軒轅奕擡眸道:“你下去吧,有事再來報。”
陳良領命而去。
軒轅奕緩緩踱到敞開的窗邊,那裡新開了一排美人蕉,亭亭玉立如二八佳人。
有些事情,總要雙管齊下才好。
太子,大公主,哼。
大漠的事情還沒眉目,淮南又出了大事,早朝的時候,有三十一名官員聯名彈劾淮南巡撫田修縱容下屬貪墨淮南賑災銀四十萬兩之多。
而且,證據確鑿,直接呈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田修,衆所周知的鐵桿太子黨,淮南賑災銀的下撥,也是由太子親自主持的。
皇帝當朝震怒,斥責了太子,並且當場剝奪了太子的監國權。把和此案有關的官員五十幾名都下了刑部大獄,命刑部嚴查此案。
這還不算完,幾天後,皇帝宣佈了一個很奇怪的任命,任命大公主軒轅長風主持太學以及恩科事宜。
所有人大跌眼鏡。
軒轅長風這都吃齋唸佛,寡居了多少年了,這會兒陡然冒了出來,還直接去了太學,雖然比起吏部,兵部這些要害部門不算重要,但是這個決定本身就很令人匪夷所思。
皇帝一向擅長帝王平衡之道,太子犯錯,按照常規,那也應該是軒轅奕和軒轅雲煥復寵,可是這兩個人還繼續禁足的禁足,不準進宮的不準進宮。
大公主是女子,皇帝怎麼會想起了她?難不成想弄出個皇太女不成?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那就是軒轅長風又重新走上了政治舞臺,從幕後走上了臺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