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裡立刻對火車的運行做出安排。在一般情況下,火車是運輸原材料和產品。從週六下午到週一早上,包括星期天,火車就掛上幾節綠皮車廂,往返保定市區和廠區。
安裝隊的任務進入尾聲。謝晉元這個時候才鬆了一口氣。整個安裝隊都洋溢着輕鬆愉悅的氣氛。
這天下班回來,吃過晚飯,謝晉元心情舒暢之下,忽然想起這麼長時間,蘭妮兒操持家務帶孩子很辛苦,應該補償一下了,於是對妻子說:
“明天星期天,咱倆去市裡逛一逛。”
蘭妮兒聽到丈夫主動請自己逛大街,很高興,同時又有些奇怪,問道: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謝晉元不耐煩的說:“你去不去?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蘭妮兒立刻說:“去。我去。不過,孩子怎麼辦?”
謝晉元說:“你去跟旁邊的徐家嫂子說一下,讓她幫忙照看一下。”
事關逛街的大事兒,蘭妮兒也顧不得洗碗收拾,立刻出門來到鄰居徐家,對一箇中年女人說道:
“徐大嫂,明天我和老謝都有事兒,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我家的幾個孩子。我們下午就回來。”
徐家大嫂還沒有說話,她的兩個孩子高興的一聲大叫:
“太好了。明天有同學來家裡,可以玩個痛快了。”
蘭妮兒接着說:“我那倆兒子吃的多,我明天給你拿些米過來。”
徐家大嫂連忙拒絕:“不用了。幾個孩子吃頓飯,算個啥。”
蘭妮兒回去跟幾個孩子說,明天爸爸媽媽要出門一趟,要他們明天去徐家吃中午飯。大女兒萍萍一聽就不願意,鬧着要跟媽媽一起去,蘭妮兒哄道:
“這次不行。下次再帶你去。”
兩個兒子倒是懂事,沒有纏着要去,但是提出要求:要媽媽帶好吃的回來。
第二天一早,孩子們還在睡懶覺,謝晉元帶着妻子登上去市裡的綠皮火車。
這條不長的鐵路是專門爲廠裡修建的一條專線,直通保定市裡。廠裡生產需要的材料,生產出來的產品,主要都是通過這條鐵路運輸出。另外,考慮到職工生活,火車每個星期天會掛上兩節客車車廂,去市裡往返一次,早上去,下午回。方便廠裡職工去市裡買一些生活用品。
蘭妮兒雖然不知道丈夫爲什麼突發奇想,要帶自己出來,但是也沒有別的想法,能和丈夫單獨出來,她就很開心。
這些年來,被幾個孩子纏身,她一心一意的操持這個家庭,照顧孩子,伺候丈夫,她已經習以爲常,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存在。這些,都被謝晉元看着眼裡,記在心裡。但是由於平時工作忙,忙起來就經常忘掉了。這次是因爲聽人說保定某個地方新出一種好酒,特地去買酒,纔想起來,妻子也該出來放放風了。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謝晉元夫妻二人下了火車,來到大街上。謝晉元不好意思直奔賣酒的地方。心想反正時間還長,就陪妻子到處走一走。
女人逛街,注意力都在穿戴打扮上。蘭妮兒走進一家成衣店,左看右看,丈夫看見,說:“看中哪件就買下來吧。”
“太貴了。”蘭妮兒搖搖頭。顯得很爲難。她對好幾件衣服都愛不釋手。都買下來顯然不可能。
看她爲難,店員好心的說道:
“大姐,要是覺得成衣貴,可以去旁邊的布店,就在出門左轉十幾步,買布料回去到裁縫店做衣服。能省一多半錢呢。好多人都是這樣做的。”
“這個主意好!”
蘭妮兒一聽高興了,謝過店員,來到這家專門賣布料的店鋪,拉着丈夫就進去了。蘭妮兒給自己挑了一身碎花布,給萍萍買了一身,還想給丈夫買。謝晉元不耐煩的說:
“我就不需要了。每天上班都有工作服,有新衣服也沒機會穿。快點走吧。”
出了布料店,蘭妮兒轉身進了百貨商店。
謝晉元一看蘭妮兒這樣逛街可不行。一家接一家,一個都不落下。這是掃大街的節奏啊。再這樣磨蹭下去,要逛到什麼時候?他沒有陪妻子逛過大街,也沒有注意到逛大街的女人們,基本上都沒有男人陪着,不知道逛街對男人意味着什麼。他很不高興的就對妻子說:
“你太慢了。看上什麼東西,買完就走。怎麼這麼磨蹭。”
“知道了。”蘭妮兒心不在焉的答應一聲,繼續挑選雪花膏。女人逛街,樂趣不是在於買東西,是在於增長見識。增長見識,就要多挑選,多逛。
謝晉元實在忍不下去了。萬一那家的新酒賣完了怎麼辦?自己不就白跑這一趟了嗎?
他對蘭妮兒說:“你買完東西,出門在馬路對面的飯館等我。我去去就來。”
蘭妮兒全神貫注在眼前的東西上面,沒注意自己的丈夫說什麼,也沒有注意丈夫什麼時候離開的。
也不知道在商店裡流連多長時間,後來她終於覺得有點餓了。擡頭看看商店裡懸掛的大鐘表,已經過了十二點。這時她想起丈夫的話,在馬路對面的飯館,於是就出了百貨商店,朝對面飯館走過去。
然後就傻眼了。
對面一連串有五六家飯館,糊塗麪館、東北大燴菜、山西刀削麪、羊肉泡饃、醉香樓·····
丈夫說要自己在飯館等他,在哪一家呢?
她在麪館門口向裡面張望找人。夥計熱情的迎上來,問道:“大姐,吃飯啊?請進來坐。”
她搖搖頭:“我找人。”
夥計見這個女人不是吃飯的,就冷下來,揮揮手:
“不吃飯就別再門口晃悠,影響我們做生意。”
蘭妮兒正在尷尬,陶鋸走過來,見到蘭妮兒一個人站在大街上東張西望,就過來問道:“這不是謝大嫂嗎?怎麼自己在這兒?謝師傅呢?”
蘭妮兒聞言擡頭一看,見到一個瘦高個,也是廠裡安裝隊的人,有些氣惱的說:
“老謝讓我在這等他。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陶鋸點點頭說:“我知道他去哪兒了。謝大嫂,我帶你去找他。”
陶鋸在來之前,也聽到周圍幾個人說過,今天要來市內買酒。他想起謝師傅愛喝酒,心想可能去買酒了。
果然,來到一家專門賣酒的店鋪,看見謝晉元正在排隊,正好輪到他打酒。一個店員正在用酒提子朝玻璃酒瓶裡灌酒。
蘭妮兒過去,氣呼呼的說:
“晉元,你看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裡。要不是陶鋸帶我過來,我還找不到你。”
謝晉元看見妻子過來了,尷尬的笑笑說:
“我買點酒。今天這裡人多,我一直在排隊。這纔剛排到我。”
謝晉元買到酒,蘭妮兒買到新衣服的布料和香氣撲鼻的雪花膏,二人都心滿意足。他倆來到一家飯館,吃了東北大燉菜,又買了幾個驢肉火燒帶回去給孩子們,然後高高興興的坐上火車,回家了。
回到家裡,蘭妮兒到鄰居家謝過徐家大嫂,給孩子們每人一個驢肉火燒,包括徐家的兩個孩子,得到一片歡笑聲。她關心的問,孩子今天有沒有搗亂調皮,孩子們異口同聲的說,今天玩得很開心。當然了,大人不在家,孩子們沒有了管束,當然開心。
獨樂了不如衆樂樂。謝晉元買了酒,就邀請幾個酒肉朋友來家喝酒。下班後,姜滬生、陶鋸、李遠來帶着職工食堂打回來的幾樣菜,來到謝師傅家。
蘭妮兒從門後拿過一張圓木桌支起來。這張桌子,是謝晉元抽空找了廢木料自己做的。廠裡的機器設備到了之後,帶來很多包裝木材。這些木頭質量都非常好。謝晉元看見家屬們撿回去燒火,覺得有點可惜,就動手做了一個桌面,又做了摺疊桌腿,也算是自力更生給家裡添點傢俱。
蘭妮兒擺好杯盤碗筷。然後帶着孩子到裡屋裡去了。幾個人開懷暢飲。幾輪酒下去,打擊的話就多起來。陶鋸說:
“謝師傅,還是你的日子過得好啊。老婆孩子,一家人熱熱鬧鬧的。”
姜滬生反駁說:
“這有什麼好的。老謝一個人的工資要養活一大家子人,一個大老爺們,花起錢來縮手縮腳。哪兒有我們單身過得瀟灑。每個月工資都隨意花。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李遠附和說:“是啊。咱們單身好啊。不操心別人,也不用別人操心。過的自由自在。”
陶鋸說:“自由倒是自由了,但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沒有一個家庭,總是孤孤單單的,感覺有點淒涼呢。”
姜滬生鄙夷的說:“陶鋸,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逢年過節的時候,不是正好可以睡個大頭覺嗎?睡覺睡到自然醒,這麼舒服的生活,到你嘴裡,怎麼就成了淒涼?”
李遠也說:“對啊。我可是聽人家說過,結婚是愛情的墳墓。家庭就是單身的墓碑。老謝,你自己說說,自從你結婚後,你和你老婆之間,是不是都被孩子和家務事佔滿了,沒有愛情了?”
謝晉元看見幾個人瞪着自己,就搖搖頭說:
“我老謝是大老粗,不如你們有文化。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愛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