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八道劍影瞬間消失,只餘下一劍,一袖,靜靜地佇立在場中。
白小荼臉色凝重,額上香汗淋漓,自腮汩汩而下。她已暗中加註了八層內力,可是那截彩袖依然紋絲不動。再一瞅陳雅蘭的臉色,依然平靜勝似閒庭信步。
“怎麼辦?怎麼辦?”白小荼心中猶如烈焰燃燒,焦惶不安,如千萬只螞蟻同時齧噬着她的心窩。劍尖被緊緊纏繞,不能進攻,也不能撤劍,只能硬拼內力。可是自己的內力只剩下一層了,如果釋放出去,還是沒有掙脫被縛的劍刃,那自己必敗無疑!何況,用內力硬拼,危險更勝過拳來腳往的過招,特別是與高手相搏,如用內力硬拼,毫釐相差便能使人重傷吐血或立即殞命。箇中危險,駭人心魄,自是不言而喻!
難道就只能坐以待斃嗎?電光石火間,白小荼忽然想到一招。玉腕輕抖,身體如陀螺飛旋,嬌喝一聲:“身無綵鳳雙飛翼!”
彩袖巨震,眼看即將碎裂。陳雅蘭臉色微變,立馬右腕一揚,纏繞劍刃的彩袖便如迅雷般飛回自己的腰間。
白小荼眼看陳雅蘭施放的彩袖壓力一去,瞬間精神大振,雙眸睛光閃爍,以“天外飛仙”之勢直襲靜立不動的陳雅蘭。
“哼!不知死活!”陳雅蘭低低地罵了一聲,身子突然蹁躚而起,綵衣飄飄,如開屏的孔雀一般華美,驚豔!她不退不避,向白小荼凌厲的劍勢迎去。眼中冷光一閃,在即將接近白龍劍劍尖的剎那,白小荼只覺得一股強烈的暗勁傳來,劍勢陡然一偏,貼着陳雅蘭垂肩的髮絲而過。這樣一來,白小荼便和陳雅蘭面對面相迎了。
不同的是,陳雅蘭是微笑,而白小荼只有苦笑了。
陳雅蘭緩緩伸出食指,在白小荼的胸口輕輕一扶,檀中穴即被點中,於是白小荼如失重的鐵球一般急速下墜,眼看就要砸入堅硬的大地上了。白小荼緊緊閉上了眼睛。
忽然,下墜之勢減緩,白小荼睜眼一看,原來是陳雅蘭拋出一截彩袖緊緊地托住了自己。最終,輕盈地落在了地上。不過因爲穴道被點,白小荼也不能動彈。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持劍的雕塑。
“姐姐!你怎麼了?”張錯驚慌失措地跑了過去。在即將碰到白小荼身軀的一剎那,一截彩袖揮來,打在張錯的小臉上。張錯如何能夠抵擋這飽含內力的彩袖的侵襲,立馬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向近旁的紫色蘭花羣中倒飛而去。
“小兄弟!”白小荼驚惶地嘶
聲喊道。忽然轉過頭恨恨地瞪着陳雅蘭,嘶吼道:“陳雅蘭!你怎麼不講信用?說好了不準傷害我兄弟的!你怎麼……”
白小荼憤怒地詰責還沒有叱完,張錯就從蘭花從中奔了過來。
白小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陳雅蘭並沒有用內力傷他,只是用勁力將他捲入了蘭花叢中,已報剛纔遭受的言語譏諷之仇。陳雅蘭的武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張錯只是相當於在蘭花從中打了一個滾,是以並沒有受傷。不過全身上下都沾滿了蘭花。不僅頭上滿是花瓣,連眉毛、鼻孔、耳朵都被蘭花緊緊覆蓋。遠遠看去,就像花中精靈一樣俏皮、可愛,令人忍俊不禁。
“哎呦,小兄弟,你還真是豔福不淺啊!”陳雅蘭“咯咯”笑着,聲音充滿無盡的魅惑。
可是張錯只是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便轉身朝着白小荼的那邊跑去。
這一次,陳雅蘭沒有阻止張錯,任由他緊緊抱着白小荼的嬌軀嚎啕大哭。
“哎。小兄弟,別哭了,姐姐又沒有死。”白小荼看着張錯哭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只得柔聲安慰道。
“可是姐姐不能動了!”張錯哽咽地說,說完,又繼續哭泣。
“她只是暫時被點穴道而已。又不是一輩子不能動了,你瞎哭鬧幹什麼?”陳雅蘭被張錯的哭聲攪得有點心煩,遂冷冷地解釋道。
“真的嗎?”張錯聽到這句話,心中一喜,豁然擡起頭,瞧着白小荼問道。
白小荼微笑地點了點頭。
於是,張錯破涕爲笑,伸出衣袖,揩去了臉上的淚水和鼻涕,立馬容光煥發,成了人見人愛的花貓。白小荼笑得嬌軀微顫,忙別過頭去,強忍着笑意。生怕笑得氣血不暢,經脈逆轉,那可就危險了!更何況,自己胸口的檀中穴還被點,瘀血已經慢慢向胸口聚集,更是大笑不得。
張錯奔向俏然而立的陳雅蘭,使出嬌嗔之計,搖着她的彩袖央求道:“雅蘭姐姐!求求你了,快解開我姐姐的穴道嘛!好不好嘛!”
陳雅蘭被張錯搖得暈頭轉向,甚感煩悶,正想一揮衣袖將他再次送入花叢,忽然想到自己的兒子……
“媽媽,媽媽,那隻蝴蝶好漂亮,你給我捉來玩,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好,乖,聰兒啊,別哭了,啊,媽媽馬上給你捉來!”
這是十年前的一幕。雖然時過境遷,但是在此時,卻有着驚人的相似。
陳雅蘭心中一震,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掉落下來。他伸出玉手,輕輕撫摸着張錯小小的腦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黏住了一朵紫色的殘片,對準白小荼,指尖輕彈。當蘭花花瓣扶過白小荼的胸前,穴道即被解開。白小荼撫膺長嘆,緩緩收起了白龍劍。
“你姐姐的穴道已經被解了。”陳雅蘭溫柔地對着依然在搖曳着她的彩袖的張錯說道。
張錯一頓,轉頭向白小荼看去,立馬驚喜地奔向她的懷中。
“白小荼,你可服氣?如若不服,你可以繼續挑戰,直到你徹底心服爲止。”陳雅蘭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和沉穩,問着白小荼。
白小荼緩緩站起身,低着頭,輕輕地說道:“莊主武功高強,白小荼自知不是敵手,我……心服口服。”
“那你是不會再拒絕了?”陳雅蘭繼續平靜地問道。
“小女子……決不食言……”說到最後,聲音細弱蚊蠅,白小荼的臉埋得更低了。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是落寞,還是悲哀,抑或是對命運的無奈。
“不過!”白小荼赫然擡起了頭,眼中雖然有着不易覺察的黯然,但是卻已被平靜所覆蓋。
“不過什麼?”陳雅蘭略略驚訝地問道。她以爲白小荼又要反悔。
“不過我必須要送這位小兄弟安然回到家裡,然後才能回來,同令愛……完婚……”
陳雅蘭略一沉吟,說道:“這就不用姑娘擔心了,我親自送這位小兄弟回去就是。我想,以我的武功,想必姑娘不至於憂心吧?”
白小荼嘆了一口氣,說道:“那就有勞……岳母大人了……”說罷,不再做聲。
陳雅蘭聽到“岳母”二字,立馬心花怒放,嬌笑連連,對着張錯招手道:“小兄弟,來來來,讓陳姨送你回家!”
白小荼蹲在張錯的身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小兄弟,你跟着這位陳姨走吧!姐姐要和你說再見了!今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聽爹孃的話,不要練武,不要涉足江湖。等你長大了,找個溫婉賢良的女孩,安安靜靜地生活。慢慢地,慢慢地……忘了姐姐……就當是……一場夢……”說到最後,白小荼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汩汩而下,很快沾溼了衣襟。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我不要姐姐嫁給那個醜八怪!我不要!我不要!……”張錯瘋狂地搖着小小的腦袋,似要將所有的怨懟噴薄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