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本宋允的手札還是筱雨和餘初之間的“信物”。但筱雨說的也是事實,這手札的確是在一場意外之下得到的,這手札與她有緣分也是真的,否則她怎麼會覺得自己對這手札有股敬畏好親切之感呢?
筱雨的回答讓宋氏若有所思,她想嘗試着問問筱雨能否將這本手札轉送給她,但想着筱雨說她與這本書有緣分,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書是筱雨親舅舅的手書,筱雨能在無意中得到他,也許真的是上天牽引的一種緣分。宋氏這般想着。
秦招祿和宋氏來了家中已經過了兩日,該收拾出來住的地方也已經收拾出來了。秦招祿提說要回村裡一趟,將家中他們屋裡的一些東西搬過來。
筱雨沒有異議,那屋子裡從牀到梳妝檯,從櫃子到箱子,那滿滿的都是秦招祿和宋氏的回憶。
“既然決定搬出來了,那個家想必以後也不會回去了。”秦招祿笑道:“所以,這次我們就是真的在鎮上安家了。”
潔霜狠狠地點頭,筱雨淡淡地笑道:“那我們明天就回去吧,正好今日二毛外婆滿壽,他要回去給老太太祝壽,正好我讓他去跟三叔三嬸說一聲。”
第二日,筱雨陪同着秦招祿和宋氏回秦家村。
秦招祿本想着筱雨還要顧着店裡,不想累着她,讓筱雨別去,但筱雨說:“爹你確定你這次回去不會被老屋的人纏上?”
秦招祿不確定,當即便有些猶豫,筱雨笑了聲,說:“爹,對付他們,還是得我出馬才行。你跟娘就冷眼旁觀就好。你們回來,我是很高興,可你們要是胡亂答應別人的請求,給我帶來麻煩,我可是一點兒都不會高興的。”
如今他們夫妻倆吃女兒的喝女兒的,雖然這說出去有些丟人,但是的的確確是女兒在養着他們。他們不能因爲自己是父母,就要求女兒做這樣做那樣。這對女兒不公平。
所以秦招祿和宋氏默認了筱雨的意思,三個人回了秦家村。
秦招壽和羅氏從秦二毛嘴裡得知這個消息以後並沒有張揚,只是去割了肉,準備了好酒好菜等着招呼他們。中午飯之前筱雨等人到了家門口,筱雨叫門,裡面立刻傳來汪汪的聲音。
筱雨笑了一聲,道:“這小寶,我走的時候還不知道有陌生人來要叫喚呢,如今該是長大了,知道叫喚了。”
大牛將門打開,見是筱雨忙叫了聲:“堂姐。”
筱雨點點頭,大牛拉開門,一邊呵斥了小寶一聲:“不要叫!”又朝着屋裡喊:“爹,娘,堂姐來了!”
秦招壽和羅氏迎上來,兄弟拉兄弟,妯娌挽妯娌,筱雨則是抱起搖搖晃晃走着的小泥巴,笑着跟在了後邊,還不忘叫大牛道:“大牛,把門給插上。”
“知道了!”
秦家兄弟二人敘了會兒舊,秦招壽道:“二哥那天走得急,我也忘了和四弟說,等二哥二嫂你們走了,我纔去找了四弟,跟他說你們回來了的事情。四弟挺高興的,只是家裡忙,來不了,說等這二哥你們辦回程酒,他一定到。”
秦招祿點了點頭,筱雨挑眉問秦招壽:“三叔,這會兒四叔還是住在四嬸孃家?”
秦招壽尷尬地道:“可不是……”
筱雨笑了笑,沒說話。
秦招祿倒是疑惑:“四弟住在四弟妹孃家?這是怎麼回事?”
“……這事兒說來話長。”秦招壽便將分家的時候家裡幾兄弟基本算是鬧僵了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羅氏不肯留在老屋,即便是沒銀兩起新屋,也搬了出來,求助了筱雨,便一直住在了這兒。而那會兒秦招貴和王氏讓秦家老兩口拿出起新屋子的錢來,他們不給,王氏就拽着秦招貴回孃家去了,到現在也沒讓秦招貴回婆家見一次爹孃。
秦招祿聽着,臉色也漸漸黑了。
“這樣的話,在外人看來,四弟不是成了……上門女婿?”宋氏一語點破,秦招壽更加羞慚地不行。
上門女婿在人們的眼裡不是什麼好詞兒,這等於是男人嫁給了女人,這是十分傷男人自尊的事情。願意去做上門女婿的人,要麼是走投無路,沒了依傍,要麼就是娶不起媳婦兒,破罐子破摔的。像秦招貴這樣爹孃兄弟都在,家裡也不算是一貧如洗,還住到媳婦兒孃家去,瞧着便跟上門女婿似的男人實在不多見。
一時間,因爲秦招貴的事情,氣氛沉悶了起來。
羅氏便尋做飯的藉口離開了,宋氏也去幫忙。筱雨牽着小泥巴的手鼓勵她走路,倒是沒去廚房。
秦招壽看了筱雨一眼,問秦招祿道:“二哥,爹孃說的那件事……筱雨沒同意吧?”
秦招祿點頭,這在秦招壽的意料之中:“只是,要是爹孃鬧起來,可怎麼辦?”秦招壽又看了筱雨一眼:“以前二哥二嫂不在,筱雨說話狠,不留情面,爹孃也不敢惹了她。現在二哥二嫂回來了,只怕爹孃會仗着一個‘孝’字,硬逼着二哥二嫂同意他們的要求。”
秦招壽又看了筱雨一眼,這回筱雨說話了,聲音了帶了點兒好笑:“三叔,你老看我做什麼?我臉花了嗎?”
秦招壽趕緊擺手,尷尬地道:“我這不是瞧你臉色瞧慣了……每次你爺爺奶奶來,你三嬸都讓我看你的臉色行事。”
筱雨覺得好笑。秦招壽身上的優點,最大的就是聽老婆的話。但這也的確讓筱雨這個涉及其中的人覺得頗爲哭笑不得。
秦招祿訕訕的,弟弟怕自己的女兒,他這個做哥哥做父親的委實有些壓力。
筱雨說:“三叔你就把你的心放下好了,就是擔心會有這樣的情況,我這不是跟着我爹孃回來了嗎?真有什麼要求,要拿‘孝道’兩個字壓人,衝着我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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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秦斧和高氏來了。
門外已經響起了高氏的聲音,大牛去把門給打開,小寶衝着秦斧和高氏叫喚。高氏躲到一邊罵道:“這狗雜碎見人就叫!”說着還伸腿朝着小寶那邊兒踢了踢。
筱雨眯了眯眼,只覺得高氏真的是越來越討厭。
有些老太太老了之後倒是越活越年輕,也越發讓人喜歡,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況。而高氏這樣,越老卻越尖酸,非但不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反倒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別人身上,黑白不分的,真真令人討厭。
最開始的時候高氏也只是喜歡哭兩聲,雖然遇上關鍵的時候就縮了回去,沒什麼用處,但到底還是肯爲他們姐弟幾個掉兩滴豆子。可現在,倒是越發走到她對立面了。
秦斧和高氏走進了屋,見秦招祿也在,高氏眼前一亮,立刻奔上前來拉住秦招祿的胳膊:“招祿啊,你可回來了,你跟筱雨說了沒?金子什麼時候能去她店裡做管賬的?”
筱雨一聽這話頓時笑得不行。要進她店裡也就算了,還一來就要當管賬的。她很想問問秦金知不知道什麼叫管賬,懂不懂什麼是賬本,會不會打算盤。算了,問也白問,肯定答案是“不知道”、“不懂”、“不會”。就秦金那種人,筱雨罵他是廢物都覺得是侮辱了廢物。
筱雨的笑聲引得高氏朝她望了過來,見到筱雨高氏立刻冷哼了一聲,鼻孔朝天:“你爹回來了,總算有人能給我這個老婆子做主了!你乖乖跟我認個錯道個歉,以前的事兒我就不怪你了。”
筱雨笑了一聲:“道歉?認錯?您糊塗了吧?我哪兒對不起您了不成?一日三餐都包了,您還想怎樣啊。”
高氏頓時找到反駁的話來,良久才憋出一句:“你把你大伯他們弄到大獄裡去這事兒怎麼算?都是因爲你,把你大伯他們害了,我跟你爺爺纔沒人照顧的!”
筱雨抱臂在前,嘖嘖兩聲笑道:“怎麼能說是我害的,莫非您還是對縣太爺這決定不滿?成,那我等回去就跟縣太爺說說,您質疑他的斷案,看看縣太爺要怎麼處理這事兒。”
“……你這丫頭,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高氏一聽這話頓時淡定不了,她可不想再吃一次牢飯:“這事兒就算了……看在親戚的份兒上,你總得幫幫你堂哥吧?”
“他憑什麼讓我幫?就憑是我堂哥?”
“就憑是你堂哥!”
正說着,宋氏進來拿鹽,高氏立刻就叫住她:“老二媳婦兒,你這閨女你管是不管?有這麼跟長輩頂嘴的嗎!”
宋氏一言不發,拿了鹽罐在手裡,道:“娘,如今……我和招祿也要靠着筱雨吃飯的……”宋氏說完這句話,微微低着頭又回了廚房。
這話卻是把高氏炸懵了,她趕緊看向秦招祿:“你媳婦兒這話啥意思?”
“娘,就是那個意思……”秦招祿搓了搓手掌,不看高氏:“現如今我和涵菁吃的喝的,都是筱雨給的。我和涵菁逃回來,本就身無分文了,家裡原本有的那點兒家底,娘也知道,我們家一向窮……”
“這、這不可能……你們是她爹孃,她敢對你們不孝順?!”
“您說對了,爹孃我不可能不孝順,至於爺爺奶奶嘛,我保證了你們一日三餐,自覺得已經夠厚道了。”筱雨站起來,拍了拍衣角道:“等再過一年多功夫,秦金他爹孃出來了,這一日三餐,我也就不管了。到時候可就有能照顧你們的人了,不需要我再多事兒。你們可要好好享享天倫之樂啊。”
筱雨又衝着秦斧和高氏笑了笑,抱起小泥巴走了兩步,想想又頓住,回頭對高氏說:“您剛纔說,就憑秦金是我堂哥,我就得幫他的話……您仔細想想,跟您前面說的話可是十分矛盾啊。若說是我害了秦金他爹孃進了大獄,我連親爹的兄弟都敢害,又爲什麼要搭理什麼勞什子堂哥?憑他是我堂哥,說不定我下手更狠。你要讓他來我店裡做事,可以啊,到時候是幫他還是害他,我可不知道。你要不信,咱們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