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海船,離了臨海港,筱雨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楚牽着她一隻手立在船頭,兩人一同望着漸行漸遠的臨海港。
忙碌的漁民如往常一樣辛勤勞作着,一網一網的海魚從船上運到岸邊,自有人拿了竹筐來將其盛了搬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臨海港的人們就是這樣生活着。
若他們有更大的船,有更好的銷售渠道,他們的日子,必然會過得很好。
筱雨微微嘆了口氣,想起在三元城時停在河港上的那幾艘艨艟。
她不由地道:“如果海邊漁民們有像當初駛入三元城的那些艦船一樣大小的漁船,他們的人身安全更能保證,也能網撈到更多的海魚。”
楚低聲應道:“沒錯。他們辛辛苦苦捕撈上來的海魚,賣不了幾個大錢。”
“瞧着他們這樣的生活,跟大晉的物產豐富比起來,的確顯得寒酸。”
筱雨側頭看向楚:“你說,皇帝一統南灣,在解決了曾家以後,真的會好好治理南灣,建設南灣嗎?”
楚微微一愣,倒是真的認真思索了片刻,道:“皇上對南灣勢在必得,大晉疆土廣闊,更能讓萬國來朝。皇上心大着呢。我想,他既然得了這麼一大片土地,就絕對不會任由其變成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筱雨點了點頭:“沒錯,要是奪了來卻把它就這麼放着,那也稱不上是大晉的領土了。”
楚嘆道:“不過南灣的未來的確很不好說。地形限制,百姓愚鈍,要好好利用其南灣的廣袤土地,這還是件難事。”
“你也覺得沒什麼好法子嗎?”
“我曾經倒是和皇上提過這個問題。”楚回憶道:“那時候皇上還是皇子,我是他的伴讀,大概是九歲的時候。”
“九歲?”筱雨訝異道:“這麼小,你們就開始談論國家大事了?”
楚笑着點點頭:“皇上從小就志向神廣闊。”
筱雨癟癟嘴,問道:“然後呢?你們談到南灣?”
“嗯。”楚頷首說道:“當時教授課業的先生正好講了天下大勢,提及北漢、西嶺、南灣三地。皇上指着南灣同我說,他會將這片零散的土地給拽到手裡。我不明白拽在手裡有什麼用,皇上一本正經回我說,這樣疆土就變得更加廣闊了,大晉就更加讓別人忌憚了。而後下一次,先生講了南灣溼熱,水多地少。皇上的興奮就緩了下來。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突然同我說,會將南灣變成水澤天堂。”
筱雨出神地聽着,楚笑了笑,道:“我當然就問他了,什麼叫做水澤天堂。他說,要將南灣變成一個水路暢通的地方。我們兩個人討論了一整天,確定以後南灣水澤天堂的地位。”
“你們小時候還真好玩。”筱雨笑笑:“別的孩子九歲的時候怕還只會爬樹偷鳥蛋,在泥巴地裡打滾呢。”
楚嘆道:“那時候還很天真,但那時候卻也很快樂。”
筱雨微微沉默。
兒時的夥伴,長大後的君臣,楚心裡恐怕是有些酸澀的吧。
“你們商量的水澤天堂呢?”筱雨笑着打岔道:“你們討論出,到底怎麼把南灣變成水澤天堂了嗎?”
“討論出了。”楚笑着道:“挖水渠。”
筱雨微微一怔,然後猛地笑出聲來。
“好了,我現在回想起那個時候說的話,也覺得很好笑。”楚笑道:“水渠能有多寬,哪能行船?若真要挖水路,那必定是一件十分浩大的工程,沒個十年八年的是見不着成效的。”
筱雨偏頭想了想,忽然靈光一閃,拉住楚道:“你將南灣的地形圖給我瞧瞧。”
“瞧地形圖做什麼?”
“你別管,你給我瞧瞧。”
筱雨拽着楚進了船艙,楚無奈地搜找出一幅簡易的南灣地形圖。
筱雨對着這些溝溝壑壑看了良久,方纔拉過楚笑道:“我倒是有條建議。”
楚挑眉道:“想說什麼便說,就我們兩個人,你還吊人胃口?”
筱雨輕拍了他一下,拉着他看那地形圖,道:“你瞧,整個南灣,地形的大致走向,是由北向南,越來越低,這話我說得對吧?”
楚點了點頭。
“南灣水澤地很多,使得陸地看起來便支離破碎的。這是南灣基本的地形。你瞧這兒,這兒,還有這兒。”筱雨一連指了三個挨着的、面積較大的水澤湖泊,道:“這三個湖,若是從北到南這麼打通連起來。”
筱雨拿毛筆點了硃砂劃了幾條道道,示意楚看。
原本以爲筱雨不過是在玩鬧的楚頓時認真了幾分。
筱雨又由北向南化了一條細長的線。
“這是……”楚頓時雙眼發亮。
“我發現啊,大晉內,沒有一條像樣的長河流。”筱雨認真地說道:“唯一一條情洛江,卻是和西嶺的天然界限。既然原本大晉沒有,那一統了南灣,倒不如就造一條貫穿南北的運河好了。”
“運河……”
“沒錯,運河。”
筱雨指了指最北端的結點,那本事南灣和大晉的分界線。
“沿着這個地方,也可以在大晉內開設一條運河連通南灣運河。”筱雨說道:“南灣只要有一條主河,再從這主河裡分流出去無數的支流。城市、州縣只需要靠着這些支流分佈,那發展就定然很迅速。”
筱雨道:“要想經濟繁榮,首要的便是要開創出能夠承經濟發展的交通。交通便利了,來往的人多了,久而久之的,百姓就會安居下來,能安居,便能立業,能立業,便能創造出更多的產業,讓更多的百姓融入進來。”
楚眼睛瞪得大大的,來回踱步了好幾次,方纔一屁股坐了下來,擡頭看向筱雨道:“丫頭,你怎麼那麼聰明?你這法子,當真絕了!”
“別誇我,這本來就是你們小時想的法子。我只是拓寬了一些思維罷了。”
筱雨笑了笑,站在楚身邊:“不過,這的確也是一項極大的工程。若是真的做成了,皇上創下的必定是造福千秋萬世的豐功偉業。但事情總有兩面性,若真的下令開始鑿運河,不用說,這也是一項勞民傷財的事情。”
楚眼中的興奮收斂了一些。
他沉吟了片刻,道:“你說得很對。不過,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我們暫且是管不着了。”
他頓了頓,望向筱雨道:“我將你的這個想法記下來,寫成書信寄到京城去。”
筱雨道:“別提我的名字。”
楚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