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娼隱藏在娼籍之下,它以一種扭曲的方式存在着。娼籍在明,暗娼則在暗。
通暢來說,做暗娼的女子多半都是良民,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成爲黑暗交易中的一環。她們的存在談不上合不合律法,但這個羣體是被瞧不起的。因爲本爲良民,卻做賤民所做之事,在衆人看來那完全是自貶身價的自辱行爲。
還不如做個朝廷在冊的娼戶來得光明磊落些。
陳氏做了暗娼,秦元寶年紀尚小,在一旁多多少少有學到點兒那種調調。而陳氏大概是因爲有男人滋潤,所以瞧着沒有枯萎乾瘦下去。
筱雨若有所思,她看向秦斧。
本就對兒媳婦背叛兒子的行爲十分憤怒的秦斧,要是得知兒媳婦竟還做了這等傷風敗俗,更辱沒門風的事,不知道會不會氣出什麼毛病來?
之前筱雨和陳氏說話的聲音比較小,也不知道秦斧有沒有聽見。
筱雨仔細看了看秦斧的表情,覺得他臉上表情沒什麼太大的變化,想來是沒有聽到的。
筱雨微微吐了口氣,低聲警告道:“老爺子受不得刺激,這事兒可別讓他知道了。”
陳氏自然也不願意秦家的人知道她靠什麼謀生,筱雨肯幫她保守秘密,她求之不得。
這麼一會兒功夫,秦招祿等人也商量出了結果。
秦招祿對陳氏道:“我們也沒那個精力一直跟你糾纏,元寶她爹也走了,好說歹說你也算是個****,今年大旱,北邊兒待不住,我們就當你死了,以後你別說認識我們,也別跟人說你是從北縣雨清鎮秦家村出來的,你以後生老病死,都跟我們沒關係。”
陳氏連連點頭。打從從秦家村逃出來那一天起,她就沒打算和秦家的人再有什麼瓜葛聯繫。
秦家的人對她不會有好臉色,這點兒自知之明她還是懂的。
她如今也佔不了秦家的便宜,還賴着秦家做什麼?
秦招祿見她上道,心裡滿意,又道:“金子跟熊春芬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也不知道這輩子跟他們小夫妻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我們也管不着他。至於銀子,他爹也算是隻留下他一根苗子,這孩子不用你接回去還是怎麼,我們供他吃一日三餐還是供得起。同樣,你以後也別出現在他身邊兒。你也該看得出來,銀子不想認你這個娘。”
陳氏咬咬牙,應了。
秦元寶急迫地往前蹦了兩下:“我呢,我呢二叔?”
秦招祿看着秦元寶皺了皺眉頭,道:“你就繼續跟着你娘,同你娘一樣,別跟我們再有交集,也別和你銀子弟弟聯繫。我們互相就當對方已經是死人了。”
秦元寶呆了呆,還要說什麼,陳氏伸腳踩了她一下,道:“就依你所言。”
“娘……”
“閉嘴!”
陳氏呵斥了秦元寶一聲,鼓着眼睛道:“怎麼,難道你也想跟着你二叔三叔留在這兒過日子?”
秦元寶有些委屈,她想頓頓吃飽飯那也有錯啊?娘不准她做那行,逼着她去戲班打雜,有一頓沒一頓的,餓是餓不死,可總也吃不飽啊!
被二叔逮住,原本以爲娘跟她都肯定沒好下場,沒想到二叔重重拿起輕輕放下,還是念親戚情分放過她們一把,這要是再跟二叔求求情,同銀子一樣留在這兒生活,不也挺好的嗎?
秦元寶想起過去跟着陳氏過的那些苦日子,她就有些動搖,想要留在秦家。
秦招祿看出她的意圖,有點猶豫。
當然,家裡再養個把人吃飯,那絕對沒有問題。可秦元寶和秦銀的情況又不一樣。秦銀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們的視野,即便那會兒他在鎮上妓館裡邊兒做小廝,那好歹也是在一個地方,雖說不是一舉一動都能時時刻刻瞧見,但他有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秦銀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混到現在。
可秦元寶不一樣。秦招祿已經有兩三年沒見過這個侄女兒了,她跟着她娘那樣的人物,想必她也不是什麼善茬。
可不要因一時好心,反倒成了引狼入室纔好啊。
秦招祿便沒有接陳氏的這個話。
秦元寶生怕這個話題就被這樣揭過了,她出聲道:“娘,我們這兩三年過那種顛沛流離的日子,我已經過怕了……我已經到這個年齡了,娘不也說了該給我說婆家了嗎?娘這樣……哪有什麼好的夫家讓我挑?”
秦元寶說完就眼巴巴地望着秦招祿。
秦招祿有些沒轍。
侄女兒這樣望着他,他不說什麼也不行啊……
秦招祿正要開口,筱雨卻率先出了聲。
“元寶啊,不是我埋汰你,你瞅瞅你自己的模樣和條件,你還想挑什麼樣的夫家?你挑人家的時候,人家也在挑你。差不多得了,啊,擱秦家村兒,你最多也嫁是個農夫木匠什麼的,要求別定得太高。京郊的村野山夫你娘還是有那本事給你物色一兩個的。”
秦元寶差點氣炸了肺。
你秦筱雨能找個那樣英俊倜儻的,憑什麼我就只能找個農夫木匠?
秦元寶絲毫沒有自卑之心,她甚至認爲自己比筱雨的條件還要好上一些。
她認定秦筱雨這麼一個商戶女,就註定是低賤的,註定要被人看輕,註定要被她給比過去。
她那不合常理的自信讓筱雨有些傻眼。
秦元寶問道:“筱雨姐姐願意嫁村野山夫嗎?”
筱雨挑眉,道:“這問題倒是問得怪。不管你堂姐夫是達官顯貴還是村野山夫,我嫁的是他這麼個人,不是他的身份地位。怎麼,你還要挑門第?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啊?”
秦元寶擡了擡下巴說:“至少不能比堂姐夫差呀。”
筱雨冷笑一聲:“可虧得你敢想,說來說去,你就是覬覦你堂姐夫是吧?”
秦元寶忙說:“不是不是,我只是打個比方。”
“比方你也沒那資格打。”筱雨冷哼一聲道:“你就別想了,你堂姐夫可瞧不上你這樣的,你別給你自己個兒丟人了。”
筱雨衝着陳氏道:“你趕緊的,帶着秦元寶離開。”
陳氏站起身,荷渠去給她們解繩子。秦元寶還在不依不撓地伸着脖子問:“那堂姐夫是什麼出身啊?”
大牛衝出來道:“說出來嚇死你!我堂姐夫是徵南軍主帥,楚國公府的小爺,皇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楚楚大將軍!你要是惹了筱雨姐不高興,小心姐夫拿刀砍你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