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一個冬日的清晨,楚一行人離西嶺國都,只有一城之隔。【首發】
楚和筱雨打算先在這城中歇一晚,商量商量今後如何行事。
力莽和文木已經逐漸對西嶺的信仰產生了動搖,如今也將楚當做摯友。
他們聽說大晉有所謂“君子之交”,便將之直接套用在了他們三人身上。
雖然從一開始,楚是抱着別樣的目的和這二人親近的。但一路行來,力莽重義氣,文木溫和善良,楚卻是起了要與他們真心結交之心。
他和筱雨商量了一下,準備將他們來西嶺的“官方版本”,告訴給力莽和文木聽。
慕容神醫和影衛頭領都覺得這樣有些冒險,但楚卻覺得,已經快要到國都了,到了國都之後,他們定然要尋找辦法,進入到國都正中央,西涼皇族居住的“聖域”。而到那個時候,他們爲何要去西嶺聖域,總要解釋個理由給力莽和文木。
欺騙是行不通的。
筱雨也認爲,現在的時機雖然不是最成熟,但也可以搏一搏。
於是,這晚楚和筱雨邀了力莽和文木把酒言歡。
酒至酣處,楚便輕聲道:“我,是西嶺君主的孫子。”
力莽和文木只是微醺,並沒有醉,聞言二人頓時瞪大眼,手中的酒杯都摔了出去。
楚笑了笑道:“西嶺和大晉無往來,你們肯定也沒有聽說過我。在我未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前,我還是大晉的一名神勇將軍。”
“啊?!”
文木頓時驚呼道:“我還以爲、以爲你是個書生?你竟然是上陣殺敵的將軍?”
楚點了點頭,輕聲道:“我變成這樣,是拜西嶺所賜……我來西嶺,又是拜大晉所賜……也不知道該怨誰,該怪誰……”
楚說得模棱兩可,解釋的事情便交給筱雨來做。
“夫君和大晉皇帝,曾經是幼時同伴,長大後也是互相信任的君臣關係。”筱雨輕聲道:“一切發生改變,是在半年前,大晉曾家軍內亂開始……不,如果要往前追溯,應該是在西嶺使團聲勢浩大前來大晉的時候……也不對,應該再往前說……”
“秦雨,你一件事一件事說……我都要被你繞糊塗了。”力莽打斷筱雨,認真地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來頭?”
筱雨輕聲一嘆,道:“那,我就從最開始說起。”
“好。”力莽點頭。
筱雨娓娓道來。
“幾十年前,當時的玉芝王,現如今的西嶺君王,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來到了大晉,和夫君的祖母相遇了。後來,祖母生下了夫君的父親,而玉芝王卻再也沒有露面。祖母一直未曾告訴夫君的父親,也直到不久之前,我們才知道,夫君乃是西嶺玉芝王的後裔。”
文木吃驚地看着楚和筱雨,道:“那、那豈不是,餘初乃是皇族血統?餘初你是來尋根的?”
楚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來西嶺,並不是爲了尋根,而是爲了避禍。可笑的是,害我如此的罪魁禍首本就是西嶺,我卻要躲到西嶺來……”
“這是如何一回事?”文木皺眉問道。
筱雨輕嘆了一聲,繼續道:“我先與夫君從祖母那裡知道他的真正身世,那個時候,夫君正在戰場上和曾家軍對峙。你們或許沒有聽說過曾家軍的名號,曾家軍曾是如今的大晉皇帝曾經十分信任的軍隊,他們也幫助過大晉皇帝坐穩江山。但人總是貪心的,曾家軍後來心越發大了,想要……取大晉皇帝而代之。”
筱雨頓了頓,接着道:“總之,夫君那時正與曾家軍交戰,我本估摸着,至少需要半年時間,這場仗才能結束。可是沒有想到,夫君卻突然回來了,他說自己受了埋伏,大概是中了曾家軍下的毒。而在那個時候,大晉正在徹查一種名爲‘福壽膏’的毒物。後來經過大夫們證實,夫君所染上的毒,與那福壽膏的成分,相差無幾。”
力莽頓時問道:“這是被人暗算了?”
筱雨點點頭,道:“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是,福壽膏的出處……來自西嶺。它之所以能在大晉京城當中廣泛傳播,正是因爲有西嶺使團的大力推廣。”
楚眼中深深:“福壽膏是一種如旱菸菸絲一般,供抽用的物品。如果抽用福壽膏不知節制,很有可能會因此對其上癮,一日不抽,就心裡癢得難受,無法控制。而我在戰場上受的那種暗算,如果繼續下去,可能我也會變成一個無法控制本心之人。這兩者成分相同,無疑也是西嶺的手筆。”
“等一下……”文木打斷楚,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幕後的黑手,是西嶺?”
楚點點頭,道:“發現此事之後,我不敢有所隱瞞,大晉皇帝也很快就知道了。下令徹查一番之後發現,原來大晉早在西嶺使團前來大晉,甚至是在西嶺使團前來大晉之前,福壽膏就已經開始在大晉散播。而西嶺使團進入大晉,方纔使得連大晉京城也有這種毒物的入侵。”
筱雨補充道:“之前你們所說的麻樹,我懷疑,就是用以製作福壽膏的原料。”
楚頓了頓,道:“兩國相爭,使一些手段倒也在情理之中。但西嶺和大晉素無往來,西嶺爲何對大晉下這般重手?便是要與大晉爭奪江山,明刀明槍來也好過使這般下作的手段,更何況西嶺這般對付的,並不是大晉皇族或貴族,而是普普通通的大晉百姓。百姓何辜?”
楚嘆了一聲,道:“我因染上那物,着實生不如死。幸好還有我妻陪伴在我左右,才使我不至於絕望。後來我的情況平穩了之後,我乃西嶺君王之孫的事情,不知怎麼的竟然傳揚了出去。”
筱雨接過話道:“大晉皇帝與我夫君有自小便認識相伴的情誼,夫君也並沒有隱瞞大晉皇帝。他說,他身上雖有西嶺皇族血統,但他生在大晉,長在大晉,吃大晉百姓所種糧食,着大晉百姓所織衣裳,他便是大晉子民。大晉皇帝並非嗜殺之人,他心地寬厚,且念及舊情,並不打算爲難我夫君。但朝上總有一些激進分子,言說夫君留在大晉定然有所圖謀。夫君擔心皇上受臣子威嚴,只能替自己打算,帶着我們前來西嶺,尋求庇護。”
一席話說完,力莽和文木都驚呆在原地。
對楚和筱雨說的話,他們自然是萬分震驚。
對楚的身世,對西嶺的圖謀,對大晉的懷疑……勢必有很多疑問在他們心裡。
楚沉了沉眼說道:“雖然我被迫離開了大晉,逃往西嶺,或許今後也會老死在西嶺……但我還是不得不說,比起西嶺來,大晉要好很多。我指的並不是百姓生活的狀態,畢竟每個地方的具體情況都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但就自由度來說,大晉更包容,更給人希望。”
“我和夫君商量過,沒打算繼續隱瞞。”筱雨輕聲道:“夫君也覺得,這一路行來,受你們諸多照顧,心裡也早已將你們視爲朋友。大晉人對朋友,從來坦率真誠,絕無隱瞞。”
筱雨笑了笑,道:“何況我們即將進入國都,這也沒什麼能隱瞞的。你們總有一日會知道。”
力莽和文木對視一眼,兩人皆沉默了片刻,力莽方纔開口道:“你們剛纔說的,對我們的衝擊很大。我們需要好好想想。”
楚和筱雨點了點頭,楚道:“是否與我們繼續前進,我尊重你們的選擇。”
力莽和文木離開楚和筱雨,到別的地方單獨說話。
楚悠閒地撥弄了下火盆,看向凝神閉目的筱雨,輕聲問道:“能聽得見他們說話?”
“能。”
“他們的態度,傾向於哪邊?”
“他們現在持懷疑的態度。”筱雨回答道:“我想,一時半會兒,他們恐怕是討論不出個結果來。”
楚微微一嘆,道:“這樣也的確是很爲難他們。”
筱雨揚了揚脣,睜開眼睛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不過你也說了,尊重他們的選擇。”
筱雨輕聲道:“我們也不一定需要他們在我們身邊的。他們不是也說了,在貴族裡,他們根本就不算什麼。”
楚輕輕哂笑:“缺少了旅途同伴,大概會有些落寞吧。我也有些捨不得就此和他們分道揚鑣。”
“那就等着看他們的選擇吧。”筱雨輕輕說道:“那日離開力莽爲領主的那個城鎮,文木和力莽都出現了。這一次,焉知他們不會出現呢?”
休息一晚後,楚神清氣爽。
他扶了筱雨起身,輕輕說道:“孩子應該就這幾日出生吧?”
筱雨點了點頭:“昨日前輩不是號過脈嗎?”
昨日慕容神醫的確就已經看過筱雨的肚子,斷定就這幾日。楚想在這兒等筱雨生下孩子,但筱雨卻堅持要先去國都。
“要是我在這兒生孩子,生了孩子也不能出門,你豈不是要拋下我一個人去國都?”筱雨不贊同:“要去就一起去,孩子很乖,一定會熬到那個時候。”
果然如筱雨所說,直到當晚他們進入到西嶺國都的高城門,筱雨便臨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