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決定了?”
“是的。”
杜言辦事一向不拖拉,上班第一天就找到徐姐,把不準備續簽合同的事情說了。杜言做出這個決定倒真的有些出乎徐夢冉的預料,原本按照她的想法,杜言拖着沒給準信,無非是想着再得些好處,卻沒想到,杜言直接告訴她,他不準備幹了,打算離職走人了。
徐夢冉拿着杜言打好的辭職報告,輕輕咬着紅脣,有心想再挽留,也知道無論自己說些什麼,杜言都是去意已決,好在他沒打算挖自己牆角,把手底下幾個能幹的一起挖走,之前大方離開那次,就帶走了兩個能幹的業務,讓公司損失了不少。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尊重你的選擇。“
徐姐開了口,杜言也鬆了口氣,要是徐姐一直不鬆口,雖然合同到期他也能走,可要是爲了這把臉撕破了,杜言真的覺得不值得。一起工作這麼長時間,對彼此有了瞭解,臨走連一點面子都不留,這不是杜言做事的原則。
“那麼,”徐姐把杜言的辭職報告收起來,交握着雙手支着下巴,“你今後有什麼打算?自己創業?還是另謀高就?放心,我沒其他的意思,反正不打算再掐着你了,透露一點,要是還打算做這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大家還能做朋友。”
杜言搖搖頭,“我不打算做這行了,而且,可能過段時間會離開T市。”
“離開?去哪?,我記起來了,你是不是打算回老家?好像S省現在也發展得不錯……”
拋開杜言離職的話題,徐姐和杜言倒是有很多話可聊,杜言一直就知道,徐姐的人,其實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簡單,至少,不會是那種胸大無腦的花瓶,否則,她也沒辦法將王老闆擠掉,自己成爲了公司的一把手。
只不過,有些話杜言是不能和徐姐說的,就像他離開T市的理由。
含糊的點了點頭,反正今後也不一定會常來往,按照白暉的意思,估計最後自己很可能要離開C國,再回來的時候,不一定要經過多久了,杜言笑笑,或許,到時候徐姐的孫子都長白頭髮了……
“杜言?”
“啊,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
“沒事!”徐姐大方的笑笑,“也是我囉嗦了。”
“哪有,徐姐說這話就是打我臉了。”
“打不打你臉先放到一邊,你什麼時候離開T市?下個月6號之前絕對不許走,我徐夢冉要在那天風光大嫁,你一定得來喝杯喜酒,還有,紅包可不許薄了!”
徐夢冉一邊說着,一邊伸出了左手,無名指上,是一枚鑲嵌着粉鑽的白金細戒。杜言跟着白暉生活了一段時間,時常能看到一些古董珍寶,眼力也漸漸練出來了,一看徐姐手上這枚戒指,就知道價值不菲。
“恭喜啊!徐姐,之前你可沒露一點口風啊,放心,我絕對到,紅包也肯定不少!”
“那是!”
徐夢冉笑得幸福,湊近了杜言,“我那位是欒總的助理,姓劉的那根木頭,爲了追上他,我可沒少費心思,等着有機會,姐姐和你詳細說說。”
話落,又掐了一把杜言的臉蛋。直讓杜言哭笑不得。
從徐姐的辦公室出來,杜言又去行政辦公室遞交了一份辭職報告歸檔,大張和小劉幾個接着就聽到了杜言要離職的消息,大夥都是一愣,這工作幹得好好的,杜言怎麼就要辭職了?還是說,他有別的打算?
杜言也沒瞞他們,說是自己打算離開T市,就算不捨得這份工作,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雖然這話擱在這裡並不是十分的合適,但是,也能算是應景了。
“杜哥,你這事辦得……讓我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又不是杜哥的什麼人,要什麼心理準備?難不成還準備包袱款款的跟着杜哥一起奔向前方啊?”
“哎,你這人怎麼說話呢?你才奔呢,你全家都奔!”
“只要我不裸、奔,就算我全家一起奔了,又能怎麼着?”
大家都是年輕人,三句兩句下來,之前因爲杜言離職的沉悶頓時就不見蹤跡了,杜言幾句解釋過後,大家還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而跟着杜言有段時間的大張小劉幾個,已經暗暗的在考慮,杜言走後,他空出的那個位置上邊是會空降還是打算從他們之間提拔?這不是人走茶涼,杜言還沒走,這只是本能的爲自己考慮,誰也找不出毛病來。
知道杜言已經辭職,白暉估計是最高興的一個,再不對杜言整天一副冷臉了,只是他一笑,杜言就頭大了,拍了拍額頭,每次白美人這麼笑,他第二天肯定得“腰肌勞損”,這不,正想着呢,杜某人又被白美人給攔腰抱起,目標,臥室裡那張大牀。
至於滾牀單的後續,抱歉,關門拉燈。
爲了參加徐夢冉的婚禮,杜言又和白暉磨了一個星期,婚禮當天,新郎新娘輪着桌的敬酒,杜言看到新郎,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不是他第一次去欒氏,和他簽單子那個劉正成嗎?原來他就是徐姐口中那個欒總助理啊?轉了一圈,大家都是熟人啊。
婚禮現場,熟人見面,頓時眼紅。
之前還礙着徐姐的面子在,杜言幾個也不敢太造次,現在見到熟人了,已經從大張的婚禮上總結出經驗的一幫人,臉上帶笑,酒杯扔到了一邊,壓着新郎對瓶吹。劉正成剛開始還矜持,喝到後來,一張臉通紅,什麼也顧不得了,領帶一扯,大着舌頭,吼了一聲,“喝!老子的老子當年下東北插隊,喝得過一羣老爺們!誰怕誰!”
徐姐的幾個伴娘見那邊鬧得不成樣子,擔心別真把新郎灌到桌子下邊去,到時候怎麼和新娘交代。徐姐倒是全不在意,笑眯眯的理了理頭髮,“沒事,只要身上某個零件還能用就行,反正也是我在上邊,灌醉了省得他反抗了。”
只簡單一句話,幾個伴娘都窘了個紅臉。
欒冰也來了,除了送上一個大大的紅包,還特地告訴徐姐,他給劉正成放了一個月的婚嫁,這期間,徐姐愛怎麼“壓迫”他這個助理都行,只別把人給吸乾了,假期結束,他還得回去工作。徐姐聽了這話,小手捂着紅脣,呵呵呵呵一陣嬌笑,嘴裡說着欒總真會開玩笑,看着劉正成的雙眼已經開始冒火了,欲、火!
杜言看着徐姐和欒冰的樣子,再瞅瞅劉正成,心裡暗道一聲,阿門。
徐姐的婚禮過後,杜言的合同也正式到期了,離開公司之前,杜言手底下的一幫人合計了一下,在海鮮樓包了幾桌,全當是心意,或多或少,公司裡的人都湊了份子,就連一段時間不露面,只等着年底拿分紅的王老闆也給了杜言個好臉,杜言這才發現,自己的人緣不是一般的好。
“真不捨得走啊……反正現在社會科技發達,我可以解釋說自己打了玻尿酸啊……要不,就不走了……”
回家的路上,杜言趴在車窗邊上醒酒,冷不丁的就冒出了這麼幾句,白暉當時沒說什麼,只油門一踩,原本二十多分鐘的路程,只走了不到十分鐘,杜言下車的時候酒醒了一大半,腳都有些發軟,還沒來得及抱怨,就被白暉給壓到了引擎蓋上了。
“……你想做什麼?”
“還用問?”白暉挑挑眉毛,又把杜言撈起來,塞進了車後座,“車、震。”
於是乎,口無遮攔的杜某人,再次悲催了。
杜家老倆口對於杜言要和白暉混日子的情況已經基本接受了,只是對於白暉要把兒子拐帶到國外去頗有些微詞,C國這麼大,一個城市呆上幾年一百年就能混過去,用得着往國外飛嗎?再說了,他們兒子那點外語水平,也就問個好連帶着自我介紹,連買東西講價都成問題,這到了國外,要怎麼生活啊?
杜言琢磨了一下,也是這麼回事,雖然白暉曾經說過要養他,可他到底也是個男人,也有理想有抱負,像只波斯貓似地給人養,怎麼想都不舒服。
於是,得到啓發的杜言死磨硬泡的把白暉帶他出國的念頭暫時壓了下去,用了兩年的時間抱着書本深造,期間拒絕白暉一切威脅利誘,白暉把他逼急了,乾脆就把老爸老媽從縣城請了過來,正好老媽可以把她最新的收藏和白美人分享,於是,在杜言埋頭苦讀的時間,白暉深刻的體會了一把何爲cosplay文化,當然,體驗到最後,白某人是見到杜老孃就汗毛直豎,擡腳就跳上房頂,任憑杜言在下邊拿着罐裝食品誘惑也不下來。而杜老爹則是拽着老伴,看着老伴手裡那套不知道哪裡來的西方宮廷裝嘆氣連連。
欒冰時常也會來湊個熱鬧,相對於白暉的深惡痛絕,他對白蘭的興趣並不牴觸,甚至在某次頗感興趣的穿上了一件滿是蕾絲花邊的洛可可式宮廷禮服,對着鏡子照了照,撥撥頭髮,用杜言理解不了的語氣說道,“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當初,我曾經穿着這樣的禮服在法國宮廷裡覲見過王后,那個宮廷裡的人雖然血不好喝,但是,卻十分有趣……”
就這樣,熱熱鬧鬧的兩年過去,杜言已經能熟練的掌握兩門外語,和欒冰白暉對話的時候,他時常感嘆,如果當初大學的時候有這份毅力,六級何必考了兩次才過關?
理所當然的,隨着時間過去,杜言的離開也被提上日程,白暉是一刻都不願意和白蘭呆在一個屋檐下了,杜言卻實在有些捨不得。但他也沒辦法,這兩年過去,他的模樣真的一點沒變,反倒是越來越嫩,嫩得臉蛋幾乎能掐出水來。雖然現在看不出來,時間長了,難保不會被別人察覺。
杜家老倆口對於杜言要離開的事情也鬆了口,在臥室裡商量了一晚之後,白蘭甚至是笑着幫杜言收拾了行李。
等到離開的日子,白暉迫不及待的拉着杜言上了飛機,坐在頭等艙裡,杜言第一次從白暉臉上看到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媽有那麼恐怖嗎?用得着這樣嗎?你可是答應我了,每隔一段時間就讓我回家看看的,要不是你說我們沒辦法長久在一個地方安定下來,我還想接我爸媽一起住的。”
白暉還沒來得及回答,又一個人走了進來。
“好巧啊。”
看着笑着打完招呼,悠然坐到座位上的欒冰,杜言轉頭瞄瞄白暉,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在杜言乘坐的航班離開沒多久,本該送完機就打道回府的杜老爹和杜老孃對視一眼,杜老孃從口袋裡拿出了兩張機票。
“老頭子,咱下一班飛機,行李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對了,老婆子,西班牙語的你好怎麼說來着?那個姓欒的給咱機票的時候,好像說來接的會是個老外……”
“放心,包在我身上,兒子學的時候,我也跟着學來着!哼哼,姓白的小子,就這麼拐了我兒子?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對!”
一身冷氣坐在飛機上的白暉突然打了個噴嚏,杜言吃驚的看着他,欒冰則是舉着高腳杯晃了晃,看着杯中的紅酒,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杜言又看了一眼窗外,他要把這一刻永遠記在心中,這是他人生的某一段終結,也是另一個開始。這段新的開始,總會有身邊人的陪伴,他永遠不會感到寂寞,永遠……
握緊了白暉的手,杜言臉上的笑容愈發輕鬆,再看看欒冰,只不過,他偶爾也會無聊的癢一下,作爲調劑,相信白暉不會太計較的,對不對?
飛機劃過晴空,轟鳴聲消失在湛藍的天空。
一個故事結束了,或許,這也只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