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秀輟學回家後,劉富貴再沒別的念想了,就一門心思地供濟着兒子劉文明上學,指望着兒子劉文明高中畢業後,能考上箇中專、大學什麼的,能光宗耀祖。
爲此,劉富貴不惜一切代價,豁出去了;結果,丫頭劉文秀就成了劉富貴沒有可惜的那個代價。這個代價就是,一個漂漂亮亮,貞靜賢淑,人人都誇是好丫頭的劉文秀,在回村務農多年後,愣是讓劉富貴這個老慫,嫁給了劉家寨大隊大隊長王德昌的兒子王佔雄。
做爲劉家寨一社最貧窮、最沒名堂的劉富貴,把丫頭嫁給劉家寨大隊大隊長的兒子了,和大隊長成親家了,聽上去好像是個好事,咋還成付出去的代價了?
對於不知道底細的人來講,這個事情,聽上去的確是個好事情,是劉富貴走大運了,攀上高枝了,和大隊長成親家了;但對於知道底細的人來講,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爲啥?因爲大隊長王德昌的兒子王文雄,從小就不學好,整日裡偷雞摸狗,喝酒賭博,就是個不務正業的貨。
話說王姓的祖上,是清朝末年逃荒來到劉家寨子的。劉家寨子雖然很窮,但人厚道,見王姓人大老遠地逃荒而來,可憐兮兮的,就收留了無處可去的王姓人家。
在這些逃難而來的王姓人家中,有個叫王玉民的人,算是王姓人家的頭。這個王玉民,就是後來成爲劉家寨大隊大隊長的王德昌的爹。
對於逃難來的人來講,除了肩膀上扛着個頭,頭上長着個嘴要吃飯外,就再啥也沒有了;所以,作爲王玉民的兒子,王德昌自小就生活在貧窮中。
因爲是外來戶,又貧窮,所以,王德昌也沒念下書,一直到三十多歲了,還沒娶上個婆姨。
這時候,解放了。
剛解放的那時候,王德昌正值壯年,壯實得像牛一樣,特別能幹活;而且,這個王德昌爲人膽大,爽朗,有眼色,會來事,熱心莊子上的事情,再加上又是單身漢,沒啥拖累的緣故,經莊子上的人一商量,就把王德昌給選爲劉家寨大隊的大隊長了。
當了大隊長的王德昌,身份雖然高了,是大隊長了,但人還是原來的那個人,還是沒文化,沒婆姨,單身一人,孤燈涼竈,日子過得很清涼。
後來,劉家寨來了個逃荒的女人。
這個逃荒女人是孤身一人來的,來得蹊蹺,具體是個啥底細,誰都不知道。因爲這個原因,劉家寨大隊雖然也還有幾個光棍漢,但誰也不敢打這個逃荒女人的主意,害怕惹上麻煩。
王德昌是大隊長,捱打光棍的苦已經許久了,已經無法忍受這個苦了,忽然間見村裡來了個孤身女人,穿的雖然破破爛爛,來歷也不清楚,但模樣還算周正,所以,就不管不顧的,把這個逃荒女人娶到了自己屋裡。
自此,王德昌算是有婆娘了。
剛開始的時候,王德昌心裡還有點擔憂,害怕這個女人有什麼隱情。然而,這個逃荒女人自從跟了王德昌後,倒也安生,一心一意地和王德昌過日子,沒生出什麼禍事來,王德昌遂心安理得了。唯一讓王德昌感到不足的是,這個逃荒女人在養娃娃方面不行,七、八年來,生一個是丫頭,再生一個還是丫頭,一連四個,全是丫頭,就是沒生個帶把的兒子,就把王德昌給急得七竅生煙了。
因爲沒有兒子,王德昌整日裡唉聲嘆氣的,整個人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對王德昌來講,的確是沒個皇位要傳給兒子,但延續香火、傳宗接代還是必須的。看到別人家都有兒有女的,王德昌心想,總不能到了我這裡,就斷子絕孫了吧!
沒給王德昌生不上個帶把的,對逃荒女人來講,心裡也急,也感到愧疚,畢竟是人家王德昌在她最無奈無助的時候收留了她,讓她有了家,有了安定的生活,自己咋能忘恩負義,不給人家生個兒子?爲此,逃荒女人心裡也誠惶誠恐的,經常燒香拜佛,到了最後,天隨人願,逃荒女人終於給王德昌生了個兒子。
逃荒女人在一大把歲數的時候,終於給王德昌生了個兒子,可把王德昌給高興壞了,就把兒子當成了寶貝疙瘩,硬是慣性了個壞。
王德昌老兩口一大把歲數上纔有了的這個寶貝兒子,自小身體就不怎麼好,病懨懨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身爲大隊長王德昌,沒兒子的時候想兒子,想有個兒子好延續香火,傳宗接代,光宗耀祖呢。等有了兒子後,見人家的兒子像小樹苗一樣,蹭蹭蹭地往大長着,他的兒子跟個小草一樣,弱不禁風,心裡不免悲涼。
這個時候,王德昌已經不指望望子成龍、光宗耀祖了,他只指望兒子能成人,能長得健健壯壯,高大雄偉,能給自己傳宗接代就行了;所以,沒有什麼文化的王德昌,專門請了村子裡幾位有文化的老先生,把他的願望,繪聲繪色地講給了幾位老先生聽,央求着幾位老先生,能給他的兒子起上個好名字。
幾個老先生受大隊長之邀,除了受寵若驚外,就是要顯擺一番文化。在王德昌講了情況後,幾位老先生,搖頭晃腦地文化了一陣子,就給王德昌的寶貝兒子起了個響噹噹的名字:王佔雄!
王德昌大喜,心想這個“雄”字起的好,正是我需要的。
自此,劉家寨一社有了個名叫王佔雄的人。
後來,王佔雄漸漸長大了,上了個初中後,學習也不怎麼樣,就回鄉務農了。
那時候,農村還是大集體,天天由大隊長或是生產隊長統一安排勞動。每天,王德昌在安排社員出工幹活時,怕把他兒子給累壞了,放在大隊部裡,乾點輕鬆活,結果,王佔雄又總是肇事惹禍。
平常的時候,王佔雄手腳還不乾淨,偷東家,摸西家的。和人生了矛盾,口吶的他罵,力薄的他打,結果又總是他吃虧,到了最後就是耍賴,一幅流氓小無賴的嘴臉。
每次惹了禍,王佔雄回到家裡,哭哭啼啼,添油加醋,編排一番,把自己說了個委屈,把別人說成了惡霸。
王德昌聽後,心裡大怒,也不問青紅皁白,是非曲直,領上兒子,就上別人家的門,說別人家的娃子欺負了他的佔雄,一幅不依不饒的樣子,直到別人家也把兒子打上一頓,他才覺得能讓兒子滿意了,才哄着他的寶貝兒子回家去了。
自那後,別人家的父母親就交代娃子,以後不要和王德昌家的那個討吃鬼一搭裡玩。別人家的娃子也怕招惹了王文雄,惹得自己捱上頓打,就都遠遠地躲着王佔雄,誰都不跟王佔雄玩了。
再後來,王佔雄好上了賭博和抽菸,把王德昌當大隊長積攢下的那點家底子,就給折騰的差不多了。
平時,王佔雄抽的是四毛八的“大前門”香菸,煙抽完後,煙盒子不扔,全都積攢起來。有時候王德昌讓王佔雄買盒煙去,王佔雄就把五分錢一盒的“雙羊”煙買上,拆開煙盒子,把裡面的煙,一根一根抽出來,裝入他留下來的“大前門”煙盒子裡,再從牙縫裡摳下些牙屎來,把“大前門”煙盒粘上,拿回去交給王德昌,把剩餘的錢就貪污下來了。
王德昌沒文化,裝上王佔雄給買的“大前門”香菸,到處顯擺,給人發煙,說是兒子給買的“大前門”煙。其他人接過王德昌遞過來的煙,一看煙把子就笑。王德昌不知道別人笑啥哩,就問:“咋地個?大前門煙好抽着哩吧?”別人就笑嘻嘻地回答:“嗯,好抽着哩,就是有點‘雙羊’煙的味道。”
再再後來,就到了該說媳婦子的歲數了,王德昌就到處託人,給兒子王文雄介紹媳婦子。
雖然王德昌是大隊長,但本村的人都知道,他的那個兒子王佔雄,就是個不務正業的人,就是個二流子,將來的日子非過倒竈不行,誰家的丫頭要是嫁給了王德昌的兒子,就倒了八輩子黴了,就等於是跳進火坑了。
所以,劉家寨村及靠山鄉的人家,就沒人願意把丫頭嫁給王德昌的兒子王佔雄,也不去攀王德昌的權勢;單單劉富貴窮怕了,正要一心一意、不惜一切代價地供濟着兒子劉文明上學哩,就貪圖了王德昌的錢財,把漂漂亮亮、貞靜賢淑的丫頭劉文秀,當成了不惜的那個代價,嫁給王佔雄這個不務正業的討吃鬼。
自那後,劉文秀就掉進了火坑,就沒過上一天舒心愜意的日子。
劉富貴一心一意供濟着兒子上學哩,哪裡管丫頭子生活的幸福不幸福的,只管用嫁了丫頭的錢供濟着兒子劉文明上學。實在拿不出錢的時候,就甛着張老臉,找王德昌借錢。
親家來借錢了,王德昌有啥辦法?!只好多多少少地借給劉富貴一些。因爲這個原因,劉文明反倒比其他人家的娃子上學上的時間長,一直上到了高中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