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
許輝空了兩天沒來找林佳佳,吳景安觀察林佳佳的表情沒半點變化,她放在包裡的手機一連八個小時也沒響過。
這兩人,真有什麼問題
就在他疑惑着的時候,最後一箇中班,許輝出現了。
還是那張迷人的笑臉,還是那麼優雅的動作,打開值班室的推拉門,語帶溫柔地喊林佳佳的名字。
這一次,女主角在。吳景安,沒有擡頭看他。
原來,一切,都是他想太多。
傍晚六點的時候就有人張羅着要去買飯,值長卻打了回票,很肯定地說有人請客。
鍋爐衆人歡呼,喲,值長,您今天要放血啊有什麼好事
值長神秘地搖搖頭,除了我,自有高人,你們就等着吃好了。
一衆人等餓着肚子等到晚上八點半,下班點名的時候值長喜笑顏開地說,明兒就休班了,今晚一個都別走,“酒香”開了四桌,你們就敞開肚皮吃吧!女同志也別擔心,什麼時候說走,廠裡的車隨時侯着,送你們回去。至於男同志,吃完飯還有第二場,誰敢跑就是不給我面子。聽清楚了嗎
一值二十幾口人齊聲喊道,聽清楚了。就連一向顧家的女同志也有些興奮了,“酒香”是礦裡這一片最好最貴的飯店,誰那麼闊氣啊,一擺就四桌。
吳景安想起下午時那人衝他得意地笑,一個勁叫他燈泡燈泡的,最後加一句晚上請你吃點好的。
哼,爲了個林佳佳,至於嗎
一票人歡天喜地地殺到“酒香”,卻見車間主任和書記都在,於是收斂了性子,恭敬地打着招呼。
席間主任書記值長三大班長加林佳佳和這段時間跑得特勤一小白臉坐一桌,其它人隨意坐。
吳景安那桌的小麗八卦地說:“我敢打賭,今天絕對是那小白臉請客。”
另一人不認同地接道,“對,他請客,但最後肯定是咱領導跑去結帳。”
“其實那小白臉家裡有錢根本不在乎這兩子,但你想咱領導巴結他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讓他掏錢。”
“呸,人模狗樣的,什麼玩意。”男人說
“得了吧,就你那樣,也不照照鏡子,人家可比你強一萬倍啊!”女人說。
“喲,還看上他了不成,要不你也打扮打扮勾引他去。”
“怎麼,自己沒本事追佳佳,就巴着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不是我看扁你,就你這樣的,八輩子都討不着老婆。”
“你,你再說一遍。”
“一邊吃人家的,一邊還在這罵罵咧咧,你這不叫孬種叫什麼,不樂意不樂意你請走,不然,你去把帳結了,就不用看任何人臉色,我們大傢伙都稱你一句英雄。”
男人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剛要發火,就有人來勸,“行了啊,咱好男不跟女鬥,你還沒看出來,經過這一役,女人們可都倒向他那邊了,誰讓人是王子,咱是茄子呢!”
吳景安也舉杯跟着勸,“大剛,你說你急什麼,我這站風口浪尖的都沒急呢!李姐,姐姐咧,您就別埋汰他了。咱電廠男人容易嘛,都是一家的,您不說幫介紹介紹,還說那傷人心的話,我這二十八的老男人都聽不下去了。不行,您今兒得跟我喝一個,明兒說什麼都得給我介紹個十八的。”
女人一聽他這話就樂了,“老吳啊,你這杯我肯定得喝,至於十八的,我謝謝你,你給我找一得了。”
矛盾也就在這兩句話兩杯酒中化解了,很快,氣氛再次熱烈起來。
喝得正歡時,高富帥端着杯子推門進來了,臉上擺着優雅迷人的笑,一進門就自我介紹一番。
男人不太樂意見到他,女人則騰出位子招呼着他過來坐。
高富帥擺擺手,搬了張椅子擠在吳景安和另一人中間。
那人見狀,忙把椅子往旁邊挪挪。
高富帥落座後,端起杯子對衆人說,“今兒個挺高興,能認識大家也算是種緣分,我許輝雖沒多大能耐,但各位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跟我說一聲,能幫我一定幫。”
憋了一肚子火的大剛撇撇嘴故意說道,“是嗎,許少,我一表弟想在市裡找個活,您看這----”
許輝垂眼想了想,很快笑着說道,“成啊,我朋友的酒吧正缺人,叫他過去試試。”
“酒吧什麼酒吧”大剛一臉不悅。
“輝煌。”
兩字一出,在坐衆人都吸了一口氣。
輝煌是市裡最大的酒吧,消費不是一般地高,就連服務員也只收本科畢業的,待遇好得讓同行眼紅。
大剛狠狠嚥了口唾沫,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瞅着高富帥,結結巴巴地說:“真,真的”
許輝笑着晃了晃手中杯子,“我只幫忙介紹,實習期滿能不能留下就看他自己了,這樣行嗎”
大剛一個勁地直點頭,“行行,太行了,許少,許哥,以後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我大剛那是萬死不辭啊!”
大剛翻臉堪比翻書的態度讓衆人不恥,不過,氣氛倒是一下子被哄擡了起來。
大家輪番着給許輝敬酒,卻發現他喝來喝去還是剛剛那一杯。
有人不依了,爭着要給他倒酒。
許輝大掌扣在自己杯子上,“別客氣了,我不能喝。”
“許少,太不給面子了吧!”
“今兒圖個痛快,沒事的,許少,喝高了我們哥幾個把你擡回去。”
“來,許少,我敬你。”
任別人怎麼變着法的炮轟,他大少爺扣在杯沿上的手紋絲不動,臉上還是那個慣有的笑,“你們儘管喝,我就不陪了,待會還得開車,真不能喝。”
“嗨,”大剛揮揮手,滿臉的不在乎,“我當什麼事呢,許哥,你喝高了就睡我們宿舍,六張牀,盡你挑。”
許輝輕搖頭,“真不行,待會還得送佳佳回去。”
這話說的衆人頓時明白了,緊接着起鬨聲調侃聲笑鬧聲亂成一片。
許輝看了一眼旁邊的吳景安,挨近他身子,壓低聲音說,“少喝點,我可不負責把人擡上樓。”
吳景安估摸着喝了大半瓶白的,也有七八分醉了,此時聽許輝這樣說,沒太明白他意思,轉了頭不解地朝他望去。
許輝夾了口菜在嘴裡嚼着,餘光瞥見吳景安直直盯着他,於是對視過去,發現對方皺着眉頭一臉呆呆的表情。
許輝想了想,有點惱火地說:“不是說了休班送你回家的,忘了”
吳景安一副恍然大悟狀,低下頭揉揉眉心,“你不是要送林佳佳的”
“她一會就走了,送她回宿舍再過來。”
吳景安本來想說她明天就休班了,你還送她回宿舍,難道要明兒一早再趕過來接她去市裡約會
想了想還是把這話咽回肚子裡了,他們愛怎樣怎樣,關他屁事,真是不被人罵多管閒事都急的。
不多會,服務員送上一大盤的燒烤,有羊肉,蝦,香菇,翅中,麪筋,一小堆一小堆地碼好,搭配幾張疊好的水烙饃。
這盤特色菜上的讓衆人有些摸不着頭腦,這“酒香”什麼時候開燒烤這一塊了
菜一上桌許輝就連盤端到自己跟前,轉頭對着吳景安說:“你不是說愛好這一口嗎,特意讓廚房現烤的,嚐嚐味道,比外面爐子上烤的如何”
吳景安當時正夾了一塊排骨在嘴裡美滋滋地嚼着,猛一聽他這樣說,他嚼肉的動作就停了下來,不用擡頭也能感覺四周火辣辣的視線,全聚焦在自己身上。
那塊剛剛嚼起來還肥瘦正合適的美味排骨頓時變成了卡在嘴裡的一根魚刺,他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鐵青着臉尷尬無比地瞅向始作俑者。
他這人,腦子缺根筋是不是!
許輝送林佳佳回宿舍的當口,吳景安意料之中地被多人圍堵在廁所門口。
一個個赤紅着眼惡狠狠地盤問他跟許輝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吳景安,二十八歲,在此發誓,上有土地老爺下有各路神仙,給我做見證,我和那高富帥絕對清白,手沒牽過,嘴沒親過,各位老大,饒了我吧!”吳景安身子東倒西歪,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什麼亂七八糟的!”各位老大可不依他這瞎胡扯,揪着他衣領就要揍過去,“說,你收了他多少好處,又賣了佳佳多少消息給他,你這叛徒,虧我們平時對你那麼好,下了班不回家陪你在宿舍打牌,你小子倒給我投靠他了,你缺不缺德啊!你對得起我們嗎”
吳景安在心裡咒罵,到底誰陪誰打牌啊,一個個賭鬼,這時倒把責任推他身上了。
面子上可不能這麼說,要知道,這時,他可暈着呢!
“嘿嘿……我是真冤哪,佳佳的事我哪知道,能賣什麼消息啊,我比那竇娥還冤啊,不信你們瞧,外面下刀子了!”
“沒賣沒賣他能對你那麼好,還特意做燒烤給你吃,沒賣他能知道你愛吃燒烤!你就老實招了吧!他還知道什麼事你得了多少便宜”
吳景安眯縫着眼瞅面前幾個喝得和他差不多的大塊頭,“那小子是故意做給你們看的,目的就是要離間咱們兄弟感情啊!咱哥幾個可得守住了,絕不能被他拆散,我的老大哎,我是真不行了。”說着,他就禿嚕到地上去了。真是此時不暈更待何時。
許輝回來時,吳景安正倒在包間沙發上假寐着。
席上女人都走了,幾桌的大老爺們湊在一起在那大着舌頭地吆五喝六。
許輝半蹲在吳景安旁邊,“哎,真喝醉了你還走不走了”
吳景安擺擺手,含糊不清地說:“不走不走,煩死了,別吵我。”
許輝有些不高興,想他一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少爺哪被人這樣揮着手趕過,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吳景安,限你三分鐘內爬起來,過時不侯。”
吳景安翻了個身,對着沙發裡側翻了翻白眼,三分鐘老子三十分鐘也爬不起來,看你這麼着吧!
許輝的怒氣還沒來得及延續便被人拉了過去,陪着那幫酒鬼吃吃喝喝搞到十一點多,值長站起身吆喝着朝第二場出發。
吳景安被人搖醒,起身,迷迷糊糊地往外走,嘴裡含糊着說,“不去不去,我不去了,我要睡覺,睡覺,睡覺……”一轉臉,頭撞牆上去了。
他抱着頭直呼痛,一行人被他逗得直樂,老大擺擺手說:“別管他,喝高了就這熊樣,咱們走,誰都別跟我搶麥克啊,我要唱個夠!”
吳景安在飯店門口和衆人分道揚鑣,吹着三月的小冷風悠哉悠哉飄回宿舍。
許輝看了他一眼從兜裡掏出手機吩咐了幾句,隨後和值長交代了一下,轉身小跑兩步追上了腳步不穩的吳景安。
“沒想到你酒量這麼差。”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吳景安嚇了一跳,他轉過身就看到高富帥一臉倨傲地站在那兒。
他使勁揉了揉眼,那驕傲的高富帥還沒被風吹走,他才知道,原來這不是幻覺。
高富帥上前一步,輕飄飄問一句,“走不走”
三月的冷風吹得他身子有些發顫,路邊的大燈將許輝那張線條分明的臉龐照得很清楚,他就那樣呆呆看着,一時間有些恍惚。
好像時間倒回到多年以前,也有一個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用溫柔好聽的聲音問他,“走不走”
幽幽一聲輕嘆,將那不可逆的時光抹去,回到現實中,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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