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倩點點頭,感嘆一聲,“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怎麼就突然走了呢?”
許輝出院那天,郝時和廖勝英都來了,搬輪椅的搬輪椅,擡人的擡人,吳景安心想,老話說秦檜也會有朋友,果然不假。廖勝英雖然看不慣他們在一起,但許輝出了事,他也絕對會是第一個站出來幫忙的。
坐到駕駛位上,郝時回過頭問一句:“去哪?”
許輝:“回我老婆家。”
吳景安狠狠瞪他一眼,“回他孃家!”
許輝一臉委屈,“娘不要我了,總不能連老婆也不要吧!”
廖勝英坐在副駕駛上把音樂開到最大以示抗議。
郝時淡笑不語,發動車子。
回了家,娘不要的孩子坐在沙發上開始指手劃腳。
去,買菜去。去,做飯去。去,倒水去。去,切水果去。
不堪重負的老保姆解下圍裙揉成一團扔他臉上,去,滾回家去,老子不伺候了。
郝時忙起身勁道,“他還小,別跟他一般見識。走走,咱們給他衝奶去。”
許輝惱得臉紅脖子粗,拉着廖勝英出來評理,“看看,看到沒有,他這什麼態度,我搞成這樣是爲了誰啊!不就讓他倒個茶嗎,就開始給我甩臉色,這以後還不得騎到我頭上去!媽的,老子瞎了眼纔看上你這樣的,狼心狗肺!”
廖勝英在旁煽風點火,“要不,咱回家吧,家裡有爹有娘、熱炕頭,要不,咱回去?”
許輝一把把人推到地上,“有你這樣的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毀,你還是不是朋友!喪盡天良!”
吃飯的時候,吳景安把魚肉挑了刺端到他面前,許輝吃得理所當然。
廖勝英把筷子放在嘴裡使勁咬,郝時瞟他一眼,笑着說:“眼紅就去把覃晴追回來,別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廖勝英拿着筷子朝面前不停秀恩愛的兩人指指點點,“你們夠了啊,還讓不讓人吃飯了。給我分開點,分開點,輝子是斷腳不是斷手,用得着你給他夾菜嗎?媽的,巧克力,把那盤紅燒肉端我面前,一塊也不留給那兩王八蛋。欺負人是不是!”
許輝用食指勾過吳景安的下巴,伸長臉故意在那人嘴上“吧唧”來上一口。
吳景安愣了,郝時呆了,廖勝英怒了!
許輝----伸出舌頭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味道,好極了。”
吃完飯吳景安在廚房刷碗,郝時端着咖啡杯走進來,“原諒他了?”
吳景安勾起嘴角點點頭,“也說不上什麼原諒,一開始我就沒恨他。不管他做什麼選擇,我都不該怪他。現在這樣,反倒變成我有些虧欠他的了。”
郝時低下頭,“他的脾氣不好,以後,挫折更多,恐怕你不光要忍受他家裡來的壓力,還有來自於他的,這些,可能都會把你逼得喘不過氣。”
吳景安:“我知道,這些,我也想過。在許輝之前我談過一個朋友,他……和他在一起也經歷了很多事,太多的打擊逼得我們不得不分開。現在想想,如果我之前能多做點努力,能多替他想想,也許,結果會不一樣吧!許輝,一直過的是少爺的生活,他的思想也不會這麼快轉變過來。以後,他會煩,會氣,甚至恨我,當然,我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會跟他吵,跟他鬧,甚至大打出手。可我明白,打心底裡明白,我愛他,不管鬧到什麼地步,我還是愛他的。許輝會煩,會氣,會怨,會恨,那是因爲他受了太多我無法想像和體會的挫折。如果我有一分壓力,而分給他的絕對會是十分。我不會放棄他,無論如何!”
郝時默默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一瞬,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一聲溫柔的巧克力,一個溫暖的笑容。
這些,只能留在回憶裡
郝時轉過頭,端起杯子輕啜一口,咖啡,已經冷透。
沙發前,許輝還在勸喝得有點過的廖勝英,“鐵桿也能磨成針,區區一個陳倩,磨她十年還不信搞不定。”
廖勝英苦着一張臉哀嚎道,“十年?!十年你和那男人連兒子都生出來了!”
郝時一掌搭在他肩上,“放心,科技不會發展那麼快。估計,二十年後吧!”
廖勝英惱得一手打掉他的壞心,“你們這兩個混蛋,小人得志。一個個都掉福窩裡,沒一個管我的。老子白跟你們好了,巧克力,上大學那會你還借了我一百塊呢,還給我!”
郝時笑:“要不要算上利息?”
廖勝英打了個酒嗝,伸出手,“要,利息加上四個零,通通還給我!”
說完,一頭栽在地上,不醒人事。
許輝皺起眉頭,“巧克力,待會你負責送他回去。”
郝時點點頭,看了眼廚房忙活的吳景安,他說:“你媽那兒怎麼說,到不了明天她就會知道你出院了。真不回去一趟?”
許輝酒足飯飽往沙發上一躺,“回去?回去可就出不來了。”
郝時:“你爸要有心抓你,躲在哪他找不到。”
許輝搖搖頭,“我爸暫時不會對我怎麼樣,畢竟爺奶在家,他不想驚動二老,在我能站着走回去之前,他都會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郝時不太放心地說:“你躲不了多久的。”
許輝:“躲一時是一時吧,最主要,我還沒想好怎麼打這場仗。”
郝時點點頭,“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許輝好奇地看着他,“你怎麼到現在還單着,薇薇那小丫頭脾氣可真好,陪你耗這麼久。該結就結吧!”
郝時垂下眼,“我們,快分了。”
許輝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什麼叫,快分了?”
郝時:“她提出了分手。”
許輝詫異地挑起眉,“你怎麼說?”
郝時:“我什麼也沒說。”
許輝:“然後呢?”
郝時笑,“沒有然後。”
許輝哭笑不得,“所以說,你們這是在冷戰?我說,你到底怎麼想的。鬧來鬧去的,到最後可別像老英這樣。”
郝時:“情況不同。”
郝時不想說,許輝也不再多問,送走了兩人,他一瘸一拐地蹭進廚房,趴在人背上不肯挪窩,“親愛的,還沒忙好?”
吳景安不滿地嘟囔,“你知道要餵飽三頭豬是多大的一項工程。”
許輝想想不對,“怎麼是三頭呢,咱不是四個人嗎?”
吳景安哼哼樂,“我會罵自己是豬?你豬腦袋啊!”
不樂意的豬腦袋啃着人脖子,一口兩口三口啃上了癮。
“滾……別鬧……我沒收拾好呢……唔唔……混蛋……你手摸哪呢……許輝……唔唔……”
在天氣晴好的午後,吳景安命令腿有殘疾的許大少把被子從臥室抱到陽臺。
許大少抗議,“你虐待殘疾人!”
吳景安辯解,“天地良心,我絕對的一視同仁。”
許大少惱,“哪來的同仁?!”
吳景安指指他,指指自己,安慰地說:“放心,我絕不歧視殘疾人,所以,滾去給我抱被子去,快點!”
曬上被子,殘疾人又被拖去了超市買菜。
許輝頭上長着蘑菇雲,“我這樣好看啊,你非要把我拉出來讓人觀賞。”
吳景安把挑好的洋蔥放推車裡,瞟他一眼,無所謂地說:“你拉倒吧,腿都好得差不多了還不肯出門。你當你長得多好看,誰一直盯着你看啊!在屋裡關一個多月了,你也不怕長黴。”
許輝一臉的不悅,左右看看,拿着勁走路,儘量使自己看起來正常。
吳景安猜到他那點小心思,也不說破,但腳步卻在一點點加快。
到後來竟和許輝拉出了一大段距離。
許輝惱得漲紅臉,咬牙切齒瞪着前方閒庭信步的某人。
“吳景安!”
吳景安回過頭,斜眼看着處在爆發邊緣的某人。
“你在幹什麼,過來啊!”
許輝心裡的火越燒越旺,他相信吳景安絕對是故意的,有推車擋着還好些,而現在,他要在衆人面前像個瘸子一樣走路。
這種感覺糟透了,心裡好像有道坎,他還不夠力氣擡起腳去邁過它。
他壓低眉,怒火在一點點滋長,卻還有一絲絲期待那個人能好心回來,解了他的難堪。
吳景安不催他卻也不肯回去。
這段距離橫在他們中間,卻始終沒有人肯上前一步。
拉鋸站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吳景安嘆息一聲轉過身去,推着車子繼續往前走去。
“吳景安!”
許輝的聲音更加焦燥,吳景安狠了狠心沒有回頭,徑直走往收銀臺。
結了帳,他拎着東西坐在出口處的長椅上,點起煙不慌不忙地抽着,等着那個人出現。
許輝的每一步都邁得艱難,直到走到他面前時,已是滿頭大汗。
吳景安笑着攬過他的肩,與他一同往外走去。
“累了吧,要不,我給你買個冰淇淋,吃什麼口味的?”
“香草的好了,說着我也想吃了,還是買個大的吧,咱們一塊吃。”
“對了,蘇寧對面新開了家健身房,咱們是不是該去做做運動了,總躺着肚子上要長肉的。聽說現在辦卡還挺划算的,不知道咱們能不能辦個情侶卡。”
一路上,吳景安不停地說着話,許輝拉着張死人臉,沉默到家。
吳景安快樂地哼着小曲,紮起圍裙,在廚房裡忙活了一個多小時。
下午的時候,吳景安剛一提議要去健身房,憋了一半天的少爺終於忍不住發起飈來。
“你折騰個沒完了?覺得我這樣好看啊?是不是我不被人笑話你心裡特難受啊?”
吳景安收斂了笑意,對着那臉紅脖子粗的少爺平靜地說,“你覺得現在這樣很可笑嗎?是,跛腳走路是不好看,不過,如果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以後被人戳着脊樑骨罵死同性戀的時候,你是不是該上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