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掰直我85過日子
夏日的酷熱剛剛結束,聒噪了好一陣子的知了叫聲突然就沒了,枝頭上的綠皮柿子開始慢慢變黃,愛美的小妞在那兩條大白腿外套上了黑色的打底,秋天偕同中秋一起來到了這個城市。
孔新家的大小子趕在中秋前一天來到人世,那嘹亮的一嗓子終結了方梅撕心裂肺的尖叫,也徹底打落了焦急等在外的孔新心中的大石。
大胖小子生下來八斤半,把孔新媽樂得抱着孫子就不肯撒手了。
方梅只看了兒子一眼就激動得眼淚流不停,縫針的醫生好脾氣地安慰:“快別哭了,你一哭我這就不好縫了,咱們早點完事,你才能早點見到兒子是不是?”
方梅硬憋着不敢再出聲,從產房推出來,孔新抓着她的手欣喜地笑:“老婆,你辛苦了,咱兒子的名你來取。你就是叫他孔眼,我也依你。”
方梅沒忍住笑了一下,牽動傷口,疼得她“嘶嘶”兩聲,想擡手打人的力氣也沒有,只得對着那不靠譜的爹猛翻白眼。
方梅產期補養太好,一米五八的個子吃到了一百六七十斤,吳景安幫着孔新把她擡到病牀上,完了對着方梅那圓滾滾的臉說:“弟妹,你再吃下去,兩個老孔加一塊也抱不動了。”
孔新聽了沒心沒肺地笑,平躺在牀上輸着液的方梅恨不得跳起來拍死這兩人。
小姨子方巧挺着大肚子坐在姐姐牀邊,一臉緊張地看着她,“姐,生孩子是不是真的疼得要死啊!”
方梅虛弱地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妹子,你可千萬別像姐那麼傻,剖吧,到時候直接就剖了!靠自己生,姐都快把命搭上去了。”
大剛小喬他們下了早班後趕過來,方巧眼裡含着淚跟大剛嘀嘀咕咕的,小喬噘着嘴“吧唧吧唧”地逗着孩子,吳景安看着樂得不知怎麼好了的孔新,調侃道,“行了,知道你剛當爹,再轉就成陀螺了。”
孔新笑,“老吳你不知道,剛結婚那會我以爲那是人一輩子最高興最快樂的事,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那才真正是最幸福的。”
吳景安嘴角掛着笑,目光不自覺地低垂下來。
這種幸福,他一輩子也體會不到了。
上了禮錢,大剛留下陪着老婆,小喬和吳景安一同走出醫院。
小喬拍拍他肩膀,“哎,老哥,最近怎麼樣,大電廠好混嗎?”
吳景安掏出煙,遞給他一顆,“剛進去時很不適應,什麼都得重新學過,電腦操控得多,現在我TM的一個班監五個多小時的盤,都快吐了。”
小喬不無羨慕地說:“那也行啊,最重要工資高福利好,哎,你說說,是不是那許少幫你安排的呀,都是兄弟你還瞞什麼。老吳,哪天你跟許少說說把我也弄進去,多花點錢我都不在乎,離家近,也省得女朋友成天嚷嚷我沒時間陪她。”
吳景安皺起眉頭,“對不起兄弟,這個忙我真幫不上。那什麼,我還得趕回市裡,晚班,你走不走?”
小喬擺擺手,“不走,明兒還早班呢!”
吳景安朝他揮了揮手就小跑着坐上了剛巧開過來的車,屁股還沒挨板凳上,電話就來了。
許輝在電話那頭閒閒地說:“回來了沒?”
吳景安買好車票,喘了口氣,才緩緩說道,“剛坐上車,晚上吃什麼,我下了車順便買點。”
許輝的笑爽朗清澈,帶走初秋最後一絲燥熱,“晚上家裡來客,不在你這吃了。我說,咱們這對話也太生活化了,每天都是吃什麼,什麼時候回來,什麼什麼用完了,記得買點。”
吳景安想想也是,“不然說什麼,成天見面,連個新鮮點的話題都找不出來。”
許輝:“說你愛我啊,多久沒說了,來,說一個我聽聽。”
吳景安嘴角抽搐,“你當我傻啊!”一車的人,他可沒表演慾。
許輝:“嗨,就知道你沒那膽,明兒中秋,打算怎麼過?”
吳景安:“你不回家過嗎?”
許輝:“……”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吳景安似乎能聽見對方握着手機呼呼運氣的聲音。
許輝說:“是啊,我當然回家過,我是問你打算怎麼過。”
吳景安笑,行啊,這次沒發飈,看來張音的治療也沒白費,這小子最近學會了一項技能----忍耐。
忍着不發脾氣的少爺,有時候還挺可愛,惹得吳景安時不時想逗逗他。
“你就不用操心我了,我有地方去。”
許輝:“是嗎?那行,算我白操心了。孔新生的什麼?”
吳景安:“男孩,八斤半,把孔新樂得找不着北了。”
許輝:“嗯,好。”
吳景安犯賤地說:“哪天你生大胖小子了,我也給你包個大紅包。”
許輝笑:“那也得看你肚子爭不爭氣,要不明天我給你買點燕窩、阿膠的補補,爭取明年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吳景安:“……”
許輝:“你來勁了是吧!”
結束了這無厘頭的對話,吳景安靠坐在位子上閉起眼睛休息。
旁邊有孩子的哭鬧聲,母親哄了半天,從包裡掏出一塊月餅哄他吃,結果小孩嚐了一口就不願再吃了。
後面座位上的一個年輕女孩拿出薯片遞到小孩面前,“小弟弟,吃薯片嗎?”
母親無奈地看着女孩和小孩一起分享着那包垃圾食品。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願意吃傳統食物。除了餃子吳景安還能吃吃,糉子和月餅這樣的基本上是碰也不碰的。
下了車,他在一家蛋糕店買了一斤蛋黃、椰蓉月餅去了啞叔家。
啞叔出於健康原因,一天只吃一塊月餅,而且每次都是和張叔分吃一塊,吳景安怕招罵不敢買多。
啞叔端了兩個小碟子,裡面放着切成小塊的蛋黃月餅,沏上兩杯菊花茶,偷得浮生半日閒。
張叔嘴裡嚼着月餅,擡頭看着吳景安,“明兒什麼時間過來?”
吳景安說:“明兒中班,晚上七點多過來。”
啞叔興奮地打着手語說:買了螃蟹,明兒給你們做香辣蟹。
啞叔把小碟端進廚房,張叔瞥了他一眼後對吳景安說:“陽臺上的晾衣架有點鬆了,幫我看看。”
吳景安說着好,起身隨張叔來到陽臺。
小毛病,固定的螺絲有些鬆動,他拿着扳手踩着板凳上去緊了幾下就好了。
下來的時候,張叔說:“安子,我前些天在XX看到你了,旁邊那男的,是你同事嗎?”
吳景安想了想張叔說的應該是前幾天他和許輝去XX買衣服,低下頭,他說:“一個,朋友。”
張叔說:“是普通朋友嗎?”
吳景安很想像以前一樣敷衍地說不是,他的信心沒強到足以把和許輝在一起的事輕輕鬆鬆地告訴啞叔和張叔。
可面對張叔擔心、質疑的眼神時,他張了張口,最終坦白地說:“新處的朋友,還在嘗試階段,不知道能不能……”
能不能長久。
張叔嘆了口氣,走進客廳,招呼他坐下,“安子,你那個朋友是什麼樣的人?”
吳景安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直低垂着頭,“他,脾氣不太好,性格雖然也有很多缺陷,可其實,人還算不錯。”
張叔皺起眉頭,嚴肅地說:“安子,那個人,不合適。”
吳景安詫異地擡頭看他,張叔從來沒有對他與人交往的事發表過這麼直接的意見,不管喜不喜歡,這個沉默慣了的男人,只是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坐在一邊,至多說一句,“好好處着。”
可這一次----
吳景安猶豫了一下,說:“張叔,你大概是見到我們在一起打鬧太沒正形,其實他這個人吧,雖說不上穩重,可也----”
張叔說:“我半個月前就見過他,在新亞廣場開幕那天,旭陽的董事長來剪綵,那男的就站他旁邊,有人跟我說,那是旭陽許董的兒子。安子,你怎麼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吳景安無言以對,緩緩低下了頭。
回去時,天傍黑了,都市霓虹漸漸亮起,在連綿不絕的路邊廣告牌上他看到非常醒目的兩個字----旭陽。
張音說許輝家很有錢,旭陽集團是S市的龍頭企業。
郝時說許輝再愛玩,早晚也會繼承家業,他是許科陽的獨子。
廖勝英說許輝的小叔混到了中央,許輝的姑夫是公安局局長,許輝的舅舅在市委組織部,許輝……最多玩到三十歲,一過而立,許家絕對會把結婚、事業這兩項狠抓起來,到時候,老吳……你是要自己走呢還是被攆出去?
許輝說:景安,咱們別鬧了,好好過日子。
公交車停在小區外的站臺,吳景安下了車剛想往前走,身後有人喊了他一聲。
“景安。”
吳景安回過頭,許輝雙手插在兜裡,似笑不笑地看着他。
“你還沒回去?不是說晚上家裡有客嗎?”
許輝走到他身邊,搭着他肩膀往家走,“沒見你一面哪能走啊,怎麼去那麼久?”
“多聊了一會。”
“兩半截老頭有什麼好聊的,我和我爸可是一點共同語言也沒有,相看兩相厭。”
“行了,你早點回去吧,晚上電話聊。”
許輝不悅地瞥他一眼,“就這麼想我走?怎麼,約了小的在後面等着?”
吳景安不滿地嘟囔,“誰能小過你啊,幼兒園大班的。”
“什麼?”
“什麼也沒有,趕緊走吧,膩歪什麼!”
被他隨意推了兩下,許輝也不惱,賊兮兮地笑看他,“怎麼,明兒真自己過中秋?要不,我可憐可憐你,今年陪你過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