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
宣太后迅速瀏覽完手頭的信件,便恨恨將紙張拍到案上。
孔嬤嬤見狀忙問:“太后,怎麼了?可是長公主出什麼事了?”
“哀家的和順沒有出事,是哀家的外孫子!他被人誣陷了!”太后冷聲道。
孔嬤嬤和姜嬤嬤紛紛臉色一變。兩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姜嬤嬤小聲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哪個人這麼大膽,竟敢連堂堂長公主的兒子都誣陷?”
“還能有誰?不就是皇帝陛下這一年擡舉起來的那位出身民間的麗妃嗎?”太后冷笑不止。
兩個嬤嬤聞言。心中飛快捲過各種計較。而後,孔嬤嬤又道:“這裡邊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奴婢也聽說過麗妃娘娘,她雖然資質平庸了些,但人還算聽話收禮。她的家人上不得檯面,但好歹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那是一開始!”太后猛地拔高音調,“他們出身鄉野,一朝得寵,一開始自然是謹小慎微,處處小心。可是現在,眼看麗妃在皇帝身邊的地位穩固,他們的心自然就野了。這些日子。麗妃鬧了多少事、她的孃家鬧了多少事,你們難道不知道嗎?皇帝也是,這麼多名門淑女不要,卻偏偏寵着一個這樣的,也不知道他眼睛怎麼長的!現如今,那一個個都被他寵得無法無天,連哀家和先皇的顏面都不顧了!”
“太后!”姜嬤嬤趕緊捂住她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咱們雖然身在鄂州,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太后臉色微變,最終無奈嘆了口氣:“哀家知道。哀家也是知道這個消息氣急了。而且皇帝如今也真是……哀家一開始還以爲他是個好的,怎麼現在……”
“算了。既然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太后您打算怎麼處置?是給皇上寫封信說說情,還是……”
“還說什麼情?他本來就不是哀家生養的,和哀家沒幾分感情。僅憑哀家乾巴巴的幾句話,哪裡敵得過麗妃掉兩滴眼淚?更別說後宮裡還有一個裴家出身的皇后!”太后冷哼。
而且,當初那位皇后是如何三言兩語把她從洛陽逼到鄂州來的,大家都還記得一清二楚。那一位心裡對太后也是不甚恭敬的,如果她再在皇帝耳邊吹點枕頭風,她的外孫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那個丫頭的心狠手辣她可是親眼見識過的!
孔嬤嬤和姜嬤嬤跟隨太后多年。當年那些日子也是親身經歷過的。聽了太后的話,便聯想到了曾經洛陽城裡發生的種種,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勸她。
這個時候,便聽到低低的腳步聲從外傳來。
“太后,張小姐來了。”外頭的丫頭報到。太后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一點,便道,“請她進來吧!”
隨即。張瑩領着她的小丫頭,步履蹁躚的從外頭走了進來。
“夫人。”盈盈對太后行了個禮,她才慢慢起身,雙手將一份新抄好的佛經奉上,“這是我剛抄完的《波若波羅密心經》,您看看可還能入眼。”
“你親手抄的東西,當然是好的。一會我叫人拿到佛祖供奉着,也便是給你添幾分福報。”太后接過來只看了眼,便放到一邊。
張瑩此時才那眼神往太后臉上掃了掃,立馬一臉焦急的道:“夫人您今天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不用。我不過是心情不好罷了。”太后沉聲道。
張瑩滿臉的關切。“好好的,怎麼會心情不好?難道是這裡裡外外的丫頭婆子伺候得不好?還是……您在遠方的女兒和外孫出了什麼事?”
這些日子她日日來和太后話家常,好幾次甚至留宿在這裡,和太后同起同宿,已然是太后的心腹,自然從太后嘴裡聽了不少她的寶貝女兒以及寶貝外孫的事情,知道她對那兩個孩子有多看重。所以現在能猜到也是正常。
太后淡淡看了她一眼,便點頭道:“是。我剛接到家裡來信,說他們身上出了點事,不大好解決。”
“那可怎麼辦?”張瑩忙問,這態度簡直比太后還要焦急。
太后搖搖頭。“也沒別的辦法。看來,我只能回去一趟了。”
“這樣啊!”張瑩點點頭,“也是,既然您的親人出了這樣的事情,您是得去照看照看她們。只是……”她抿抿脣,眼眶已然泛紅,“這次回去了,您還回來嗎?”
太后聞言心裡也一陣酸澀。“應該是要回來的吧!我早已經習慣了這裡清淨的日子,早過不慣那城裡的喧鬧。”
“那就好。”張瑩連忙點頭,這才露出一抹淺笑,“既然這樣,那您就趕緊回去吧!處理完了那件事再回來。我就在這裡等着您!”
“你……”
看着她明顯寫滿了不捨的雙眸,以及強作鎮定的面龐,以及哽咽的嗓音,太后心口一揪,竟有些悶悶的痛。
“瑩丫頭。”一個想法掠過心頭,她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
張瑩一愣。“夫人怎麼想起這麼說?”
“實在是和你相處了這幾個月,我十分喜歡你,真捨不得和你分開。而且以你現在的境況,想在鄂州找個好人家是不大可能了。既然如此,你何不跟我一道去洛陽?在那裡,有我幫你挑着看着,保你能尋到一個才貌雙全的郎君!”太后說着,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好。
張瑩卻羞得滿面通紅。“夫人,我早說了,我不嫁。以後我只想常伴青燈古佛,如此了此一生就夠了。”
“那怎麼行?你還這麼小,還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年華,難道就這樣在青燈下虛度了?你聽我的話,想敬佛祖,你只要在心裡敬着就是了。你怎麼說也是大長公主的曾孫女,還是張家嫡長女,什麼樣的好人家配不得?趁着現在還年輕貌美,你趕緊找個好婆家嫁了是正經!”太后自然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
張瑩還要推據,這個時候孔嬤嬤和姜嬤嬤也上前來勸。連帶小丫頭們也插上幾句嘴。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張瑩實在沒了說辭,便只能低頭訥訥道:“夫人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太后連忙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你和我一同去洛陽,嗯?”
“這個……這個怎麼行?我和夫人你雖然相處融洽,但終歸是非親非故。再說了,這件事,我家裡人必然是不會同意的。”張瑩小聲怯怯的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會有辦法讓他們同意。你只跟我說,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我活了這麼多年,也只得到夫人您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我自然是願意時時處處和您在一起的。”張瑩滿面羞澀的道。
“那就行了!”太后立馬將頭一點,“既然如此,那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吧!你家裡那邊我自會命人過去說清楚,他們不會不放人。”
“那我就先多謝夫人了。”張瑩趕緊起身行禮,這才帶着丫頭施施然裡去。
只是等離開了太后這邊,回到自己的小茅屋裡,她才終於擡起頭,露出滿眼志得意滿的笑——洛陽,我終於又回來了!
----
太后的車駕在四日後啓程,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一個月後趕到了洛陽。
在先她們一步的時候,裴映雪派去鄂州打探消息的人已經回來了。看到那人呈上的奏報,裴映雪都差點傻在那裡。
“你是說,太后收了張瑩爲義女?”皇帝得到消息,臉色也變得分外複雜。
裴映雪無奈點頭:“話是這麼說的。據說,他們已經在鄂州行了拜見禮,張家知道攀上了太后,自然是喜不自禁。便說是個沒什麼感情的嫡長女了,那張大人續娶的夫人還想把自己生的女兒也一同塞進來呢,卻被太后拒絕了。爲此,在臨行前那繼室夫人還對張小姐冷眉怒目的,很不友好。”
她越是不友好,太后看在眼裡,自然就會更疼張瑩。不知道那位繼室是真傻,還是被氣急了什麼都忘了?
裴映雪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畢竟像麗妃那麼心性單純的人還是少數,這位繼室夫人好歹也是出身鄂州世家,又能十多年一直壓制着這個正牌夫人生出的嫡長女,那必定還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現在,爲什麼她又壓不住了呢?
纔不過年前年後不到半年的時間,一個原本懦弱無能的女子就能變得這麼厲害了嗎?
皇帝顯然也想了不少。末了,他隨手將東西一扔:“算了,現在知道這些又如何?都是那些人的片面之詞。馬上人就要到了,到時候親眼看看,就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的確,別人說上一百句,也及不上自己親眼看上一眼。裴映雪對這個說法持贊同態度,便也將這位張瑩小姐放到一邊,轉而說起太后的長樂宮的佈置。
“裡頭原本就是太后當年愛用的東西,這些年也一直襬在那裡,每天都派人去擦拭,現在還完好無損。前些日子臣妾已經叫人又去全面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被蟲蛀螞蟻咬的情況發生。以及殿內殿外的舊東西也都換了新的,也都是太后愛的顏色和花樣。還有窗子要重新糊紗,臣妾已經叫人挑好料子一會送來臣妾過目,確定可以便叫人去用上。在太后回來之前,一切必定都能佈置得妥妥當當。”
“那就好。這些後宮的事情都交給你,朕放心。”皇帝點點頭,並不多問什麼。
原本他和太后也就一點面子情。當初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太后身邊有和順長公主和獻王,他一個小小的嬪生的兒子,在太后眼中根本就沒有任何位置。後來他當了皇帝,太后卻在被尊爲太后後不到一個月就主動要求去鄂州修行。他苦留不住,便放手讓人走了。
既然是沒什麼感情的母子,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也是尷尬。既然她自己要走,自己自然樂得放行,大家各自在自己的地方落得個清淨自在,那也是好事一樁。
因而如今太后要回來了,皇帝心裡也並無多大感觸,只隨意過問了幾句,便打着哈欠往東邊暖閣走去。“朕累了,先去小憩一會。”
“皇上!”裴映雪見狀,趕緊失聲低叫。
皇帝腳步一頓。“皇后還有什麼事?”
“皇上,您難道沒有發現,您已經許久沒有去看望麗妃妹妹了嗎?”裴映雪小心翼翼的提醒。“今天麗妃妹妹過來請安,臣妾看她都瘦了好多,好生可憐呢!”
皇帝當即面色一沉:“皇后這是在抱怨朕來你這裡來得太勤了?”
是有點。不過裴映雪不會傻到說出口。她低下頭,一派恭敬嫺婉的道:“臣妾知道,麗妃妹妹之前在別苑犯下大錯,皇上您心裡還有些不高興。可是不管怎麼說,她當時也是被嚇壞了,所有才會口不擇言。臣妾已經教訓過她了,她也早知道錯了,這些天日日都在閉門思過。皇上您氣到現在,也該消消氣了。麗妃什麼性子,您難道還不清楚嗎?和她生氣,不值得。” wωw✿TтkΛ n✿C〇
一開始聽她故作大方的說辭,皇帝還生氣來着。可沒想到,她話鋒一轉,居然當着他的面說起麗妃的壞話來了,皇帝不由失笑:“你這到底是在幫麗妃說情還是在說她的壞話?”
“臣妾只是實話實說。”裴映雪道,“而且,皇上您別忘了,這一年多來,麗妃還是爲您付出了不少的。您不爲別的,就爲她幫您做的那些事,您也不該太和她過不去纔是。”
聽到這話,皇帝面色微沉,眼中也籠上一層若有似無的陰影。
最後,他才點點頭:“你說的沒錯。罷了,一會等朕睡醒了,就去流朱宮坐坐。”
拜託,爲什麼是睡醒後?你直接過去那裡睡個午覺不行嗎?既能解決了睏乏的問題,又能彰顯對麗妃的恩寵,一舉兩得,多好!
裴映雪鬱悶得快要內傷。
這位皇帝陛下最近是怎麼了?自從在別苑那次後,他就跟吃錯藥了似的,見天的往她的寢宮裡鑽。他倒也不是日日都留下來過夜,有時候是來看看女兒,有時候就是問她一些話,待的時間都不長,而且大大小小的矛盾也沒有斷過,但他還是堅持來來來!
這樣的狀況看在旁人的眼裡,儼然就是她這個皇后因爲那天大義凜然的表現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讚賞,現在徹底復寵了!
就連她宮裡的丫頭們都堅信如此。看看,皇帝前腳剛走,前腳素蘭就笑嘻嘻的道:“娘娘您看,皇上對您真是越來越好了!照這樣下去,您再懷上小皇子指日可待!”
裴映雪嘴角抽抽,艱難一笑:“但願如你所言吧!”
皇帝歇了個午覺,果然就去流朱宮走了一趟。但他只是略坐了坐,連杯茶都沒喝完就走了。麗妃的滿腔歡喜都化作泡影。皇帝一走,她便伏在牀上痛哭不止。
因爲裴映雪的教訓,青楊早不是以往那般時時處處都先讓着麗妃一步的模樣。現在見到麗妃又哭,她只是冷聲道:“娘娘別太傷心了。皇上既然能來看您,那就說明他心裡還是有您的。現在您的小弟身子不是已經大好了嗎,這也是皇上責令太醫用心醫治的結果。您只要以後乖乖的,聽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話,皇上的恩寵斷不會少了您的。”
“難道皇上現在的恩寵還不夠少嗎?從別苑回來都半個月了,皇上這還是第一次到我這裡來!他還只坐了一會就走了!這半個月,他都往椒房殿走了多少趟了?就連去張嬪和蘇嬪的那裡,他停留的時間也比這裡長!”麗妃嗚嗚咽咽的道,“皇上分明就是因爲那件事厭棄我了。既然這樣,還談什麼恩寵?”
“既然娘娘知道您錯了,那您何不慢慢改正?讓皇上知道您的悔意,皇上自然就會慢慢回心轉意了。皇上對您畢竟還是有情的,不然他爲何今天還要來坐一坐?至少今天皇上來了,那些人就不會再懷疑娘娘您失寵了啊!”青楊高聲提醒她。
麗妃聽了,這才恍然大悟。“你說的沒錯!皇上來了,至少說明他心裡還是有我的!只是……你說改正?我該怎麼做,主動去向皇上認錯嗎?”
千萬別!
之前幾次的經驗教訓你難道忘了嗎?青楊聽她這麼說心裡就一陣發顫。
以前她怎麼會以爲這位麗妃娘娘還算是個可造之材,打算讓她學點後宮裡的生存之道的?幾次的試驗摸索下來,她才知道自己簡直把事情想象得太過美好了。現如今,她已經認清事實,也不求她再去做什麼別的事。多說多錯,多做多錯。既然如此,她還是老老實實蹲在流朱宮裡,做一個乖巧聽話的麗妃好了!
“這個娘娘您就不用了。如果您真想表示悔意的話,每天去像皇后娘娘請安的時候跟皇后娘娘說一聲就行了。只要皇后娘娘知道了您的心意,皇上自然就知道了。”
這是又讓她去向皇后卑躬屈膝?
麗妃心裡好一陣不願。原本以前皇帝還寵她的時候,這個皇后對她還算不錯,客客氣氣的,一口一個麗妃妹妹叫得生疏點也沒事。可是現在,小半年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一點一點的把皇上的恩寵搶了過來,便對自己也兇悍了起來。上次在別苑,她叫人給自己掌嘴的畫面自己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只要想一想她就嚇得手腳發涼,雙頰發燒發痛。可是這位皇后娘娘卻還跟沒事人似的,時候依然親熱的管她叫妹妹,最近幾天居然還關心起她的身體狀況來了!
這個女人一定不安好心!她就是在向她炫耀!
就像今天早上自己去請安,她居然還拉着自己的手,一臉關切的道:“妹妹你瘦了!這幾天沒好好吃飯嗎?還是晚上睡不好?你弟弟的情況不是都已經穩住了嗎,你暫且不用太把事情放在心上。多吃點東西,養好身子,好生伺候皇上纔是正理。”
誰不知道,這些日子她伺候皇上伺候得最勤?而自己,自從別苑那次之後,皇帝根本連看都沒來看過她!要不是因爲如此,她又怎會短期內瘦了這麼多?那個女人分明就是故意氣她的!
她卻是忘了,當初她得寵時,可沒少當着所有嬪妃的面賣弄。那姿態,可比裴映雪現在還要趾高氣揚。當然,裴映雪都是表面下忍了,轉頭就給她灌黃連!
“皇后又不喜歡我。她現在肯定巴不得我失寵呢!”想及此,麗妃小聲咕噥着,“當初她就沒少欺負我。現在我要是主動送上去,還不知道她會怎麼變本加厲。”
“娘娘您想多了。皇后娘娘要是真想欺負您,從別苑回來您就可以直接被打入冷宮了,那裡還能享受到今天的待遇?今天又如何還能見到皇上?”青楊冷聲道。
麗妃臉兒一白,眼中滿是震驚。“青楊,你在幫誰說話?你可還記得你是誰的人?”
“奴婢自然記得,奴婢是皇上賞賜給娘娘的人。”青楊朗聲迴應,“正是因爲皇上對娘娘感情頗深,也一直希望娘娘您在後宮能過得好,所以奴婢也不得不對您直言相諫。”
哎,說起來她也是滿心的淚啊!以前她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委婉的勸她,可是有什麼用?這一位根本就聽不懂她的意思,還必須讓她把話給說白了說透了,她才明白。皇后娘娘說得沒錯——麗妃的眼界還是太窄了些,如果不能幫她快速開拓眼界,那就把她管緊點好了。自己說什麼她就做什麼,要是一旦發現她有做錯事的苗頭,那就趕緊掐死!這樣,麗妃就算心裡埋怨她幾分,總歸是不會出什麼大錯。她對皇上也好有個交代。
只是聽着她這麼不客氣的說辭,麗妃又不免眼淚汪汪。
果然,現在皇上不怎麼往自己這邊來了,就連自己身邊的人都對自己不客氣了!要是皇上再晚來幾天,是不是她們都要造反了?
她怎麼就這麼命苦,好容易有個貼心的丫頭,結果就被皇后給活活打死了!現在這個流朱宮上下,哪個不懾於皇后的威名,竟連她這個正經主子都不放在眼裡。現在,她們是不是巴不得去椒房殿伺候算了,反正跟着她也沒什麼盼頭了!
見她一臉幽怨的模樣,青楊就知道她想多了。心裡嘆了口氣,她無奈小聲道:“娘娘您也別想太多。最近因爲太后馬上要回宮,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忙得很,幾乎也沒空來管後宮的事情。您要是真心想改的話,不妨現在努把力。到時候要是在太后跟前表現得好了,能得到太后娘娘的稱讚,想必皇上也會對您改觀。”
她原本是想着,麗妃雖然性子有些愚鈍,但至少不動不吭聲的時候,看起來還是十分文靜乖巧的。太后這些年一直在修身養性,聽說就喜歡這樣的女子。麗妃如果能被太后稱讚一句,皇上也就好藉機下坡,繼續光明正大的往流朱宮來了。
誰知麗妃聽到這話卻是雙眼大亮——對呀,她可以去討好太后啊!太后可是皇上的母親,比皇后身份還要高得多。如果自己能得到太后的喜歡,那麼她一個皇后自己又怕什麼?
流朱宮內的一切暫且不表。
只說裴映雪忙碌着,終於在太后回洛陽之前將長樂宮給收拾妥當。皇帝也提前幾天將李天賞和顧裡的案子給結了。既然李天賞沒了性命之憂,顧裡身邊又有那麼多人爲他作證說話,皇帝便也順水推舟,罰了他半年的俸祿,又叫人當衆似模似樣的打了他二十鞭子,便將人給放了。
一切準備妥當,兩個人才收拾妥當,攜手來到洛陽城外三十里處,雙雙恭迎太后鑾駕。
遠遠看到太后的車隊朝這邊走來,皇帝領先一步,裴映雪隨後,二人快步迎上去,在車駕抵達跟前的時候雙雙下拜。
“兒臣見過母后!”宏木序劃。
“皇帝免禮,皇后免禮。”太后扶着孔嬤嬤的手下了馬車,從容應道。
皇帝和裴映雪這才起身。裴映雪上前一步,笑眯眯的道:“母后一路奔波辛苦了。兒臣已經命人準備了鳳輦,請母后移駕。”
“好。”太后點點頭,卻沒有邁腳,而是回頭笑道,“瑩丫頭,你怎麼還不出來?”
裴映雪和皇帝也隨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便見方纔太后下來的馬車上車簾一晃,一個十六七歲、生得清秀婀娜的少女慢慢步下馬車,嫋嫋婷婷的上前來,衝他們福一福身:“小女張瑩,見過皇上,換過皇后娘娘。”
太后連忙便拉上她的手。“瑩丫頭是哀家在鄂州遇到的,哀家很喜歡她,便帶着她一起回來了。”
“原來如此。這樣甚好,母后您身邊可就有個伴了!”裴映雪連忙笑道。
太后淡然頷首,便牽着張瑩的手一道坐上了鳳輦。
張瑩低垂着頭,溫馴的隨着太后往前走。只是在和裴映雪擦肩而過時,她忍不住擡頭看了裴映雪一眼。正巧裴映雪也在這個時候擡眼看去。於是,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然而張瑩卻並沒有如她方纔的反應一般怯懦,而是咧嘴衝她燦爛一笑。
裴映雪微微一愣。因爲她發現——在這一抹幾乎亮瞎她雙眼的笑靨裡頭,赫然藏着幾分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