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辰的動作引起圍觀者的一片譁然,雖然早就聽說過最近景蓮王女破天荒的收下了一個面首,但這還是大多數人第一次看到石辰本人。
在帝國,豪商貴族圈養瘦馬和麪首蔚然成風,不過這兩者都是狗肉上不了席面,私下無論是殘忍無道的虐弄,還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在自家宅院關起門來隨意,誰也不會多嚼舌根。
但敢公然將面首帶出門來,更是光天化日之下在帝都揍人的,揍的還是那位世子的狗腿子,這還真是跌碎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原本以爲王女會出面制止懲戒一番,看到的卻是王女殿下‘寵溺’的笑容。
王女這般變相的表態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至少足以改變朱富貴對眼下局勢的判斷,至少王女的表態能夠成爲他應對世子殿下的理由,當即滿頭大汗的應是道:“承蒙殿下的看重,草民願將此瘦馬獻上。”
“不用,按規矩辦吧。”蘇耶雅顏卻是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對身旁的護衛統領道:“按十倍市價給他。”
“喏!”
聞言朱富貴額頭的汗水如漿,心中暗暗叫苦不已,這分明就是不領他的情吶!王女殿下的錢是那麼好拿的嗎?簡直就是燙手山芋,而一旦拿了這筆錢,到時候他怎麼去跟世子交代?
蘇耶雅顏可懶得卻理會一個小商人的心思,直接朝着石辰行去。
眼見這個情景,朱富貴也不敢再多做追究,收下護衛支付的錢票,對着王女的背影磕了三個響頭,就坐車帶着一幫狗腿子離去。
此刻最該做的,便是第一時間去向世子大人請罪,將情況如實告知世子大人,至於世子大人會怎麼應付,那便不是他一個小商人該管的了。
而此刻石辰則是抱着那匹驚魂未定的小瘦馬。儘量用溫和的聲音安撫着對方幼小的心靈。
不得不說,石辰照顧小千琳經驗和人畜無害的面容此刻取到了很關鍵的作用,在他的安撫下,女孩原本因爲過度驚嚇而蒼白的面容恢復了些許紅潤。對石辰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彷彿找到了最好的傾訴對象。
“你叫什麼名字?”石辰問道。
“...秦襄舞。”女孩撲閃着大眼睛,似乎對陌生男人問自己的芳名有些害羞,垂首宛若蚊子般回答道:“阿爹阿孃都叫我小舞的。”
石辰剛來帝國還不知道,在帝國的普遍認知裡,絕大多數女人都是男人的從屬財產,甚至很多底層的小戶人家根本就沒有姓名權,而在問及姓名時的情況大致只有兩種,出賣瘦馬時的登記造冊,要麼便是媒妁提親之用。
秦襄舞雖然年幼。卻也是知道這點的,而她雖然慌亂,但在被石辰救出來後,便一直尖着耳朵聽着那位漂亮姐姐和那個豬頭商人的談話。
自己終究還是要被賣出去的,但瘦馬的命運走向。卻往往也因主人的不同而呈現天壤之別。
小孩子的直覺往往是最敏感也是最趨近準確的,她能夠從這個叔叔身上感受到溫暖的關懷,而對方的眼中,也沒有其他大人那種宛若野獸般要吃人的光芒。
這個叔叔是好人,也許被被賣給他做瘦馬,也是一種造化了。小舞心中這麼想着。
“好名字。”石辰也是暗暗讚了一聲,同時有些疑惑。這個名字非常大氣,充滿了娟秀之美,怎麼都像是大戶人家千金小姐的名字,怎麼會混到被賣給瘦馬商人的地步。
帝國人在教育上一直實行壟斷,普通小戶人家可沒這個水平取出這種名字,即使東施效鼙。也不過是貽笑大方。
而懷中的這個女孩雖然穿着一件土的不能再土的破舊小花襖,卻是膚色白皙,明眸皓齒,即使呆在碌碌衆生當中,也會讓人眼前一亮。第一時間發現她的存在。
不過自己已經幫他解決危機了,希望她能夠快樂的成長吧。
這般想着,石辰蹲下身,將懷中的小舞放在地上,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那個壞人已經被叔叔趕走了,快去找媽媽吧。”
聽到這句話,小舞原本紅潤的面龐又剎那間蒼白下來,彷彿被推出溫暖的懷抱後,幼小的身軀都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起來,那對因爲面龐消瘦而越顯大的過分的眼眸瞬間盈滿了淚水。
但她沒有多做什麼努力,貝齒咬了咬沒有血色的脣瓣兒,對石辰鄭重的道了聲謝,就黯然轉身,快步向着麪館走去。
她先是撲到那位面容憔悴的少婦懷裡哭了好一會兒,又趕緊跑到仍在石階上因爲斷了雙腿而無法爬起身來的大黃狗前,抱着垂死的大黃狗默默垂淚。
石辰心中一陣嘆息,卻也不想太過干涉他人的生活軌跡,就在他準備翻身上馬離去時,耳畔卻是傳來蘇耶雅顏的嘲諷聲,“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爲這樣就是幫了她們嗎?”
“怎麼說?”石辰眉頭微挑,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
“你在聯邦的那一套,在帝國是行不通的。”蘇耶雅顏似乎也覺得帝國有些地方實在過於殘酷,語氣中嘲諷的意味更濃,“在帝國,女人始終只能附庸在男人或者主人身上,才能獲得安生之地,這對母女的男人已經死在了戰場上,而眼下寄居的那個麪館老闆,明顯是個喜歡賭博而好吃懶做的人渣,既然他能夠賣第一次,以後就會因其他情況賣第二次。況且,這一次那名瘦馬商人背後的人不簡單,這麼任由她們呆在這裡,恐怕用不着明天,她們依舊逃不脫既定的命運。”
石辰頓時沉默了下來,他雖然早就認爲帝國的環境對於社會底層夠殘酷,卻沒有想到黑暗到這種程度。
而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小舞的哭喊聲,頓時讓石辰轉過頭去,緊接着就讓她看到火冒三丈的一幕。
那個中年漢子眼見石辰二人把瘦馬商人打發走了便不管了,還以爲只不過是貴人遊戲的一種,心有餘悸後卻是感覺自己走了大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滿面笑容的撿起地上的錢點數着,彷彿身上的傷勢都因撞了大運而好了大半,轉身就打算把那條瀕死的大黃狗給宰了給自己補補身子。
大黃狗剛剛捨身取救主人,小舞哪裡能眼睜睜的看着它被宰殺。當即就爭執了起來,那名少婦也試圖上去勸幾句,卻是被一巴掌打翻在地,唯有默默垂淚。
眼看着中年漢子一手胳膊夾着不住哭喊面露絕望的小舞,一手提着垂死的大黃狗,一邊咒罵着將伏在地上垂淚的女人拖進了狼藉的麪館,走進去後邊拉下了店鋪的鐵皮卷門,遮蔽後來自身後的各色目光。
石辰終於開口了:“那你能不能想個周全點兒辦法?”
眼見魚兒上鉤了,蘇耶雅顏嘴角露出一抹陰謀得逞的笑,“景蓮宮裡尚缺一個伶俐些的丫鬟。我看她就不錯。”
她不怕石辰提出過分的要求,就怕石辰無慾無求,她不是那種胸大無腦的白癡,自然不會認爲石辰不遠萬里來到帝國是爲了見她,石辰一定有着不爲人知的目的。甚至這個目的與她的立場完全相沖突,所以她一直不敢去問,因爲有些東西一旦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再想彌補便難了,到時候石辰很有可能拋下她一去不復返。
但只要石辰有在意的東西,那麼就可以將這些編製成一張棉網,成爲纏住他的羈絆。將他牢牢綁在自己的身旁。日後他打算離開的之後,這些,都將成爲他腳步的掣肘。
她深信時間可以抹平一切,哪怕是他的國籍也是如此,她曾經在和蘇耶蒼娜的閒談中得知,石辰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孤兒。幼年生活的很不容易,更是一度當過聯邦的通緝犯。
之後雖然參軍後在須嶽星立下大功,被聯邦官方捧爲宣傳之用的戰鬥英雄,但卻因爲身份的原因,並沒有得到太多實質性好處。甚至還因爲跟聯邦二公主伊莎的私密關係而遭受上層勢力的排擠。
這些對於此刻的她來說,便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孤兒,幼年孤苦,功成名就卻飽受排擠,那麼對於家國這種概念一定不會太過深刻。
自古都道溫柔鄉是英雄冢,蘇耶雅顏自認爲自己夠溫柔,也擁有女人該有的一切本錢,身爲王女尊崇的身份地位,景蓮府邸的萬貫財富,有着帝都第一美人之名的絕世容顏,有着讓萬千男性傾倒着迷的傲人身材,但僅僅是這些,短時間內她也沒有信心靠着自己的身體拴住石辰的心。
因爲她知道,石辰雖然做過不少一怒爲紅顏的事情,卻並不是一個因爲美色而放棄一切原則的男人,他看重的更多是感情和責任,而這兩點纔是驅使他爲人處事的重要因素。
那麼她便從這兩點入手。
她已經看的出,石辰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對那匹名叫秦襄舞的瘦馬另眼相看,但她能夠察覺出這一點就夠了,那麼就買下這匹瘦馬,送給他,反正都是養在自己的府邸,無權無勢年幼體嬌心地單純,對她的地位也構不成什麼威脅,同時又能培養一段拴住石辰的情感和責任,何樂而不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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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現在所要做的事情,便是給石辰一個溫暖的家,將帝國變成他的國家!
對於這一切,石辰此刻還因爲沸騰怒火而茫然無知,沉默了片刻,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蘇耶雅顏聞言,挽了挽耳畔垂落的髮絲,俏臉上的笑容更加明豔嬌媚起來,眼眸流轉間,頗爲好奇的問道:“哦?你打算怎麼做?”
“既然在帝國做好人只能辦砸事情,那麼我不介意客串回無惡不做的惡棍!”
冷聲撂下這句讓王女愕然不已的話,便揚鞭策馬,在周圍還未散去的民衆震駭莫名的目光中,一頭撞進了那家秦記麪館半掩的鐵皮卷門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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