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滾過來福華路大富豪幫我買單!!!!
那四個逶迤在小小四方屏幕裡面的感嘆號,看起來卻像泰山似的,不僅僅觸目驚心,還沉甸甸的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窒息的感覺鋪天蓋地,讓我渾然忘掉了所有,只管盯着這手機屏幕,看着它從亮着徹底變暗。
曹景陽那副讓我每每回想起來,都噁心到想吐的臉龐,在我的大腦中清晰起來。我甚至似乎看到他朝着張代豎起箇中指,對着張代趾高氣昂呼來喚去頤指氣使。
心就像是被人拿着刀子狠狠切割一樣,一陣陣控制不住的鈍痛,不斷地侵蝕着我,我的手忽然變得無力,張代的手機就此被失手滑落下去。
幾乎是咬着手機與牀板衝擊發出來的悶響,張代急急衝過來:“唐小二,怎麼了?”
恍如從夢中驚醒,我仰起臉來望着臉上還有些許小水珠的張代,聲音裡全是澀意:“有人往你的手機裡發了信息。你手機沒加密保,我看到了。”
弓了弓身體,一隻手摸着我的頭,另外一隻手去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張代滑動着掃了一眼。
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波瀾,將手機丟到了牀頭櫃上,他挨着我坐下來:“累壞了吧?來,躺下來睡覺。”
說着,張代用手扶着我的腰,作勢想要將我的身體平放下來。
可我卻執拗地坐直腰,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晃了一下:“張代,你要走了,是不是?”
張代的臉平靜得像沒有風吹過的湖面,說:“嗯,我要出去一下。”
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我咬了咬脣,又鬆開:“張代,曹景陽那茬,咱們過了吧,別再跟那個人渣來往就好了,真的沒有必要!”
身體沒有絲毫的動彈,張代的嘴角往上一抽:“唐小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真的很確定自己不算是一個特矯情的人,可在這一刻我卻無法控制的紅了眼眶:“可我不願意看到你,被那個人渣呼來喚去的,半次都不可以!”
是的,半次都不可以!
因爲我知道,張代是一個將傲氣刻到了骨子裡面的人,若然讓他將這些傲氣暫時削下來丟到一旁,這對他而言無異是抽筋剝骨!
就算我也恨曹景陽,我恨不得扒他的皮剁他的肉抽他的筋放他的血,可我真的不願意張代哪怕是做戲的,在他這樣的禽獸面前放低自己的姿態!
更用力地扣住張代的手,我再一次將脣咬起來,直到痛覺奔騰才鬆開,說:“你就當沒看到信息,把手機關了,我們睡覺。”
突兀的,張代用手一攬,將我重重擁入懷中,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重重壓了好幾下,說:“唐小二,大丈夫能屈能伸,而且你要相信,這樣的狀況它不會持續太久。你聽話,好好睡覺。”
在這件事上,張代的執拗,真的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挺耐心的寬慰了我幾句,待我的情緒平復一些,他去他的行李箱裡,翻了一身衣服換上,又扣住我的後腦勺在我的臉頰上親了親,就出去了。
他走之後,似乎所有盤踞在我身體裡的睡意都被帶走,我在家裡踱步來踱步去,又跑去露臺晃盪了好幾圈,依然找不到舒緩的法寶。
再回到房間裡,我開始動手倒騰自己那個不算大的衣櫃,愣是硬生生騰出了半米的位置,將張代放在行李箱裡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捋整齊掛進了櫃子裡。
做完這一切,我再看手機,時間差不多走到零點。
思前想後糾結了幾分鐘,我給張代撥了個電話,可一直到鈴聲響完,我都沒有聽到他對我而言充滿了致命吸引力的聲音。
又在牀沿上呆坐了兩分鐘出頭,我蹦起來,開始麻溜換衣服,又揣上車鑰匙,直奔福華路那個大富豪。
深圳這座充滿了繁華也充滿了誘惑的城,在夜色的掩蓋下,有太多不願過早入眠的靈魂,已經是凌晨時分,大富豪的停車場,依然停滿了各色各樣卻大多數都價格不菲的豪車,我小而灰濛濛的比亞迪,最後只能停在斜對面一個小小的角落裡。
近來這幾天,老天爺可能在憋一場大雨,可憋來憋去愣是下不來,所以在這凌晨時分,也沒有多少的涼風,有的只是無盡的悶熱。
可我怕錯過張代,於是我沒有坐在車裡吹空調,而是站出來,倚靠在車邊上,眼睛一刻不停朝着那個氣派的大門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越來越多醉生夢死喝到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從裡面搖搖晃晃地出來,他們有的醜態畢露,在相互懟着,扯着嗓子瞎嚷嚷,有的分外落寞,似乎他們出是被人拿着槍拿着刀架着來到了這燈紅酒綠的地,也有的叼着煙各種裝逼各種冷豔吞煙吐霧,一副整個世界都糊塗,唯獨他清醒的樣子。
但我卻不想看這紛紜百態,我只想看到張代。
哪怕他此刻也如他們那般搖搖晃晃走出來,我也知道他與那些人不同。
隨着裡面走出來的人越來越多,那些豪車開始動盪起來,原本爆棚的停車場慢慢變得寂寥,在我越發心焦之際,我總算是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儘管走得步履不穩,可張代把腰挺得筆直,他杵在門口環視了一圈,還沒等我有所動作,他突兀朝我這邊奔過來。
像只大笨熊,張代整個人撲在我的身上,他不斷蹭着我的脖子:“傻妞,你過來等我啊?”
看來他剛剛那所謂挺直腰桿,不過是他往常的習慣使然,他真是醉得不輕,撂下這句含糊的話後,好一陣都沒有再說什麼,我只得吃力扶着他,慢慢將他挪進了車裡。
不得不說,平常挺正兒八經的男人,喝多了粘起人來簡直要命,我剛剛坐上駕駛室,側身過去,想要給他繫上安全帶,張代的手臂卻順勢將我一環禁錮在懷,他沉甸甸靠在我的肩膀上:“唐小二,我愛你,愛得要命。”
就像吃下一大口的抹茶奶油,甜而又澀,我嗯了一聲,說:“我知道。”
再稍微一個用力,張代的聲音越發模糊:“可我越愛你,我就越恨我自己。越愛你,我越恨得要命。你別太愛我了,讓我愛你就好了,越愛一個人就越難受,越在乎就越容易行差踏錯,你真的別太愛我,這樣太辛苦。”
澀意越發濃郁,我伸手輕輕拍了拍張代的背,聲音破天荒完全與我一向的風格背道而馳,輕而柔和,我說:“你喝多了,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可張代的話多得要命,他自顧自的又說:“傻妞你跟着我一起那麼久,壓根就沒過過啥好日子。以前我窮得跟個蛋似的,沒法對你好,連給你買杯鮮榨果汁都捉襟見肘。現在我有那麼幾個臭錢了,還是不能讓你安生。天那麼熱,你還得跑來這裡等我。你真是個大傻妞,怎麼就找了我這麼個男人。”
就像是被酒精解鎖了身體裡面的話匣子,張代接下來一直叨叨叨的說個不斷,他的思維越發散亂,說着說着他就開始說起跟他奶奶一起長大的那些時光,他的聲音越到後面越小,最後總算徹底停止了下去。
待我把車停到樓下,那些困在他身體裡面的酒精,似乎在頃刻間暫時消失了一樣,他變得清醒一些,我倒沒有耗費多大的力氣,就將他弄到了牀上。
但那些清醒也就如曇花一現,我再怎麼給他拿着熱毛巾敷臉,他都是一動不動的,連個哼哼都沒有。
將他收拾好再爬上牀,已經是凌晨三點多,我主動抓住他的胳膊,睡意很快就鋪天蓋地而來。
這天早上,張代沒有如同每一次到我這邊來過夜,搶在我的鬧鐘響之前包抄我,反而在我洗漱好,買好了早餐,他才揉着惺忪的眼睛慢慢爬起來,但他刷完牙出來,一臉的愧意,似乎對沒能早點起來幫我買早餐而耿耿於懷。
我硬給他塞了兩個包子,又天南地北地吹,才把他臉上的皺意給吹平了。
因爲張代接下來的兩天,要接待到處飛來深圳聚集的客戶,所以我沒讓他送我,也叮囑他這兩天別再往我這邊瞎跑跑,該幹嘛幹嘛去,正事重要。
張代這次倒是沒跟我擡槓,他說他確實要努力,多掙點錢好娶老婆啥的,總之他搖身變成了一個聽話的好孩子,而我也省心了不少。
忙碌着,奔走着,一轉眼就到了星期五。
跟張代預想的一樣樣的,鄭世明一大早就找我,說他晚上要去他爸媽家接檸檸,他自然是沒空出席中州的答謝宴,讓我過去做個代表。
我早有心理準備,自然安然接下,提早了一個小時下班,回家把那一身古板的職業裝脫了,換上一身算不上正式,卻對大部分場合百搭的連身裙,隨即驅車前往福田香格里拉大酒店。
在一熱情洋溢的服務員的帶領下,我很容易就進了中州爲答謝宴訂下的宴會廳。
估計那些大老闆,都信奉壓軸的總得晚一點出場這樣的歪理,眼看着時間已經接近八點,偌大的大廳還略顯空曠,只有零星幾十個人三五成團端着紅酒這樣走走,那裡聊聊。
我一眼就看到了在主席臺那邊的張代,但看他忙碌的狀態,我沒有上前去打擾,而是隨便去水臺那邊端了杯果汁,找了個角落落座。
但中州的號召力,還是挺強的,隨着時間慢慢推進,越來越多頗有派頭的人步入這個宴會廳,氣氛變得越發熱鬧。
在這熙熙攘攘裡,張代依然挺拔鶴立雞羣,他在我的眼中依然是最散發着光亮的小太陽,我慢悠悠喝着果汁,目光卻一直一直追隨着他。
我正看得起勁,可他卻忽然從我的視線裡面消失了。
有些強迫症發作似的,我微微起身,不斷地在人羣中反覆翻尋着,我正找的出神,一隻溫熱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張代的聲音像醇厚的糯米滋:“唐小二。”
條件反射驚了一下,我側過身,只見張代佈滿疲憊的眼睛裡,有亮晶晶的光芒閃爍:“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剛剛一直在看我。”
他這麼忙,還能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挺高興,卻還不忘催促他:“你那麼忙,跑這裡來幹嘛,趕緊招呼那些財神爺去!”
飛快的,張代急急俯下身來,他雙手捧住我的臉,在我的左臉上重重印了一記,又疾疾鬆開,說:“我知道。但我必須先過來吃點豆腐,要不然對不起你那麼熱切地偷瞄了我這麼久。”
縱然這熙熙攘攘的大廳,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拉攏的人要聊的天,沒人會注意這個角落正在上演着什麼,可我老是覺得有目光朝這邊扔來,我臉微紅,推開張代的手:“你別鬧,快去忙正經事!”
這才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張代意猶未盡:“那好。你乖乖的,等會多吃點。晚一點我們一起走。”
張代走開沒多久,這個龐大的飯局就此拉開序幕,慢慢的有人往這個角落填充,不多時坐滿了人。
中州算是挺壕了,那些端上來的菜品,基本上都是一些特別昂貴的食材,我想着我不吃別人也得吃,我好歹跟張代是一夥的,我多吃點,他還沒那麼虧,所以我啥也不管敞開了吃。
等我吃飽了肚子,總算得空用餘光到處溜,我才發現來到這裡的人,沒多少個像我這般耿直開吃的,都是端着個酒杯各種成功人士各種社會精英的人,到處走動談笑風生。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笑臉,只爲待價而沽去追逐利益,到處靡靡一股黯淡。
真心對這樣揣着明白裝糊塗,揣着虛僞裝真誠的場面無感,也爲了消消食,於是我越過人頭攢動的大廳,走到右側的露臺上,吹吹風,緩緩氣。
正暢快享受着大自然饋贈的風時,我聽到了一陣時重時輕的腳步聲。
我深知這露臺又不是我家的,而且來答謝宴的人那麼多,也不只有我一個喜歡出來透氣,於是我沒有回過頭去望來人是誰,繼續背對着門,任由風將我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
然而,這個露臺明明是很大,來人卻三作兩步,直接走到了我的身側來,還一副作勢想撞在我身上的款!
一陣酒氣撲鼻而來,我皺眉着蹦開幾步,再定睛一看來人,只覺得大廳裡那些原本生生不息傳來的喧囂,全部沉寂了下去!
而現在林立在我面前的這個人,他是曹景陽!
即使時隔四年,他胖了很多,臉上的猥瑣也越發濃郁,可我一眼就看出他就是曹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