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她是假的!我絕對沒有記錯!小姑家的閨女還沒嫁人,就得急病死了呀!”
“小姑因爲閨女夭折也大病不起,沒過一年也跟着去了,咱們家和田家也慢慢斷了往來。”
聽了趙氏的話,屋裡衆人才明白爲什麼,家裡有嫡親的小姑卻沒有往來,原來自家這小姑已經早早去。
“就你話多!”陳老太喝了一聲,把趙氏還想說的話給壓了回去。
陳老漢神情黯然的長嘆一聲,又坐回去。
而那個疑似田玉兒婦人,卻猛然擡頭,張張乾裂的嘴脣。
沙啞而顫抖的問道:“怎麼?竟死了!”
陳老太撇撇嘴,哼道:“你說誰死了,大聲點,我沒聽見。”
田玉兒單薄的身體,劇烈的抖動起來,顫抖的好像風中的落葉。
她的牙齒在輕輕打顫,乾涸的眼眶中突然蓄滿了淚珠。
幾次張嘴又閉上,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半響她無力的閉上雙眼,成串的淚珠順着消瘦的臉頰滑落下來。
有幾滴落到抓住他衣襬那孩子手背上。
孩子驚訝的看着母親哭泣,也忍不住的害怕起來,低聲地叫喚着,“娘!娘”
這一聲聲呼喚,讓田玉兒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娘,我的娘啊,女兒不孝,你怎麼早早就去了?”
田玉兒崩潰大哭,陳老太則冷着臉看着,目光冷然。
屋裡的其他人則是面面相覷。
趙氏按捺不住又問追問道:“娘!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難道那田玉兒並沒有死?”
陳老太哼道:“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說她是死是活!不錯!她就是田玉兒!”
“哼,她當然沒死,只是當年不知羞恥跟個男人私奔了!”
陳老太鄙夷道:“老田家爲了家族顏面,只能推說她得了急病死了。”
一句話讓大家恍然大悟,不過再看還在失聲痛哭的田玉兒,就換了的目光。
陳老太則嘆道:“最可憐的就是你小姑了!”
“她一輩子就生了這一個閨女。因爲沒有給田家生出男丁,在婆家原本就沒有底氣。
“指望着閨女找個好女婿揚眉吐氣,結果精心教養的女兒,卻跟人跑了,你說說你小姑能受得了這打擊嗎?“
陳老太義憤填膺的啐了田玉兒一口。
“哼!早知道是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我就不該把她救回來。”陳老太喝罵道。
“娘,你不要再罵了,坐下來喝口茶,歇歇吧。”
開口勸說的是元媛,姑姑家的閨女算起來應該是她的表姐。
可能在古代人眼中,閨閣女子和人私奔是大逆不道。
身爲現代人卻沒有這麼深的厭惡。只是同情這女子爲了愛情私奔,卻忘記了家中親人。
暗暗責備她思慮不周。
田玉兒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大舅,舅媽是我該死,是我害了我娘啊!”
這一聲“大舅”,叫的陳老漢也老淚縱橫,一輩子只有一個妹妹,兄妹兩個感情十分要好。
想不到妹妹這一生悲苦,早早就抱憾而去,陳老漢是不想原諒這個外甥女的,可再看她悽慘的模樣,又狠不下心腸。
陳老太鄙夷的喝道:“誰是你舅媽?我只記得田家外甥女早病死了!”
田玉兒不斷的磕頭,“舅媽,我知道我罪該萬死不容寬恕,我願意現在就死,到地下給我孃親請罪!”
“哎呀,大嫂快拉住她,再這樣磕下去,就真的要去地下了!”大病初癒的人拼命磕頭,的確是在找死。
趙氏不屑田玉兒私奔的行爲,卻也不能不聽小姑子的話。
一把扯住單薄的田玉兒,“行了,不要假惺惺的了,真的磕死在我家,不是晦氣嘛!”
田玉兒被她一拉一搡,歪倒在地,旁邊的兒子也帶在她懷裡,害怕的叫道:“娘,我們走吧,我害怕。”
趙氏撇撇嘴,“走,你往哪去?哼,不是跟人私奔了嗎?怎麼混成個乞丐婆了?”
“難不成你當初就是跟個乞丐跑了?”趙氏突然好奇。
田玉兒則身體顫抖,卻無法言語。
“好了,大嫂你也少說幾句吧!”
“既然這位是我的表姐,那就都是親戚。再說小姑也早就不在人世了,何必追究這些過去的事情。”
元媛的話讓陳老漢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元姑說的對,過去的事就過去吧,老大媳婦,把你表妹扶起來吧!”
趙氏不耐煩扯起田玉兒,把她送到椅子上坐下。
“行了,不要哭哭啼啼的了,有話就說。”
“外甥女,你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陳老漢發話這是承認他們的親戚關係了,田玉兒激動的又滾下眼淚,連忙用衣袖揩去。
陳老太卻撇撇嘴哼道:“他們過得咋樣?都混成了乞丐婆,還用說嗎?”
元媛拉拉陳老太,“娘!咱也不要再冷嘲熱諷了。看錶姐的境遇的確不好,還是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吧?”
田玉兒一把鼻涕一把淚,把自己離開家鄉,十來年的事情一一道來。
原來她雖然是家中獨女,父母卻極其溺愛,並沒有讓她像一般的農家女子,下地做活,而是教她讀書寫字。
田玉兒又十分爭氣,聰慧好學。十來歲就已經出落得花容月貌。
十里八村的媒人,差一點把她家門檻給踏破了。
田玉兒的父親是一名秀才,一門心思要給閨女尋個好人家。
等閒也看不上那些普通的農夫,一來二去,閨女的婚事就耽擱下來了。
到了田玉兒十七歲那一年,他爹終於定下河東一位舉人家的大公子。
兩家三媒六聘定下婚約,說定了年前迎親。
可巧,這一年夏天,整整下了三天的大雨。
突然一日他家門口暈倒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
田玉兒爹孃好心把那年輕人接到家中休。
發現此人雖然形容狼狽,卻長得高大俊俏,更難得此人舉止有度,談吐文雅。
田玉兒他爹原本就是讀書人,發現這青年飽讀詩書,侃侃而談引便爲知己。
收留在家中住下,慢慢的田玉兒和青年也熟悉了。
一個是如花少女一個是俊俏郎君,一來二去,兩人就產生了感情。
青年雖然容貌出衆才華橫溢,卻是身無分文的流浪漢。
若是田玉兒沒有定親,再三哀求,也許他爹會同意她嫁給青年。
可惜親事已定,再過兩三月人家就要來迎親了。
田玉兒和青年都很痛苦,二人糾結了許久,終於決定私奔離家。
當日商議好了,等混出些名堂,再回來稟告二老,相信那時候,二老一定會原諒他們的。
一個月圓之夜,田玉兒帶着自己的私房積蓄,跟青年走出了家門。
一路穿州過府,他們直奔江南。
賣了釵環首飾,尋了一處小村子,安定下來。
原本想過着男耕女織的日子,可誰都不會操持農活。
田玉兒提議讓夫君開館教書,那青年才說出自己原是別國之人,逃難來此。
怕被人發現,教書之事只能作罷。
田玉兒已經身懷六甲,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這些年兩個人幹過許多事情,卻越混越差,到最後只能成了乞丐。
想到京城遍地達官貴人,便一路乞討來到京城。
因爲顛沛流離,田玉兒之前的兩個孩子都不幸夭折了。剩下這七歲的小兒子。
她那夫君進了京城,憑着能說會道,慢慢在京城的乞丐圈裡也混出了名,有十來個手下兄弟。
一家三口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田玉兒想着算是苦盡甘來,有心想回老家去拜訪爹孃。
卻不想,突然一日,來了幾個穿戴不俗的大官人,也不知道和她丈夫說了些什麼,到了半夜她的丈夫就走了。
田玉兒四處尋找也不見他的消息,不但丈夫不見了,連同他那十來個手下也沒了蹤影。
田玉兒左思右想,心急如焚經病倒了。
過了幾天,突然又跑出來幾個人,開箱倒櫃的,搶了當年夫君給她的定情信物。
田玉兒急怒交加昏了過去。兒子養的那條小黃狗,把東西搶了回來,這才引來三個壞人追趕。
後來的事情還是兒子說給她聽的,田玉兒感謝老天開眼,讓自己遇上了舅舅一家。
一番話聽得大家唏噓不已。
元媛也暗歎,這位表姐果然是愛情大過一切,寧願跟着丈夫吃糠咽菜,乞討過活,也不願意回孃家。
陳老太冷哼一聲,用不屑的目光掃視着田玉兒。
“這就是你找的好相公,好好的舉人娘子不做,偏偏要做個乞丐婆。”
“所以我說啊,這人的命都是天定的,有的人她就不是享福的命,到頭來只能當乞丐要飯啊。”
“娘說的一點不差,不是誰都有我們元姑這樣的福分!”
趙氏隨時記得給老太太拍馬屁。
“那三個搶你東西的人,就是你丈夫的手下?”陳老漢追問。
田玉兒黯然的點頭,“不錯,就是他們。”
“哼,這樣看來你是遇見白眼狼了!”
“我估摸着,你那丈夫是遇到貴人就想把你甩了,所以纔派人來的!”陳老太哼道。
“不會,不絕對不可能!夫君對我情深意重,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呢?”
“他一定是遭遇了不測。”田玉兒拼命搖頭,好像這樣才能加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