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孟雪柔看着王氏,正色道:“高大人和林大人也一直在此,冉夫人就不必再隱瞞了吧?”
孟雪柔話音未落,林晚照和高達果然緊接着走了進來,王氏見了此情此景竟忽然仰天大笑,卻又緊接着淚如雨下。
“你們知道什麼!”王氏眼光哀慼,嘴角仍掛着詭異的笑容:“是,靈蘭就是我親手掐死的,誰讓她心懷不軌,對我相公暗存曖昧!任何女人,只要敢覬覦我的丈夫她就活該喪命,我的丈夫只能屬於我!”
“娘子!”
冉生聽到這裡只覺心痛難忍,跪在王氏面前,他緊緊握着她的手哽咽道:“娘子,你爲何始終不肯信我?這些年來你塞給我那麼多小妾,我有哪個動過?煙花柳巷,茶樓酒館,若非辦案我便從不踏足!娘子,爲夫心裡從來只有你一人,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啊?”
說着這些話,冉生的眼裡滿是深情,可王氏卻彷彿受了刺激一般,冷笑道:“說得好聽,當着這幾個人的面,你敢說你從未羨慕過別人家兒女繞膝、嬌妻美妾,敢說你從未嫌棄過我容顏老去不能生養嗎?”
“我沒有!”冉生聞言不假思索,懇切地回答道:“兒女天定,你我無子我從不強求,只盼與你白首偕老共度餘生!娘子你忘了,你嫁給我的時候也是一樣的青春年少風華絕代,是爲了我你才吃苦遭罪,飽受歲月摧殘!無論你是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的結髮妻子,是我在這世上除了母親之外最親密信任的女人!娘子,爲夫若真有二心大可休妻再娶,一刀兩斷,又何須對你百般討好,耐心解釋!娘子,你醒醒吧,我同靈蘭之間清清白白,你真的錯殺她了!”
“錯殺?你敢說你對靈蘭一點心思都沒有嗎?”王氏望着冉生,憤怒地說道:“若你真的對她沒有心思,又何必事事過問親自教導?若你真的不喜歡她,爲何那麼多人裡你偏偏留下她自己?是,你是說過要把她像女兒一樣嫁出去,可你爲何在她定親之後便藉故離家,待在刑部五日不肯回來!別拿什麼公事來搪塞我,從前一樣是公事,你卻日日最少回來陪我一個時辰,說到底,你還不是捨不得靈蘭,不敢面對她,否則怎會逃避!”
“娘子!你到底在想什麼!”冉生聽到這裡悲切至極,痛不欲生地說道:“三皇子的番邦王妃死在皇家林苑,此事稍有差池怠慢,敵我兩國便有開戰之虞!皇上明令所有知情者不可外傳,我們一衆人等這五日幾乎不眠不休,才終於找到真兇。娘子,我跟你說過不下百遍,我對靈蘭只有父女之情,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難道要她流浪街頭嗎?娘子,爲夫只想把她嫁出去,從此咱們夫妻倆清清靜靜,互不猜忌地過日子,難道這也是錯嗎?”
“哈哈哈哈。”
王氏笑着笑着,眼淚便更加洶涌,半晌,她似是緩了過來,對着冉生哽咽道:“相公,襄王無心,神女有夢,你可知靈蘭對你早已情根深種!柳家提出推遲婚期,她高興得不成樣子,你五天不回府,她愁得飯也吃不下,甚至在我的誘導下說出了自己的心聲!縱然她甘願出嫁,我對她卻也不能不防,我這才一時衝動,親手掐死了她…”
終於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王氏此刻竟覺得渾身莫名的輕鬆,一雙手顫抖着撫摸上冉生的臉頰,她柔聲道:“相公,你一世英名斷不可因我而毀,是孫嬤嬤僞造了靈蘭房裡的書信,我的貼身侍女阿堯更是親眼看着我殺人,如今這些人必定都在衙門大牢裡,爲妻已然難逃罪責。相公,一切都是我的錯,從來與你無關,往後你一個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娘子!”
冉生聞言心裡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抓住了王氏的肩膀,可王氏卻只對着他柔柔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好好的。”
微笑着說完,王氏伸手將冉生的手掌輕輕挪開,自己緩緩起身,來到了孟雪柔的面前。
“你是個聰明人,也是個好孩子。”對着孟雪柔,王氏竟也滿眼溫柔,好聲說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甘願領罪,只是我想求你在我伏法之後多多照顧我的相公,最好能給他再找一位妻子。他在這世上沒有任何親人,我實在放心不下。”
“我答應你。”看向王氏,孟雪柔正色道:“不過姻緣之事從來無法強求,一切還要看冉大人自己的意願。”
“也罷。”王氏聞言沉默了片刻,終於轉頭看了冉生最後一眼,幾步走到高達面前,她淡然道:“高大人,咱們走吧。”
“好。”
看了看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冉生,高達沉聲答應着。
在孟雪柔和林晚照的注視下,幾名衙役走上前來,將王氏雙手一捆帶出門去,高達對着孟雪柔和林晚照一拱手,也立馬跟了上去。
“冉大人?”
終究無法放心,孟雪柔幾步走到冉生身邊,關切地試探着。
“我沒事。”
沒讓孟雪柔等太久,冉生啞着嗓子,低聲道:“讓我一個人待會。”
“我先扶你起來。”實在不忍心見冉生一直跪着,孟雪柔剛要伸手攙扶卻被冉生擺手拒絕。
“你們回去吧。”
有氣無力,冉生低語着。
“是。”
孟雪柔見此也不好強求,只得答應着。
……
一刻鐘後。
“心裡難受就說出來,憋着會生病的。”馬車裡,眼見孟雪柔神色黯淡鬱鬱寡歡,林晚照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你同我還有不能直言的嗎?”
“倒也不是。”看了一眼林晚照,孟雪柔嘆息道:“聽完冉大人夫妻的對話,我這心裡就好像壓了塊大石頭,沉悶得喘不過氣來。從前咱們也見過夫妻決裂的,可這次卻是完全不同,他們心裡明明都把對方看得比命還重,冉大人又明明至情至性掏心掏肺,可爲何偏偏會是這樣的結局?只因爲冉夫人的一點疑心猜忌,竟生生葬送了靈蘭姑娘一條性命,葬送了他們夫妻下半輩子的幸福。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靈蘭姑娘同意出嫁分明是有意成全冉家夫妻,是在隱藏自己的感情向冉大人報恩!我實在琢磨不透,難道夫妻之間要相互信任就那麼難嗎?”
“也難,也不難。”林晚照聞言沉思片刻,方纔對着孟雪柔認真地回答道:“夫妻之間總是需要感情的,有了感情才能同甘共苦,才能慢慢信任依賴對方。可是世事難料,這世間誘惑磨難太多,人心就成了最變化莫測的東西。也正因此,有人多疑猜忌,有人虛情假意,更有人真心錯付不得所求。說到底,信任是互相的事,只要夫妻二人有一方存着其他心思,二者便註定不能坦誠,自然更談不上信任。”
一番話說完,林晚照看向孟雪柔的目光竟愈發柔和,孟雪柔被他盯着只覺得臉上發燒心跳加速,莫名地紅了臉頰。
“所以以後無論如何,咱們一定要相互信任。”見孟雪柔有些慌亂害羞,林晚照卻脣角勾起,對着她柔聲道:“我雖然脾氣不好,可我一向待人以誠,但凡相交必是真心。自然,花言巧語不足爲信,可往後歲月漫長,總能日久見人心的。”
“我等着看。”
孟雪柔聞言略一思索,終於露出笑容,注視着林晚照的眼睛,她神神秘秘地笑問道:“我突然想去辛梓巷,你可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