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管季驊輕聲重複着,一時不能明白其中含義。
“東西是真的,秘籍是假的。”月十一放下手,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你們……不是讓我出這個局,拿下頭籌,引起皇上的關注嗎?”她一邊說一邊慢慢踱步到窗下。“我今日,一時激動,竟差一點忘記了你們的安排。”
管季驊卻道:“這也難怪。不過,誰也不會料到城裡會在今日出事。”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月十一好像突然被驚醒一樣,連忙扭頭問。
管季驊看看月十一和重生,有些猶豫着說:“宮裡……皇上……遇刺了。”
“啊?”重生驚慌出聲,連忙以手掩口。月十一也深感意外,不禁眉梢挑起。“難道是……夜突?”她小聲探問。
管季驊搖搖頭,“刺客死了,但是情況對夜突很不利。事態的進一步情況,我還在等……”他連忙收住話頭,臉上帶着一點歉意。
月十一倒是一副瞭解的樣子,也不勉強,反倒安慰管季驊說:“我知道,這說多了,難免就會透露出消息的來源。”
管季驊點點頭,看了重生一眼,“什麼也不知道有時候更輕鬆。”
月十一笑笑,重生不明所以,雖小有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三人又談些閒話,忽有家人急惶惶的來找管季驊去見管老爺子。
顧翕遠只覺自己背上冷汗淋淋,好毒的手段,他心中暗叫。龍椅上的萬福帝面色鐵黑,身體微微有些發抖。殿上所有人都被剛剛邊關傳來的消息驚呆了——夜突王子領二十萬大軍進犯崗城。
“陛下明鑑啊……”殿下突然跪出一人,此人正是刑部侍郎龔大人。“夜突的狼子野心今日終於原形畢露了,老臣曾經規諫過多次,夜突人不能信啊。”有龔大人帶頭,當初力主不接待夜突王女的一干人等紛紛出列響應。
“來人……”萬福帝低沉的聲音帶着狠意。
“父皇,請三思。”太子殿下邁出一步跪在殿上。當初,太子是主和的一派,他一貫的謙和溫文,很得一批年輕臣子的喜歡。
萬福帝眼中閃過不滿,但是終究給了太子一點情面,扭開頭,揮了一下手。“講。”
“父皇,王女乃是夜突儲位繼承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計策拿她的性命當成兒戲?”太子鼎力直言。
萬福帝不語,並不理太子,但也沒有阻止太子。太子定定心神,又道:“何況,我軍並未因爲兩國交好而撤換防務,夜突此時進犯,實在詭異。”
萬福帝身子動了動,似乎是受到提醒,把目光投向顧翕遠的方向,下旨令顧翕遠殿前問話。
“末將以爲,夜突此舉有兩個疑點。”顧翕遠此言一出,連一直低調安穩,不動聲色的三王爺也不禁睜開眼睛瞟了一眼。
“疑點?”萬福帝眼中並未有絲毫波動,彷彿對於事態的真相併不關心,也不知是怎樣的心思,只是點點頭讓顧翕遠繼續。
“陛下,”顧翕遠謹慎的稟道,“末將進京之前曾打探過夜突軍隊的情況,當時確確實實是夜突鹿庫王領兵掌權,壓陣於兩國界上。如果說夜突此舉乃是他們精心策劃的陰謀騙局,萬萬不會臨陣換將。鹿庫王乃夜突猛將,威重名望,經驗老到,怎麼如今倒是換成了王子的旗號?”
顧翕遠字字擲地有聲,殿下一片臣子有不少人連連點頭。萬福帝眼皮也不擡的“哼哼”一陣冷笑,“孺子,你道是換了旗號鹿庫王就不在軍中了?夜突王子也到了該建功立業的時候了吧,有鹿庫王輔佐,何愁不能名就?”
羣臣中自然不乏見風駛舵的能人,立刻順着萬福帝的口風要吹捧一番,卻被萬福帝冷峻的目光壓下。“這第二個疑點呢?”萬福帝收回目光,淡淡的問道。
“臣以爲……”顧翕遠說着突然跪倒,“陛下萬萬不要中了夜突借刀殺人的詭計。”
“大膽!”萬福帝身旁的王仕怒喝出聲。滿殿文武頓時鴉雀無聲。顧翕遠則一動不動俯首於地上。
“噢?借刀殺人?”萬福帝高深莫測的掃了羣臣一眼,“講,恕你無罪。”
“陛下請想,夜突老王身體欠安,如今王女一直行攝政王儲之則,而夜突國內卻另有一派對王位虎視耽耽。老夜突王一旦薨斃,王女尚無子嗣,那麼夜突王子便是王女死後的唯一繼承人。如果,他們借陛下的手除了夜突王女,那……這夜突王位就是兵不血刃,唾手可得了。更可恨的是,陛下卻要爲他們揹負一個不義的罪名……”顧翕遠剛說到這兒,突然被人打斷。 “朝堂之上,豈能放肆!”顧老侯爺此時驚怒不已,連忙躬身出列,跪在地上,“陛下息怒,老臣教子無方,愧對王恩,愧對祖先……”
萬福帝看看下面惶恐萬分的顧老侯爺,示意左右扶他起身,面上並無厲色和絲毫不快。“崗城守軍反應及時,與敵軍尚在僵持之中。傳朕旨義,嘉獎各級兵將,守城大將封虎威將軍,賜虎威寶劍一柄,蔭子封妻。並令速速查明敵軍意圖,如有謠言亂軍者,斬。”
萬福帝的一道聖旨讓顧翕遠吃了一顆定心丸。這說明陛下對他所說並不反感。但是,他依然深感不安。如果刺客案是這邊的頑固分子安排的陰謀,那麼夜突的內變是否與之有關?還是說兩件案子都是夜突的反對勢力安排的?顧翕遠有些發冷,他不敢往最壞的地方設想,可是那種要出大事的預感卻越發強烈。
“今日,衆卿退了吧。朕累乏了。”萬福帝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顧翕遠,只是對着下面揮揮手,連衆臣的跪拜也不受就拂袖離去。
顧翕遠等着衆人都起身後,他才慢慢站起來。“老侯爺,令郎果然出人意表啊。”三王爺面帶微笑站在顧翕遠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前途無量。”顧翕遠拘謹的躬身答禮,老侯爺則拉住三王爺的手,說道:“王爺擡愛,這逆子早晚要把我氣死的。”
三王爺“哈哈”一笑,卻馬上又嚴肅起來道:“年輕人,有膽有識固然是好,不過,老哥哥還要教教他,什麼是當說的纔是。”顧老侯爺滿面愧色,狠狠瞪了顧翕遠一眼,連聲道:“說的是。只是我也纔在今日見到這冤家,還是蒙了陛下的恩典。這會兒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他。”
三王爺聽了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看看一言不發乖乖聽話的顧翕遠,點點頭,轉身離去。
“走吧,還立着兒幹嘛?”顧老侯爺拍了兒子腦袋一下,隨着衆人的腳步,退朝出殿。
父子二人緩緩而行,遠遠落在衆人後面。顧翕遠輕聲對父親說:“爹,三王爺……”
老侯爺捏了兒子的手一下,低聲說:“不是個好鳥,咱們回去說。”
管季驊被老爺子叫去前面後,再沒出現。月十一和重生一起用了晚飯,又在屋子裡下了幾局棋,見天色已晚便商議着不等管季驊的消息了,各自整理洗漱預備就寢。兩個人才躺下一會兒,就聽見外面遠遠的傳來“轟”“轟”的鐘鳴聲。月十一連忙披了衣服挑開牀幔側耳傾聽,這鐘鳴聲竟是連綿不絕。
“姐姐?”重生怯怯的聲音從對面的牀鋪上響起,“姐姐,我拍……”
月十一急忙下地,也顧不上笈上鞋子,赤着腳跑到重生的牀前,鑽了進去。“別怕,我陪着你。”
“姐姐,這是什麼聲音啊?”重生縮在被子裡,月十一拽了兩三下才把被子拽開,也躺了進去。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不是什麼好事情。”月十一心裡有個猜測,“我們離皇宮很近的,可能……是宮裡死人了。”
“啊?死人?”重生驚叫着一頭扎進月十一懷裡。“嗚嗚……姐姐,我怕……”
月十一連忙緊緊攬住重生,改口道:“我胡猜的,胡猜的。就是皇上薨了也不會響那麼多下,可能是皇宮裡走水了,也不一定……”
兩個人正縮作一團沒了主意,外面的鐘聲一下子消失了,她們頓時覺得四下裡寂靜的嚇人。她們居住的院落偏靠着外牆,沒一會兒就聽到院外的腳步聲跑步聲越來越多。就在兩個姑娘六神無主,不知所措時,院子門突然被拍打的“啪啪”作響,重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月十一一下子坐起來,一手抓着重生,一手輕輕在牀上摸索着。再過了一會兒,院外安靜了,卻見窗下人影一閃,屋門上傳來拍打聲。
“重生,月姑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