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西泉和葉桌上堆滿了各種歷史資料,其陣仗不亞於每學期理論考試的最後一天瘋狂補習的時候,正當他看的焦頭爛額的時候,綺莉正盯着樓下西泉和葉頭頂的位置,思考着要以怎樣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纔好,綺莉其實看不見他,但是她知道,西泉和葉就在那裡。

她的感知可以放大到,看清每一粒魔法元素的流動軌跡,也可以縮小到,隱約知道西泉和葉就在樓下。如果把她的感知比喻成視覺的話,周圍一小片的區域會在她腦海中呈立體態展開,她就像天上的飛鳥,或者空中的微塵,遠遠的遊離在世界之外,如果再把這視線放大或者縮小一點,就需要更多的精神力,直到她到了能記事的年級,才慢慢學會掌控她的視線,這也是她常常發呆的原因。

她能看到的東西太多了,所以她很少去思考,去記憶,因爲,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大了,一個人的靈魂,就像海洋裡的一滴水那樣微不足道,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其中。

隱約流竄的惡意從身後散發出來,綺莉看完最後一個字,把書丟在桌子上,走到偏僻的後門樓梯口,朝身後看了一眼,這個人盯着她看了很久,她踩着木質的樓梯,短促沉悶的腳步聲交替着響起,綺莉越走越快,身後的人緊跟着他,然後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把她甩到書架和牆壁的縫隙間,他沒用太大力氣,出乎意料的,綺莉的背撞上書架,發出一聲巨響,這裡足夠偏僻,如果綺莉撞上牆,就是摔斷了骨頭也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偏偏她撞上了書架,頭頂的書嘩啦啦的落下來,他暗罵一聲倒黴,擡腳就想跑。他餘光瞥到綺莉,綺莉的嘴角牽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喜悅。見她對自己流露微笑,他心中一喜,停下了腳步。剛要伸出手,他就聽見綺莉發出一聲驚呼,然後抱着頭蜷縮在地上。

西泉和葉就坐在書架後面的椅子上,他今天本來就心情奇差,這一聲巨響立馬激發了他的怒火,剛打算打包東西走人,他就隱約聽見了綺莉的聲音,這一聲小小的呼救,就像岩漿滴落到他的心臟上一樣,灼熱腐蝕般的痛讓他的理智在這一剎那崩毀殆盡,他擡腳踹翻旁邊的書架,飛出的鋒利冰刃瞬間切斷了襲擊者的手腕,斷口的血液被冰凍住,麻痹了數秒後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閉嘴,不然我就把你的頭割下來。”西泉和葉的眼神比冰還要冷,凜冽的殺意讓襲擊者識趣的閉上了嘴,爬起來飛快的跑走了。

“綺莉!”他飛快的掃視了一眼,發現綺莉身上沒有什麼顯眼的傷口,這才放下心來。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侍衛呢。”西泉和葉氣上心頭,怒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她這麼弱小,隨便哪個角落的混混都能輕易傷害她,更何況她剛剛遭遇了暗殺,竟然還敢一個人跑出來。

“我睡不着,想出來逛逛。”綺莉把頭埋在臂彎裡,略帶委屈的小聲說道。

事實上,西泉和葉對綺莉的誤解有點大,綺莉不懂得委屈是什麼,她只是感受到西泉和葉的憤怒,想暫避鋒芒。雖然每個人的情緒基本上都明明白白的寫在靈魂裡,但是綺莉自己沒有切實感受過,只能憑藉經驗分辨應對。

西泉和葉一下就心軟了,她初來這個陌生的地方,除了皇帝,就只認識自己,沒有人陪伴她,她該多麼恐慌,她一個人,怎麼敢待在皇帝身邊,思來想去,也只有他能保護綺莉,這樣想着,他實在不忍苛責綺莉。想起之前差點因爲皇帝離開綺莉,他心中又生出了些愧疚,想要保護綺莉的莫名責任心就這樣熊熊燃燒起來。沒錯,他完全把綺莉當成了一個戰五渣小可憐,大概是偏愛矇蔽了他的眼睛,就連綺莉冷漠的氣質都在西泉和葉眼裡都變成了孤獨無依,楚楚可憐。

所以說,他對綺莉的誤解實在很大。

綺莉看他久久不語,又沒有怒火,疑惑的擡起頭,快速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又把頭低下去。

“我……你別害怕。”看見綺莉怯怯的樣子,他開始後悔剛纔對她亂髮脾氣了。他剛想安慰綺莉一番,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立刻打斷了他的思路。

“原來是你們乾的!”聞訊而來的管理員終於在一堆廢墟中找到了罪魁禍首。西泉和葉那一腳踹下去,整排的書架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一樓偏僻的西南角,全是些年久失修的老物件,這樣一摔,大概沒一個能完好存活下來了。

管理員氣勢洶洶的來,還沒來得及發作,一看見西泉和葉,瞬間變了臉色,雖然西泉和葉是以交換生的身份來這裡求學的,但他畢竟是王儲,怎麼說也算貴賓級別,初到時皇室還大張旗鼓的爲他辦了場宴會,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惹得起的人物。

“抱歉,這是我的失誤,我會叫人過來賠償,一切後果就由我承擔吧。”西泉和葉的臉在學校還是有足夠辨識度的,一看見他,管理員就立馬熄了想找麻煩的心思,如果是西泉和葉,砸了整棟樓也沒人管的着,管理員臉上陪着笑,連連擺手說不用賠償,心中暗罵萬惡的階級特權,萬事總有底下人背鍋。

“待會我會找人來解決的。”西泉和葉還是富有責任心的,不會在做了壞事後撒手不管。煙塵散盡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開始向他們聚集,他只想快點把人打發了,帶着綺莉走,於是沒等管理員再說話,他就抱起綺莉瞬移回了自己的住所。

雖然空間魔法不是他的主修,他仍然能把短距離瞬移用的得心應手,他享受特別的待遇,不只是因爲他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一切權利都沒有強大的力量好使。當然,皇帝是唯一一個例外,他掌握世間最高的權利,卻沒有能夠守護自己的力量,所有人都在緊緊盯着他,期盼他能跌落王座,摔得粉身碎骨,可惜,他的騎士把他保護的密不透風,讓人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除非雷諾或者塞勒斯親自捅他一刀。艾希利亞,真是幸運過頭了。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綺莉也會面臨這樣的問題,那時候,她的騎士也能保護好她嗎?